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辦公室大門傳來三下輕重緩急都富有韻律的敲門聲。
“進。”
主人唐宏圖頗有氣勢喊道。
趙鳳聲扭頭望去,看到了一個臉上嚴肅的有些深沉的中年男子,就跟發現了老婆偷人而抓姦在牀的表情,身形不高,但很結實。每走出一步,腰部挺直,雙臂都用力擺動,步伐前後間距都像事先量好過一樣,相差絕不超過一釐米。僅從敲門和走路兩點上判斷,趙鳳聲就能確定他是一個對自己嚴苛到極點的麻煩角色。
每個人都有缺點和弱點,在不同的鏡片下都會縮小或者放大化,但這種嚴格律己的人卻能很好控制住情緒的起伏,把性格或者嗜好的缺點壓制到最小程度。
趙鳳聲隨着中年男子步步逼近心中大動,因爲他察覺到了對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
動物之間都會有着一些特殊手段去辨別同類的手段,視覺,聽覺,觸覺,嗅覺,都是尋找伴侶或者同伴的方式。而作爲高級動物的人,更是有着得天獨厚的天賦,趙鳳聲把中年男子歸爲同一類人,就是靠着玄妙莫測的感覺。感覺,聽起來挺普通挺常見的一個詞語,不過用書面語言介紹概念就有些複雜,是客觀刺激作用於感覺器官所產生的對事物個別屬性的反映,繞嘴,聽着也玄乎。
唐宏圖站起身,指着一身悍氣的男子說道:“生子,跟你介紹一下,這是跟了我好幾年的兄弟,名叫沐金福,綽號斧子,以後你倆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了,還得多親近親近。”
武雲市天字號打手,無人能出其右的沐金福!
武雲市能叫出名號的大混子不多,武力值拔尖的就更少了,趙鳳聲相信盛名之下無虛士,雖然這名綽號斧子的男子看着臉生,不像是經常在社會上露面的場面人。趙鳳聲心裡卻不敢小瞧半分,他自己就是個善於隱藏爪牙的惡犬,當然不會認爲站在風口浪尖的猛人會是個軟柿子,沐金福看着不太眨眼,但趙鳳聲知道,真正吃肉的猛獸,都不怎麼喜歡把獠牙露在外面。
趙鳳聲殷勤向對方走去,臉上掛着誠意十足的笑容,伸出右手,誠懇道:“趙鳳聲,還望沐哥以後多多關照。”
臉龐僵硬的沐金福也沒有折了老大面子,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很禮貌地伸出手:“你好。”
很粗,很結實。
具有相當強健的爆發力和耐力。
這是趙鳳聲握手後的第一想法。
兩隻手掌緊緊握住晃了幾下,然後各自分開,趙鳳聲卻從這幾秒中分辨出沐金福並不是嫌疑人。能用狙擊槍行兇的罪犯顯然是善於射擊的高手,一般而言,虎口,食指第一節和第二節中間,都會長出一層老繭,這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事實,除非他放下槍進行精細的保養,纔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後慢慢恢復細膩膚質。但槍擊案才發生的時間沒多久,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祛除老繭,沐金福的手掌雖然也很粗糙,可繭子位置都集中在掌心,這說明他熱衷於冷兵器和體能訓練,對槍械很少觸及。
“金福,帶生子去樓上看看熟悉下環境,順便把志勇他們介紹給生子認識一下,然後我等你們下來一起吃飯,去吧。”唐宏圖揮揮手,開始翻閱今天上午遞交來的書面彙報。
樓上?
難道賭場就設在錦江大廈裡面?
不斷猜測結果的趙鳳聲沒有多問,和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沐金福乘坐電梯來到33層,終於解開了心中疑惑。
走出電梯,就有兩個如狼似虎的小夥子迎面走上前,見到沐金福後,馬上從凶神惡煞的神色轉變成食草動物般溫順,簡單的客套寒暄一番,走在前面開門引路。
刷過門卡走進長廊,趙鳳聲踩在厚厚的地毯上,默默注意着四周佈置。
十幾米長度的走廊,光是監控探頭就有八個,還不包括進門時的兩個。嚴密的佈局,恐怕就連銀行金庫都沒有這麼小心翼翼,由此可見,唐宏圖或者下面的管理人員對33層有多麼重視。
推開沉重的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足有二百多平米的寬敞大廳,裡面擺放着形狀怪異的幾張桌子,周圍散落着稀稀拉拉的座椅。
賭場。
僅憑掃上一眼,趙鳳聲就能知曉幾張桌子是用來推牌九和玩百家樂的用具,本市的賭徒們要求不高,香港電影裡流傳出來的大衆方式就能滿足他們的口味。
趙鳳聲以前在賭場裡混過飯吃,對賭桌不陌生,但像規模這麼大和檔次這麼高的賭場,還是初次見到。現在由於是中午,還沒有客人上門,負責發牌的荷官也都在休息室養精蓄銳。經常混跡賭場的人都清楚,喜歡賭博的客人沒有上午就來砸門的習慣,下午人也不多,基本都喜歡夜幕降臨才呼幺喝六,後半夜纔是賭鬼們的黃金時段,不戰鬥到天亮誓不罷休。
兩名負責帶路的安保人員畢恭畢敬退下,可見沐金福的身份和威懾力都不同凡響,粗略參觀完裝修豪華的大廳,綽號斧子的男人把趙鳳聲帶到角落裡的房間,推門而入。
裡面只有一個身材幹瘦的男人正舒服翹着腿,對着電腦看愛情動作片,聽到有人進來,頭也不回就大發雷霆:“他媽的,跟你們這幫兔崽子說過多少次了,手藏在褲襠裡摸鳥玩呢?!不會敲門?!”
侮辱性的叫罵並沒讓趙鳳聲心裡掀起太大波瀾,反而對電腦裡那位賣力表演的女優興致勃勃的欣賞起來。叫喊聲一流,身材一流,臉部表情超一流,北條姐姐,熟女中的王者啊,這小子的品位還真是不錯。
沐金福的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哀樂,他不笑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一致地冷冰冰表情,沐金福走到電腦旁敲了敲桌子,沉聲道:“老劉,先給你介紹個人認識,等會再看。”
乾瘦男人終於意識到打擾他看片的不是那些小弟,嗖的一下麻溜站起,衝着沐金福點頭哈腰道:“原來是金福哥大駕光臨,我還以爲是門口不長眼的幾個東西,您大人有大量,實在對不住了。”
沐金福沒有客氣迴應,指着對電腦流連忘返的趙鳳聲道:“這是二哥派到賭場裡的負責人,以後你在他身邊多幫襯着點。”
負責人?
乾瘦男人打量着盯着電腦雙眼冒光的年輕帥氣小夥子,神情玩味。雖然沒有被二哥名正言順授予一個總經理的官帽,但平時整個賭場就是自己說了算,突然空降一個上司過來,自己不就成了看別人眼色行事的副手,得給這位年輕人鞍前馬後裝孫子?
乾瘦男人醜陋的臉上,馬上表現出翻江倒海外加草你大爺。
可內心即便再怎麼不滿,他也不敢當着二爺心腹沐金福表露出一絲怒意,畢竟這碗飯是二哥賞下來的,惹得他老人家不高興了,別說連副手當不成,恐怕就連當小弟的機會都沒有了。
乾瘦男人強忍着心中憤憤不平,堆出一個最誠摯的笑容,向眼露邪光的年輕人問道:“在下劉志勇,兄弟怎麼稱呼?”
沒想到年輕人一點都不上道,問出了一個啼笑皆非的問題:“這片有種子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