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張輕薄的A4紙,撕開了沈大民經常掛在表面的虛僞面具,道貌岸然的模樣,也變得滑稽可笑。雖然常言道捉賊捉贓,捉姦捉雙,沒有板上釘釘的證據,誰也無法斷定沈大民吃裡扒外,但趙鳳聲只是一個痞子,不是公正嚴明的法官,不需要那麼多推理判斷,靠着自己思維明辨是非善惡,他認爲這些證據,足以證明沈大民叛變了泰亨,死不足惜。
趙鳳聲將紙張一層一層疊好,放入內兜,將放涼的咖啡一飲而盡,邁步走出大門。
整個下午,趙鳳聲泡在陳瑞辦公室,兩個人計劃着保衛泰亨的相關事宜,弄的屋子裡烏煙瘴氣。趙鳳聲習慣了排兵佈陣,雖然目前敵強我弱,勝率可以忽略不計,但無謂的反抗還是要做一做,萬一老天爺不願意錢家就此隕落呢,那都是說不準的事。
趙鳳聲發佈了一條條指令,無非就是提防外來人混入內部,多注意新來的那些同事們動向,還有就是關鍵的部門要加強防範。
陳瑞點頭應承,怕記不清楚,拿出小本本寫在上面,態度一本正經,不管是垂涎誘惑的金錢,還是畏懼新來的上司,反正他表面做的足夠恭敬。
做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或許是亡羊補牢,但趙鳳聲不是深謀遠慮的智囊型人才,實在想不出太多應對方法,只能是拿出部隊打仗的那一套,多做些準備,少犯些錯誤,爭取不留給對方太多機會。
在這一刻,趙鳳聲想到了老街四害裡鬼主意最多的亮子。
那小子一肚子壞水,並且聰明絕頂,有着一顆輕輕鬆鬆考上超一流大學的腦袋瓜。
趙鳳聲跟大剛兩個窮小子,能在二十出頭積攢出驚人的幾百萬身家,全靠着郭海亮在後面出謀劃策。如果不是碰到大環境崩塌,再加上經驗不足,按照亮子的能力,很有可能成爲武雲市最年輕的億萬富翁。
李爺爺對亮子只做出個四個字的評語:大智近妖。
能在老爺子那裡得到如此高的評價,郭海亮的智商可見一斑。
如果有他在,或許會有讓泰亨起死回生的手段。
可惜那小子欠了一大屁股債,拿了自己幾百萬跑路,從幾年前就不知所蹤,玩起了人間蒸發,現在過去了這麼久,也不知被人砍死了,還是蹲在大牢裡感悟人生。
趙鳳聲倒沒有心疼那點家底,而是出於對兄弟深深的懷念,哪怕郭海亮如今站在面前,還要他拿出幾百萬塊錢救急,趙鳳聲依舊會惟命是從,甚至會豁出臉去向錢家開口。
只因爲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血脈親情。
到了下班時間,錢天瑜窩在辦公室加班,趙鳳聲等到員工走得差不多,走上電梯,直奔副總經理辦公室所在樓層。
目前錢家搖搖欲墜,對手很有可能在下一分鐘收起大網,趙鳳聲不能等,也不敢等,既然等待下去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先發制人,去試一試這位城府老辣的沈大總管深淺。
辦公室大門虛掩,心情不佳的趙鳳聲懶得敲門,伸出42碼的大腳,正中門鎖部位。
咚!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坐在辦公桌前的沈大民望着不速之客,一臉茫然,停住了所有動作,宛如一塊雕塑愣在那裡。
趙鳳聲大刺刺坐在他的對面,將兩條長腿翹在桌上,自顧自點燃香菸,眯起眸子說道:“沈大民,你到底在幫誰做事?”
沒有投石問路,也沒有胖旁敲側擊,趙鳳聲自問在智鬥上面不是沈大民的對手,乾脆用簡單粗暴的方法來應對,一力降十會。
沈大民面對着無賴型的針鋒相對,斯文儒雅的臉上古井無波,將手從鍵盤上挪開,慢條斯理起身,走到飲水機旁邊,輕聲問道:“喝點什麼?茶水還是咖啡?”
“想喝你拿下泰亨以後的慶功酒。”趙鳳聲碰了一個軟釘子,迴應了一式陰柔歹毒的斷魂槍。
沈大民笑了笑,不去辯解,自作主張給他泡了一壺茶,指着特製的茶具說道:“洞庭碧螺春,今年剛下來的好東西,嚐嚐。”
趙鳳聲經常陪着李爺爺品茶,明白水爲茶之母,壺是茶之父,碧螺春搭配景德鎮白瓷,倒也出自行家手筆,許多喝茶愛好者都懂得品嚐碧螺春時的奧妙。趙鳳聲端起茶碗,望着濾出碧綠清澈的茶水,先聞,清香幽雅,後品,鮮爽生津,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趙鳳聲輕綴一口,沁入心脾,得了便宜還賣乖,指着白瓷碗說道:“想拿這點破茶葉來堵我的嘴,代價也太小了吧?一個泰亨值多少錢,你比我更清楚。”
“趁熱喝,涼了就不能喝了。”沈大民依舊不接他的話鋒,舉起茶杯,喝的悠然自得。
趙鳳聲身體猛然前傾,一把抓住沈大民衣領,雙目距離僅僅十公分左右,連對方口裡噴出的熱氣都能感受得到。
趙鳳聲擺出械鬥時凶神惡煞的嘴臉,擰緊眉頭道:“據我所知,你在入住泰亨之前,不過是位年薪十幾萬的小職員,因爲跟領導意見不和,在公司受盡打壓,鬱郁不得志,幾乎快要淪落到被人掃地出門的地步。是錢宗望對你另眼相看,花了十幾倍的薪水將你從以前的公司挖來,許以你高官,許以你厚祿,一層一層提拔到副總經理的位置。沈大民,俗話說吃水不忘挖井人,鴉有反哺之義,羊知跪乳之恩,你他媽就是這麼報答錢總的知遇之恩?!”
沈大民抓起旁邊紙巾,輕輕擦拭着對方噴濺出來的口水,波瀾不驚道:“有話慢慢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趙鳳聲怪笑道:“擦亮你的狗眼,老子從來就不是正人君子,老子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痞子。”
沈大民無奈嘆氣道:“痞子也得講理吧?”
趙鳳聲扯動一下嘴角,搖了搖頭,“你又錯了,痞子只認情,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