對於趙鳳聲的小要求,張新海沒有擺出鐵面無私的姿態,點頭答應,人家爲了你的案子幾次三番差點丟掉小命,總要報答一番,況且還有向雙平擺在那裡,不看僧面看佛面,於情於理都要幫他完成心願。
幕後黑手落入法網,趙鳳聲心頭最沉的石頭被挪開,心境發生很大變化,一口氣喝了好幾桶黑啤,笑容愈發燦爛,甚至和張新海勾肩搭背問哪個夜總會的妹子漂亮,大剛怎麼勸都不管用。張新海開玩笑說我們警隊的警花不錯,趙鳳聲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在太陽島被警察妹子抓個正着,心裡還留有陰影,咬牙切齒詛咒罪魁禍首向雙平變成秒男,出乎意料之外,張新海竟然微笑附和。
一頓夜宵喝的昏天黑地,快天亮時才鳴金收兵,張新海打車把爛醉如泥的趙鳳聲送到一家四星級賓館,並且自己掏腰包付了房錢,身無分文的大剛本想巴結巴結這位大人物,萬一日後犯了事,也好留下個情分,自己經常惹是生非,肯定會跟警察打交道,有這位年輕高官守望相助,比啥保命符都好使啊!大剛伸進口袋,掏出揉的皺巴巴的毛票,加起來不超過十塊錢,大剛嘆了口氣,進退兩難,扶着趙鳳聲只好裝醉,大聲高歌,唱着妹妹你坐船頭哦~,哥哥我後面吼~,恩恩愛愛,船身顫悠悠。幾句驚悚的鬼哭狼嚎,引得素質不錯的吧檯小妞差點報警。
回到房間,把趙鳳聲扔到牀上,大剛收斂起裝瘋賣傻的模樣,點燃一根香菸,坐在牀邊望着流着口水傻笑的趙鳳聲,怔怔出神。
趙鳳聲卸下沉重枷鎖,大剛也替他高興,雖然不清楚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但大剛能猜到和案情有關,自從趙瘋子陷入到7.19案泥潭裡,多久沒笑得如此開心了?一個月?還是半年?從夏到冬,印象已經模糊。
還好,暴風驟雨已經過去,兄弟倆不用再擔驚受怕,又可以肆無忌憚的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可一想到生子和二妮之間的婚事恐怕竹籃打水一場空,大剛眉頭悄然皺起,拿出手機開機,進入微信,幾十條信息不停閃爍。
“大剛,趙鳳聲呢,你和他到底在哪?”
“你倆是不是去外地大保健了?哼!就你們倆的德行,肯定沒幹好事,老孃不是小心眼的人,記得讓他注意安全,弄一身病回來,我去你家鬧個沒完!”
“奉先和姑奶奶也消失了,你們帶着姑奶奶看病了嗎?爲什麼不和我說一聲?難道那個沒良心的生我氣了?”
“這都幾天了,你們倆是死是活?趕緊給老孃回話!否則我把你的小兔崽子賣到山溝溝裡給別人當兒子!”
“靳軍剛,回話!!!回話!!!回話!!!”
二妮的信息無一例外是在尋找趙鳳聲,大剛看的心裡陣陣酸楚,這丫頭這麼多天沒見到生子,該是如何飽受煎熬?他擔心性子倔強的二妮出事,想要打電話報個平安,可一想到生子千叮嚀萬囑咐暫時別和二妮聯繫,大剛心裡百轉千結,接連抽了三根菸,終於做出一個決定,調到二妮的聊天窗口,回到:我們很好,放心。
六個字,一個標點符號,大剛卻像是經歷一場火拼,渾身都被汗水浸透,迅速關掉手機,躺在那裡大口喘氣,瞥了一眼睡姿古怪的傢伙,想罵幾句,卻挑不出他的過錯,想打幾拳,又不忍心下手,大剛萬般無奈,只能哎了一聲。
張新海第二天下午趕到賓館,接上趙鳳聲去看守所,探望一位罪行不大的嫌疑人,刑警總隊副隊長手到擒來,跟民警打了聲招呼,來到一處僻靜的小房間,張新海囑咐了幾句,然後很識趣的走出大門。
啤酒的後勁比起白酒要大,而且是進口的外國啤酒,效果更加霸道。趙鳳聲喝慣了本地村子裡生產的假冒僞劣產品,猛的喝次高級啤酒,難免會水土不服,坐在那裡頭暈目眩,光想找個地方把胃裡的東西全倒出來,聽到腳步聲,趙鳳聲趕緊打消這個念頭,目光向通道望去。
唐宏圖在兩位民警押送下出現在門口,手腕戴着手銬,穿着橙黃色馬甲,挺像是馬路上的環衛工人打扮,氣態沒怎麼變,依舊是不怒自威的典型東北大漢,只不過變成了想過昭關伍子胥,滿頭霜白。往日裡熠熠生輝的雙眼也飽含倦意,臉上的皺紋更加深邃,看起來蒼老了不止十歲,如果被武雲市那些舊人見到二哥現在的狀態,不禁會感慨良多。
也許是二哥的餘威尚在,趙鳳聲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誠懇笑道:“二哥。”
唐宏圖顯然沒有認出他,揉了揉老花眼,望着頭上裹着一塊姨媽巾的傢伙,審視半天,不確定問道:“生子?”
趙鳳聲走近幾步,含笑道:“是我,二哥。”
兩位民警被張新海打過招呼,扶住唐宏圖坐下後就離開小屋,二哥扭頭望了一眼,確認屋子裡沒有旁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趙鳳聲,苦笑道:“真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趙鳳聲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軟中華,恭敬給唐宏圖遞去,態度謙卑拿打火機點燃,坐好後答道:“正好來省城辦點事,順道來看看您。”
唐宏圖盯着過濾嘴下面鮮紅的“中華”二字,嘆氣道:“挺長一段沒抽過好煙了,生子,你有心了。”
趙鳳聲笑了笑,道:“以前抽過您不少好煙,我這人不愛欠別人恩情,就當還債。我在幹警那還留了十條給您,估計夠您抽到離開這裡的時候。”
唐宏圖終於露出笑意,“百里送中華,禮重,情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