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縣是省城下轄的一個小縣城,由於貧窮落後,在八十年代就是遠近聞名的土匪窩子,到了下面的村落,民風更加惡劣,偷盜打架簡直是家常便飯,而且家庭式犯罪佔據了絕大部分。別說外面陌生人,就連本村村民,都不太敢在晚上出門,如果有急事,那也叫上三五好友結伴同行,生怕餓的眼綠的傢伙在地裡守株待兔。
隨着一波波強勢嚴打在全國蔓延,這個臭名昭著的窩點也沒能倖免,暴露在聚光燈下。
但是當時法律普及還沒有現在廣泛,村民還停留法不責衆的昏庸思想,見到大批警車進村抓人,在罪犯家屬的煽動中,紛紛進行反抗。鋤頭,鐮刀,鐵鍬,農具搖身一變成爲了武器,掀警車,打警察,甚至還有喪心病狂的村民拿出土槍,衝着辦公人員打黑槍,致使許多幹警傷亡,後來調集大批武警出動,才把村裡的嫌疑人逐個抓獲。
據說全縣總共抓捕了上千名違法犯罪份子,祖孫三代共坐囚車的稀罕事也屢屢出現。清掃過後,犯罪人數震驚全國,成爲了聞名遐邇的“土匪縣。”雖然如今任縣的刑事案件直線下降,可上了歲數的外地人還是“談任色變”,沒有火燒眉毛的事情,絕不會踏足土匪縣半步。
一輛沃爾沃XC60踏着夜色,在任縣的街道四處遊蕩,等到時針劃過午夜,沃爾沃忽然轉向東南方,順着一條狹窄的小路加速前行。
駕駛沃爾沃的正是背叛了泰亨的秦衝,幾天沒見,清瘦了許多,從健壯的中年男人變成了乾枯大叔,臉色極其陰沉,鬍子拉碴,嘴脣乾裂,雙目佈滿了血絲,盯着前方巋然不動,自帶一股讓人退避三舍的戾氣。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是趙鳳聲親自趕出泰亨隊伍的陰狠男子,名叫魏強,自從離開醫院以後,就千方百計找到了老上司秦衝,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着趙鳳聲如何不是東西,並且拍着胸脯放下狠話,假如秦哥要對趙鳳聲下手,我去幫你打頭陣!
秦衝二話沒說,帶着他直接來到惡名遠揚的土匪縣。
魏強望着臉色瘮人的老大哥,想起土匪縣流傳的那些聳人聽聞的故事,冷汗直流,心驚膽戰道:“秦哥,咱大晚上跑到這鬼地方幹嘛?趙鳳聲老家不會是這裡的吧,你想把他老窩端了?秦哥……雖然咱是吃江湖這碗飯,可綁架別人老婆孩子要遭天打五雷轟啊,要不咱先回省城,合計合計,找機會揍姓趙的一頓算了,別拿他的家人出氣啊。”
秦衝嗓音嘶啞暗沉道:“等到了那裡,你就知道了。”
魏強聽着他喉嚨裡吐出宛如厲鬼的聲音,又是打了一個哆嗦,“秦哥,看你行駛的方向,不會是去半坡村吧?”
“就是半坡村。”秦衝一本正經答道。
“秦哥……你是我的親哥,大晚上去半坡村?那不是活膩歪了啊!任縣的流氓有一半是來自半坡村,那他媽就不是好人待的地方!我聽家裡一個長輩說過,八十年代那會,有一個外地人騎着自行車經過半坡村,人生地不熟迷了路,嚇得躲在玉米地裡不敢出來,準備天亮了再趕路,後來見到一位頭髮花白的拾糞老頭,尋思着老大爺總不會是惡人吧,而且在玉米地躺一晚上也不保險,於是上前問問道。沒想到老大爺屁都沒放,直接賞了他一糞叉子,推着自行車揚長而去,那個倒黴蛋流血過多,撐了沒多久就嗝屁着涼。秦哥,咱大晚上去那鬼地方,就怕有命進去沒命出來啊!”魏強一驚一乍說道,半坡村的傳奇往事在他心裡確實留下不小陰影。
“有些事,只能晚上做,白天不合適。”秦衝沒有被他的長篇故事打亂計劃,腳底下的油門反而踩得更加猛烈。
魏強這時也沒跳車的勇氣和臉皮,只好暗自乞求老天爺放自己一馬。
等到沃爾沃來到一處荒僻的土地廟,秦衝將車停駐,看了看錶,走下車,在附近查看了一下週邊環境,發現沒有可疑的地方,靠在汽車上,長舒一口氣,點燃了一根香菸。
“秦哥,咱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啥?”魏強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問道。
“你在車裡等着,不許下車,把窗戶全部關好,假如我出了事,你什麼也別管,開車趕緊走,聽明白沒有?”秦衝閉起眼睛輕聲說道。
“秦哥……你到底要幹啥?難道來這裡跟人約架?有啥事,咱召集兄弟一起來幹!自己跑到人家地盤,那是要吃大虧啊!”魏強焦急說道。
“晚了。”秦衝聽到遠處傳來的動靜,一指將菸頭彈飛老遠。
魏強如臨大敵,猶如驚弓之鳥四下張望。
一道影子輪廓出現在小路中央,搖搖晃晃,隨着坑窪不平的道路不斷顛簸起伏,等到距離十米之內,才發現是一輛電動三輪車。
車子停住之後,跳下來兩位普通莊稼人打扮的爺們,衝着秦衝喊道:“你是老秦?”
秦沖走過去,嘶啞着嗓子說道:“貨帶來了沒有?”
“車不錯。”
一位精瘦的男人望着沃爾沃XC60,眼睛閃爍着貪婪光芒,然後身手矯健跳到後面的油桶上面,使勁拍了幾下,咚咚作響,露出一口即便在夜晚也能發出焦黃色的牙齒,“想要什麼,我這裡全都有,就看老秦你帶的錢夠不夠。”
“先驗貨。”秦衝冷冰冰說道。
“好嘞。”精瘦男人也沒怪他態度冷淡,挽起袖子,裸露出青筋嶙峋的手臂,從油桶裡掏出一塊黑乎乎的鐵疙瘩,順手丟給秦衝。
挪到駕駛室的魏強看清楚東西之後,險些驚叫出聲。
槍!
“仿五四?威力和準度怎麼樣?我可是經過老麻介紹的朋友,別拿破銅爛鐵糊弄我。”秦衝擺弄着鐵疙瘩,語氣沉悶道。
“這玩意,打皮糙肉厚的黃牛都能見紅,一槍下去就是一個血窟窿,就是準度差點,你想要好東西的話,咱這也有,但是這價格嘛……”精瘦男子搓着手指頭怪笑道。
“先看看貨再說,錢不是問題。”秦衝有些不耐煩道。
“闊氣!”精瘦男子伸出大拇指讚歎道,又從油桶裡摸索半天,終於艱難地抽出來一個大傢伙,詭異笑道:“正宗的五連發,威力和準度沒的說,幾槍下去,野豬都得翹尾巴。”
秦衝仔細查驗了一陣,“這兩把加上子彈,一共多少錢?”
精瘦男子笑嘻嘻伸出兩根手指。
秦衝從懷裡掏出兩沓老人頭,往對方身上一丟,“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