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挺喜歡跟沈大民這種職場頂級高手打交道,聽一聽傳奇經歷,學一學爲人處世,總能在蛛絲馬跡中尋找到閃光點,來充實自己短板的一面。
任何事情發展到最後,都有其脈絡可尋。
沈大民憑藉單槍匹馬,在泰亨壓服無數羣雄,坐在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這可不比官場熬到處級幹部容易。尤其是面對老謀深算的錢宗望,這條路更加荊棘。趙鳳聲從小就崇拜有學問的長者,哪怕輟學多年,遇到了小學老師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來,上去鞠個躬,問聲好,要多尊敬有多尊敬。他聽錢天瑜說過,沈大民是博士畢業,在商場摸爬滾打了幾年,之後被錢宗望慧眼識珠,花了重金挖到泰亨,並且一路順風順水坐到副總經理高位,典型高智商高情商的聰明人。
趙鳳聲對於這種高學歷的頂級人才,佩服的五體投地,自然而然生出結交打算。
沈大民聽到對方話題始終在女員工身上圍繞,似乎領會了精神,笑道:“我記得趙先生還是單身,假如對哪位員工情有獨寄,我可以幫忙從中牽條紅線,放心,咱們公司沒有那麼多規矩,允許員工自由戀愛。再說趙先生是錢總的貴客,我理應效犬馬之勞。”
“沈老兄是錢總的左膀右臂,公司上上下下大小事務,每天都要靠您去打理,哪能叫您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豈不是殺螞蚱用牛刀了。”趙鳳聲拍了記馬屁,隨後嬉皮笑臉說道:“問個問題,如果沈老兄不方便回答,就當做沒聽到。”
沈大民無所謂道:“只要不涉及商業機密,一定如實相告。”
“假如……我是說假如,女員工對你投懷送抱,你那天碰巧喝酒喝飄了,倆人天雷勾地火生米煮成熟飯,錢總知曉後會不會生氣。”趙鳳聲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你問的問題,恰巧屬於最大的商業機密。”沈大民含笑答道。
“老兄,你這是在說笑吧,我就是問個私事,哪能跟商業機密扯上關係。”趙鳳聲一臉的不相信。
“企業,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是出主意,二是用人。商業機密,或許有的人認爲是財務報表,有的人認爲是成本結構,還有的人認爲是商品配方,但我認爲,這些都不重要。往往能決定企業興衰走向的,反而是最簡單的道理,那就是人,尤其是中層和高層領導,是他們架起了企業脊樑,斷了一根,看似不重要,但引來的後果恐怕是大廈將傾。所以我的記事本里,並沒有外界傳聞的天大秘密,就是一些中高層的習慣嗜好,還有他們的履歷和性格,很簡單,管好了人,才能管理好企業,這和治大國若烹小鮮是一個道理。”沈大民望着泳池侃侃而談,一張平淡無奇的臉龐竟然煥發出別樣的風采。
“所以泰亨的商業機密,就是中高層領導者的個人隱私?”趙鳳聲雙手插兜,棱角分明的五官和常年站軍姿打磨出來的站姿,挺有幾分企業經理的派頭。
“趙先生悟性奇佳,一點就透。”沈大民笑容和藹道。
“這是不是就叫做大道至簡?”趙鳳聲尋思着跟高人說話就是張能耐,天天在痞子圈裡泡着,打架,砍人,大保健,坑蒙拐騙,耳濡目染能學到啥好玩意,明顯是被大剛和亮子那幾個傢伙給坑了,回到武雲市,得找那幫人清算舊賬,先騙幾次大保健再說……
“趙先生能舉一反三,聰明睿智,比我年輕時候要強出太多,看來錢總的眼光果然不同凡響,給泰亨撿到寶了,以後趙先生的前途不可限量。”沈大民讚不絕口道。
趙鳳聲心說你一下拍了兩個人的馬屁,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光是這份妙到巔毫的火候和二皮臉的精神,老子就望塵莫及啊……
稍微接觸過後,趙鳳聲對沈大明貼了幾個標籤,老練,精明,嘴硬,想從他那裡問出點有用的東西,無異於天方夜譚。怪不得錢宗望把他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不留餘力的栽培,看來還是有一定的原因,光是這份輕鬆寫意的太極功夫,其他人就差了不少。既能阻止別人窺探的慾望,又能讓別人不生出惡感,大才也!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成害。
這段話短短十九個字,趙鳳聲小時候不肯用功,背了幾天也背不下來,不是少了幾個字就是順序顛倒,李爺爺無數次責備他玩物喪志,爲此還拿尺子打過他的手心。趙鳳聲記吃又記打,把這段話始終牢記於心,見到沈大民的守口如瓶,趙鳳聲才明白自己以前只能稱作小兒科,這位纔是保密的高手,放個屁都不會讓你聞到什麼味!
沈大民接了一個電話,起身告辭,趙鳳聲假模假樣送了一段,在泳池邊無聊透頂,跑到保安那互相吹了一會牛皮。過了不久,錢天瑜獨自下樓,順着泳池饒了幾圈,然後坐在花園的藤椅上獨自發呆。
趙鳳聲發現她臉色不好,想着難道她得知了父親命不久矣的消息?錢宗望親口說過,除了自己一人知道他病重的消息,就連一對兒女也沒有相告。
懷着安慰的心態,趙鳳聲走上前,輕聲問道:“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錢天瑜嗯了一聲,將手裡的花瓣撕成碎片。
“到底什麼事,或許我能夠幫上忙。”趙鳳聲已經做好最壞打算,奉獻出肩膀給她靠一下,哪怕掏幾百錢的洗衣費那也認了。
錢家大小姐忽然擰起眉頭,咬牙道:“訂的禮服還沒到寄來,這讓我明天怎麼參加同學宴會!”
這女人……
趙鳳聲忍住想罵人的慾望,緩了幾秒鐘才喘勻一口氣,“同學聚會而已,還用穿禮服?太正規了吧。我聽你那位男同學不是說晚上聚會嗎?怎麼又改成明天了?”
“嗯,我的中學是在京城讀的國際學校,同學分佈在全國各地,小烏龜挨個通知了他們,碰巧都有空,就從小型聚會變成了大型宴會,改在明天了。”錢天瑜癟嘴道:“這次難得聚一回,沒有新禮服,感覺好丟臉,去都不想去了。”
“要不……你陪我去買件現成的吧。”錢天瑜認認真真說道。
“隨便,反正你是老大,你說了算。”趙鳳聲雖然厭煩了逛街,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大小姐爲難,掏出車鑰匙晃了一圈,“走吧,還是去那家商場?”
“不是。”錢天瑜搖了搖頭,並沒有起身的打算。
“那去哪?總得說個地吧。”趙鳳聲唉聲嘆氣道。
“倫敦。”錢天瑜嘻嘻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