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亨私人醫院。
距離趙鳳聲入院,已經過去四十幾個小時,別看只是一臺普通手術,但待遇相當之高。錢天瑜一個電話,由只掛着名譽頭銜的老院長親自出手,經過一番妙手回春,趙鳳聲終於從搶救室挪到了重症監護室,跟錢胖子做起了鄰居,倆人隔窗相望。
根據老院長口述,把昏迷不醒的趙鳳聲推進搶救室的時候,他的生命特徵幾乎爲零,可這傢伙求生意志極其強烈,哪怕血液流失超過了三分之一,臉部青白看着跟死人一個模樣,愣是不肯嚥氣。一臺手術做了幾個小時,老院長從搶救室走出來第一個舉動,不是休息,也不是安慰病號親屬,而是用家鄉話發自肺腑破口大罵了一句:這棒槌命真硬!
硬歸硬,趙鳳聲至今還未清醒,二妮在旁邊衣不解帶蹲了兩天一夜,把精緻俏臉熬出一對黑眼圈,站在窗戶外面,有些疲憊的眼眸逐漸變爲輕鬆。
高跟鞋聲音響起,從公司下班後的錢天瑜出現在走廊,她蓮步款款來到二妮旁邊,輕聲道:“醫院空氣不好,別總在裡面待着,就算沒病也能憋出點問題,走吧,我帶你去商場買點衣服,順便吃一頓大餐,吃飽喝足有力氣了,你再來當你的望夫石。”
崔亞卿仔細望着跟趙鳳聲有些密切關係的女人,比自己年輕,比自己白,比自己家世好,似乎胸部也比自己略微高聳,能吸引男人的條件幾乎全被她佔據。
二妮不是小心眼,但也絕對稱不上大度,望着跟男朋友糾纏不清的極品女孩,彪悍的二妮沒有當場發飆,已經是格外開恩,哪能有心情和她虛與委蛇?二妮將雙手插在幾天沒洗的運動服褲兜,冷冷道:“不去!”
“咱們女人,也就幾年青春靚麗的時間,幹嘛非要跟自己過不去?當初我爸在搶救室的時候,我和你一樣,蹲在走廊裡哭的稀里嘩啦,不想洗臉,不想吃飯,其實回頭想想,完全沒有必要。趙鳳聲說的不錯,咱們不是醫生,幫不上忙,與其淨在旁邊添麻煩,不如把自己變得堅強,不管是對病人或者是醫務人員,都有好處。治病救人是醫生的職責,咱們有心無力。”錢天瑜耐心勸解道。
“我沒哭,也沒鬧,只是守着我老公,關你什麼事?”崔大美女板着臉道,刻意將“老公”二字咬的很重。
幾次相處,崔亞卿基本跟錢天瑜沒有進行交流,一來是惦念趙鳳聲安危,二來拿不準倆人有沒有發生曖昧關係,三來趙鳳聲這次出事,是否跟錢家有直接聯繫?在沒搞清楚事情來龍去脈之前,貿然發難,只會讓趙鳳聲醒來以後不好做人。再怎麼說他現在拿着錢家工資,自己跟他東家翻臉,會惹得他醒來後不高興,二妮前思後想,還是將趙鳳聲差點掛掉的怒火和醋意硬生生憋回肚子裡。
“你好像對我有成見?”錢天瑜含笑問道。
“不敢。”二妮回答的很討巧,不是沒有,而是不敢。
“懷疑我跟趙鳳聲有不正當關係?”錢天瑜繼續追問道。
“有就有唄,男人出去搞女人,又不是天塌地陷了,他這種痞子,不指望他能一輩子爲我守身如玉。假如有幸上了你,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家沾光,比找妓女強,花錢,還得病。”二妮心口不一恨聲道,語氣依舊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彪悍畫風。
“我沒跟他上過牀。”
錢天瑜搖頭堅定道,接着莞爾一笑,“但我不否認對他產生好感。”
二妮盯着她,眼神如刀。
“我從小沿着普通人軌跡長大,由於母親早早去世,父親就成爲了我生命中最爲重要的角色,久而久之,到了我萌芽出愛情的那一年,自然而然想找一個父親那樣的男人依靠,高大,雄壯,富有侵略性,所以學校籃球隊隊長,成了我人生中第一位愛慕人選。可是等接觸久了,才發現他並不是我所需求的男朋友,看着高高大大,遇到事情只會往後躲,性格比女人還多有不如。有一次我們倆看完電影,碰到了地痞流氓**,他一見到刀子,立刻跪下來哭鼻子,懇求大哥大爺放我們一馬,並且掏出我所有的值錢物品,讓流氓高擡貴手。當時……你體會不到我的心情,最恨的不是流氓,而是他,只想拿刀子先捅他一個窟窿。可他等流氓們走了以後,狡辯說對方有三個人,不能力敵,只能智鬥,否則不光劫財還要劫色,還兇巴巴擡起胳膊要打我,於是回到學校後,我們倆就分道揚鑣。從此以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男人是否靠得住,不能憑藉塊頭大小來判斷。”
“後來出國留學,也接觸過不同膚色的男人,但他們距離我的意中人尚有不少差距,一直到趙鳳聲的出現,讓我對血性這個詞語有了徹底認知。”
“記得第一次見他,行爲舉止吊兒郎當,穿着邋里邋遢,橫看豎看不像好人,全身加一起也沒幾兩肉,我還納悶父親爲何要請他來保護我弟弟,父親只說了一句話,假如大寶遇難,趙鳳聲會死在我弟弟前面。當時我並不怎麼相信父親的話,到了那次我跟大寶被綁架的時候,他從天而降,像是踏着七彩祥雲,面對恐怖的對手,他叫我們先撤離危險地帶,一個人選擇斷後。我望着那具並不寬闊的背影,第一次爲男人流下眼淚。”
“後來大寶出國,我提議把趙鳳聲放在我的身邊,其實存在了一些私心,因爲男朋友跟老公不一樣,不單單要有膽魄和血性,還要有頭腦和忠誠。記得有一次我故意喝醉,想要試探他會不會乘人之危,結果趙鳳聲把我衣服**,連碰都沒有碰我一下。我自付容貌和身材屬於男人無法抗拒的範疇,假如趙鳳聲那天忍不住跟我有過魚水之歡,我就當以身報恩,然後給他一大筆錢,把他趕走,從此以後兩不相欠。沒想到趙鳳聲定力非比尋常,頂多看了幾眼,扭頭就走,堪比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完全附和我的擇偶條件,從那之後,我正式把他納入了男友考察行列。”
“你也清楚,我們錢家在省城的資產排名前茅,有無數人覬覦我們家財產,況且我們家人丁稀薄,這一代只有我和大寶二人,找到一位能夠獨當一面的女婿,已經成爲重中之重。當然,我是位女人,需要聽取父親和大寶的建議,首先要過了他們倆的一關,我纔會考慮是否繼續交往。趙鳳聲的秉性作風,讓我父親和弟弟對他十分滿意,所以……崔姐姐,十分抱歉,我好想要和你搶男人了。”
錢天瑜大義凜然說完這番話,完全不顧及人家正牌女友感受,姿態霸道,語氣蠻橫,已經有了錢宗望的幾分總裁風範。
二妮面對臉皮厚到姥姥家的情敵,怒極反笑道:“挑女婿?我怎麼覺得你們家像是挑牲口?你們談過情還是說過愛?問過趙鳳聲本人的意見嗎?”
“愛情?呵呵。”
錢天瑜不屑一笑道:“以前我也向往過愛情,羨慕風花雪月,垂涎朝朝暮暮,但那種東西對我而言,反而沒有購買奢侈品簡單,是我這種家庭中最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到了我這種境遇,無非是合適或者不合適,哪有愛情可言。婚姻,其實是人生中最大一筆交易,一帆風順或者千瘡百孔,全要靠一紙婚約保駕護航,必須慎之又慎。”
“你以爲趙鳳聲會跟你走到一起?”二妮對她的婚姻觀嗤之以鼻。
“爲什麼不?”
錢天瑜疑惑道:“只要跟我步入婚姻殿堂,他的人生會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佳人在懷,功成名就,數不盡的榮華富貴,有他可以抗拒的理由嗎?”
“傻娘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趙鳳聲從出生起就相識,他是一個自卑到骨子裡的男人,越有錢的女人,反而會讓他畏懼。江南羅家,江北薛家,全是名震全國的大財團,哪個不比你家有錢?你問問趙鳳聲他自己,會去入贅麼?”
二妮先是用同情眼神盯着錢天瑜,接着說道:“收起你的良好感覺,趙鳳聲這輩子爲錢彎過腰,不假,可他從沒彎過脊樑骨。實話實說,你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甚至連碰一下的心思都沒有。奉勸你一句,繼續去尋找你的金龜婿,別再打我男人的主意,要不然大家連朋友都沒得做。”
二妮說完,轉身瀟灑離去。
錢天瑜臉上寫滿質疑。
“對了。”
二妮停住腳步,轉過身,擼起袖口殺氣騰騰說道:“你應該慶幸醫院裡沒有板磚,否則……你早就躺在搶救室裡了。”
老街四害,絕對不存在任人魚肉的軟蛋。
二十年如白駒過隙。
可本性難移。
崔二妮。
依然是那位敢拎起板磚拍人後腦勺的瘋癲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