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喜歡藏在暗中扮豬吃虎,因爲他清楚小人物才能活得長久,極少跳出來跟人面對面拼個你死我活,出力不討好,沒準還惹一身騷,有悖他一貫的低調作風。
回國後,滿打滿算也只是出過兩次頭,一次帶着痞子們大鬧帶香村,一次是率領衆人抵抗康賢公司的暴力拆遷,其它時間,基本是洗乾淨脖子等待別人上門打臉。
今天如此反常地幫人頂雷,其實念頭也很單純。
只是不想那位驕傲到骨子裡的男人,尊嚴受到踐踏而已。
無論他身體裡流淌的血液姓張還是姓陳,歸根結底還是京城張家的後代,上有雄踞燕趙的豪門底蘊,下有名動北方的親弟弟張烈虎,即便他的身份是爲人不齒的私生子,但還輪不到一個跳樑小醜來羞辱名門望族子弟。
陳蟄熊對自己有恩,有大恩,三番兩次將自己救出虎穴狼窩,這已經不單單是用幾句掏心掏肺的謝謝就能糊弄過去。趙鳳聲很少跟人說謝謝,覺得虛,好聽話誰不會說,聽到後也長不了幾斤肉,還不如給人家弄套煎餅果子實在。既然姓陳的好面子,那自己就投其所好,維護他的面子,誰來砸場子,反打過去,給他臉上貼張金紙,想必姓陳的也會樂意如此。
守好東西酒吧,就當償還一部分人情了。
酒瓶炸裂,絕大一部分玻璃碎片衝着保安隊長奔襲,也有一小部分落在了無辜衆人身上,好在力道經過距離的緩衝,殺傷力較小,衝破不了衣服的防護能力,只有一位倒黴蛋被劃破了臉頰,捂着傷處跑出酒吧大門。
誰也無法預料到碎片軌跡,就連阿春自己也被玻璃碴子劃傷手背,但他無暇顧及傷口,任由鮮血泊泊流淌,反而對爲酒吧出頭的傢伙仔細打量。幾秒鐘過後,阿春露出一個類似於看到獵物的興奮笑容,“帥哥,你很面熟,咱們倆好像在哪裡見過,能不能提示我一下?”
趙鳳聲懶得跟不正常的傢伙進行語言上的交流,站在原地巋然不動。
他也忘記在哪看到過至理名言,裡面說到,碰見腦殘的玩意,千萬不能跟他費嘴皮子功夫,因爲他的想法不是和你處在同一個波段,你講道理,他認爲你是在挑釁,說破大天也沒用。唯一相同之處,他的痛感和你一致,車軲轆碾過腳丫子,同樣會嘴歪眼斜,蹲在地上哭爹喊娘。所以想讓他們跟你一樣難受,那就得揍,揍到他認爲你放屁都是香的爲止!
在趙鳳聲看來,眼前的阿春符合一切腦殘和中二病特徵。
誰會用鋼管打碎酒瓶去傷人?
不怕崩到自己眼睛珠子?
典型的腦殘晚期患者。
阿春朝着趙鳳聲審視一陣,眉頭一皺,隨後恍然大悟,掏出兜裡的打火機,拿在手中晃了晃,“這東西,應該是你的吧?不過它好像跟你心愛的小月兒一樣,所有權已經歸我了,放心,我會好好對待它們的,不蹂躪到最後一秒鐘絕不放手,哈哈哈哈。”
趙鳳聲實在很難猜測到這傢伙腦子裡裝的什麼玩意,擼起袖口,一本正經說道:“你能活到現在,簡直堪稱人類發展史上一大奇蹟。看你嘚瑟的樣,估計小時候沒少被人打臉吧?找到翟紅興當後臺,等於抱上了大粗腿,有人給你撐腰了,纔敢見誰咬誰?就你也配跟陳蟄熊找茬?說句不好聽的,你去給姓陳的擦屁股都不配,也就敢在姓陳的不在場的時候狐假虎威。我們老街,也出過你這樣的傻缺,以前被人一天揍八遍,不過人家洗心革面了,在居委會幹着勸人向善的工作,老子有生之年,老子再也找不到捱揍的頭了,沒想到又碰到一位,正好讓我過過手癮。你不是喜歡拽洋文麼?這該叫啥來着,對了,GOODLUCK。擇日不如撞日,來,讓老子拉你一傢伙。”
趙鳳聲很少跟人耍嘴皮子,但不代表他不會。在罵街天后三妮的耳濡目染下,早已修煉成一品高手,罵個人,比起吃飯喝水還要簡單,並且遵循着罵街的核心技術問題,不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檔次太低,尋找對方的破綻,直接一箭穿心,那才叫罵街的最高境界。
一番挖苦至極的言辭,可能觸及到了阿春傷心往事,使得他臉色鐵青,氣喘如牛,咬着後槽牙狠聲道:“很久沒人敢這麼跟我說話了,恭喜你已經成功激怒了我。接下來,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是不是像你的嘴巴一樣堅硬,小子,你今天休想走出酒吧大門!”
“別跟老子玩嚇唬人那一套!”
趙鳳聲先是呵斥一句,接着不屑道:“昨天還裝成不認識我?騙誰呢!真當我是傻子呢?翟紅興光想拔掉我這根肉中刺吧?以爲別人跟你一樣傻,腦殘的玩意。拼演技?把你師爺喊來也不是對手。”
阿春瞬間一愣,呆滯片刻後,邪邪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竟然能猜到翟爺的心思,不愧讓翟爺花了那麼多的功夫在你身上,的確是不錯的對手。”
這回,換作是趙鳳聲大吃一驚。
剛纔的話,完全是他信口開河,號稱自己是神算諸葛亮,其實腦子裡一團漿糊。之所以這麼說,只是在試探阿春的口風而已。先將對方激怒,然後拋出誘餌,等待對方流露出來的表情,再進行下一步判斷。可他沒想到阿春竟然這麼快上鉤,甚至連最起碼的欲蓋彌彰都懶得做。
這說明什麼問題?
紅興集團鋪墊好了所有進攻線路,要對泰亨動真格的了。
一個撕掉面具的巨梟,究竟有多麼可怕?!
想到這裡,趙鳳聲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