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一想到兩人在屋子裡親親我我,錢天瑜出奇地煩悶,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數星星,數羊,數頭髮,快速入睡的方式全部用了一遍,依舊睡意全無,像是貓頭鷹一樣睜圓雙眼,瞅着有點瘮人。
凝望天上高懸明月,錢天瑜沒來由想起跟趙鳳聲初次見面時的模樣,穿着邋遢,走路痞氣十足,時常露出一個欠揍式笑容。這樣的男人,在人羣裡一抓一大把,甚至在錢天瑜的追逐着當中,隨便拎出來一位都比趙鳳聲條件優越。
但不知爲何,錢天瑜只對他產生奇妙感覺,是父親和弟弟的大力慫恿?還是朝夕相伴日久生情?或者是他頻頻出手相救,自己跟故事橋段裡的癡情女子一樣,決定以身相報?
也許都有。
錢天瑜從小被父親灌輸商人教條,任何一件事的決定,必需要去分析得失利弊,包括談戀愛。於是錢天瑜的初戀在高中時期,跟另外一位富家子弟小心翼翼開始,又稀裡糊塗結束,幾個月的相處時間,甚至連接吻都沒超過三次,錢天瑜不認爲那是初戀,因爲從一開始大家都心懷鬼胎,打着親家的旗號促成一筆大生意而已,到最後得到豐厚的回報之後,兩個人各奔東西。
等到功利色彩侵入到全身各個細胞,錢天瑜清楚自己一輩子可能尋找不到所謂的愛情,可趙鳳聲的出現,又讓這位富家女孩點燃對於愛情的渴望。
誰知妾有情,郎無意,鏡花水月虛幻一場。
假如趁着正牌女友沒有來到省城之前,拋下矜持和算計,來一次敞開心扉的攤牌,是否能夠改變現在的狀況?
可惜時光終究不會倒流。
錢天瑜夜不能寐,索性穿好衣服,打算出去舒緩心緒,等來到不久前離開的餐廳,聽到一陣喧譁聲,錢天瑜好奇走進去,見到大剛和鬼馬精靈的小丫頭還在拼酒,錢天瑜坐在他們對面,自顧自倒滿一杯白酒,“帶我一個。”
“女總裁姐姐,你不是號稱回去睡覺了麼?怎麼又跑回來跟我們喝酒,是不是孤枕難眠呀?”三妮酒量跟小男生有的一拼,大概半斤六兩的火候,但跟老江湖大剛拼酒,明顯不是一個檔次,喝的臉也紅了,舌頭也大了,腦袋放在左臂上,眼睛呆滯無神。
雖然三丫頭神志不清,但言辭依舊走的是氣死人不償命路線,一劍穿透錢天瑜脆弱的小心臟。
錢天瑜春山一抹的眉毛悄然皺起,將杯中白酒一飲而盡。
“這丫頭喝大了,說話顛三倒四,你別在意。”大剛脫去外套,披在已經打起鼾聲的三妮身上。
“你跟她關係很好嗎?是情侶?”錢天瑜見他關懷備至,平淡問道。
“別想歪了,我們是兄妹。”臉色微醺的大剛喝了一杯酒,語氣難得正經一回。
“兄妹?如果沒有血緣關係,男女之間好像不存在真正的友情。”雖然有“好像”兩個字作爲點綴,可錢天瑜表情十分篤定。
“不錯,男女之間無非是那點花花腸子的事,尤其像我和生子這種人,但那是絕大多數,每個人都有良知的一面,別把人一竿子打死。”大剛自嘲笑了笑,一句話,一杯白酒。
“我知道你是趙鳳聲最好的朋友,我想了解趙鳳聲的過去。”錢天瑜轉移話題道。
“過去?具體是啥時候?從開襠褲說起嗎?”大剛翹起二郎腿。
“可以,我有一晚上的時間聽你講故事。”錢天瑜一本正經道。
“生子命苦,沒啥好說的,倒黴的事他全經歷過,窩心的事也一樣不差,半輩子難得舒心幾次,你就別琢磨第三者插足了。我很嚴肅的警告你,生子是我弟,二妮是我弟妹,你再繼續摻和,我從武雲調來幾百個兄弟,殺人放火他們不敢,但讓你泰亨沒辦法做買賣,我有的是辦法。”大剛眉目浮現出一貫的兇悍。
錢天瑜被江湖氣十足的大剛確實嚇的心臟砰砰亂跳,她這種家族企業走出來的女孩,不怕商場的爾虞我詐,最怕是不要命又不要臉的猛人,大剛顯然是兩樣全佔,又生的一副凶神惡煞嘴臉,讓她不得不去謹慎對待大剛所放出的警告。
“談談趙鳳聲吧,說點往事而已,這對崔亞卿不夠成威脅。”錢天瑜眼光放低,抿着白酒,不敢在和對面的傢伙視線接觸。
“從小病秧子一個,看着像是營養不良的小乞丐,天天被同齡孩子欺負,爲了自保,學會了打架,別看那會的他又幹又瘦,可真敢下死手,拎着棍子往人家***砸,看着我們都心驚膽顫。”
“那個年代打架,往往會一戰成名,是好事,同樣也是壞事。整條街裡你最狠,你名氣最大,經常會招來挑事的刺頭,想要踩着你腦袋上位,這架,越打越多,越打越狠,想收手都收不住,別的痞子可不答應。其實仔細想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挺有幾分道理,生子就是被迫踏入這行,又被迫打出名堂,假如他老爹死的晚點,或許能捆住這隻猴子,哎!誰讓他老子是個短命鬼呢,要怪只能怪生子命苦。”大剛大口灌進去一兩多白酒,爲兄弟哀其不幸。
“我從來沒聽他說起過他的家人。”錢天瑜靜靜追問道。
“幾年之內,一家子人死得乾乾淨淨,有啥好說的?說多了只有他自己心裡難受,誰會自己戳傷疤玩?”
大剛搖了搖頭,輕聲道:“我,生子還有一個亮子,全是家裡的獨苗,哥幾個在一塊,跟親生兄弟沒啥兩樣,再加上從小黏在我們屁股後面的二妮,在一起就是一家人。錢總,我知道你有錢,長得又漂亮,說句不好聽的話,世上啥爺們你弄不到手呢?弄個明星放家裡也行啊,吃飽的撐的?幹嘛非得跟我們兄弟姐妹們過不去?聽我一句勸,大道通天各走一邊,誰也別在裡面耗着,耗到最後全成了癡男怨女,犯不上。”
“可是……”
錢天瑜糾結片刻,終於狠下心說道:“我能感覺到,趙鳳聲並不愛崔亞卿!”
“過日子過的是柴米油鹽,愛情能填飽肚子?再他娘轟轟烈烈的愛情,到了最後不都是變成了親情?我是過來人,比你有發言權。”大剛不屑一顧道。
“愛情和親情不一樣。”錢天瑜搖頭喃喃道。
大剛不願跟她掰扯,擡起頭,盯着皎潔明月,像是酒醉時的自言自語道:“凡夫俗子愛上了瑤池仙女,這他娘是喜劇還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