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浮沉,最講究察言觀色,說出來的話,很可能是冰山露出的狹窄一角,真正的隱喻,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李少傑離開飯店,比他職位低了幾級的魏明森還在揣摩領導意圖,方臉警察清楚自己惹了大禍,站在原地噤若寒蟬,千方百計尋找着彌補方式。
“那個……能先給我解開手銬麼?”沒人搭理的趙鳳聲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寧靜。
魏明森驚醒,視線猛然盯住方臉警察,後者匆忙掏出鑰匙,幫趙鳳聲打開手銬,魏明森露出一個極其善意的笑容,“小同志,沒有受傷吧?”
能跟李少傑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要麼是他的近親,要麼出身勳貴,魏明森的級別,無法窺探到省部級大員圈子交際,無論趙鳳聲是哪一種情況,魏明森都不敢小覷,於是對趙鳳聲的身份多了幾分忐忑,以往以嚴厲著稱的他,言辭裡多了一些柔意。
“我皮糙肉厚,沒事。”趙鳳聲無所謂笑了笑。既然見到官威甚重的魏明森被李叔稱爲書記,自然不是村長鄉長的芝麻綠豆小官,結交奉承是趙鳳聲的拿手把戲,立刻堆出笑眯眯的嘴臉,掏出皺巴巴的玉溪,遞出一根,“領導,我跟李叔正在房間吃飯,這夥人突然衝了進來,手裡拿着各種兇器,有匕首,有鋼管,有棒球棍,一言不合就要打人,我是爲了自保才動的手,沒有違反法律法規吧?”
戒菸多年的魏明森接過他的香菸,還沒來得及點燃,立馬打了一個冷顫。
竟然有歹徒手持兇器襲擊省委常委?!
哪跳出來這幾個不長眼的東西!
魏明森臉色如墨,想了一會兒,厲聲道:“全部帶回市局,嚴加審訊!勢必要將他們的目的搞清楚,假如有人在幕後指使,一網打盡!”
方臉警察幾欲昏厥。
一行人前往警局,趙鳳聲也大搖大擺跟了過去,等衆人散盡,魯景波和黃學陽纔敢從角落裡現身。倆人是行業中的翹楚,腦子一個比一個機靈,目睹市局老領導現身,並且態度謙卑,明白闖下了彌天大禍,回到房間裡,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全是如喪考妣的模樣。
黃學陽長嘆一口氣,低聲道:“踩人踩到地雷了,怎麼辦?魏書記如今可是市政法委副書記,見了那人依舊小心翼翼應對,估計是省裡的重要人物,咱們算是栽到家了。”
“怎麼辦?!全是你他媽出的餿主意,惹到了一位比政法委書記還大的官,你說該怎麼收場!我不管,人是你找來的,事是你挑唆的,所有後果,你自己去承擔,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
魯景波跟黃學陽不一樣,屬於體制內人員,致使他人毆打一位副廳級以上的高官,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是什麼下場,不僅職位保不住,很有可能面臨牢獄之災。由於心理恐慌,導致精神有些崩潰,面對昔日交情深厚的老同學,不惜用撕破臉皮來對待。
“魯景波,你他媽啥意思,我託關係找門路,還不是爲了替你出氣,出了事,你不想着如何擦屁股,還他媽反咬我一口。你丫豬腦子?!我跟那小子無仇無怨,憑什麼去致使別人去找他麻煩?我要是進去了,你他媽也別想好過!”見到老同學翻臉無情,黃學陽那叫一個氣,嘴裡頻頻噴濺着口水,脖子梗着,恨不得有立即動手的態勢。
“你捅的簍子,幹嘛要拉我下水,話說回來,誰能證明我委託你乾的?”魯景波陰冷笑道,將責任推卸的一乾二淨。
“魯景波!你他媽就是一王八蛋!我草你大爺!”黃學陽實在忍無可忍,右拳揮出,打出一記幹架時經常用的沖天炮。
魯景波猝不及防被打個正着,咬牙衝老同學還以一招斷子絕孫腳。
兩人扭打在一起,我咬脖子你掏檔,打的不可開交。
趙鳳聲正在警車上欣賞省城夜景,哪會想到罪魁禍首們會窩裡反,到達警局,憑藉豐富經驗,用十分鐘左右做完筆錄,閒庭信步走出市局大門。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呀一朵花……”
趙鳳聲難得心情舒暢,叼着菸捲,哼起了許久不曾開口的小調,正在路邊等車的時候,突然有輛警車在他身邊停駐,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一張熟悉面孔。
“你小子又闖了什麼禍了?打人了還是拐賣婦女了,怎麼在市局門口溜達?”副駕駛的張新海含笑問道。
“呦,這不是領導嘛?哪陣仙風把您給吹來了?我正尋思下回要猴年馬月才能見到您,沒想到老天爺一眨眼把您送到我的面前,那句話叫啥來着?天降祥瑞?嗯,大概是這麼個意思。這都十點多了,您還來下面指導工作?標準的人民公僕呀,我得去幫您寫封舉薦信,推薦您當上政法委領導。”趙鳳聲扶住車頂,露出標誌性的痞笑。
“少貧嘴,上車。”張新海懶得跟他鬥嘴,擺手說道。
趙鳳聲跟面相陌生的司機打過招呼,張新海扭頭問道:“你來這裡到底幹嘛?不會是想在市局爲非作歹吧?”
趙鳳聲撇嘴道:“領導,我那膽子還沒瓜子大,敢跟人民公僕動手,你也太高看我了。”
“別人或許不會,可你小子說不準。聽向黑子說過,你當初扛着火箭炮炸過恐怖分子的老巢,據說炸死了一位首領的兩個兒子,被人家開出幾百萬美金的懸賞要你小命。有前車之鑑,闖出什麼禍事都不足爲奇。”張新海雙手環胸笑道。
“純粹是謠言!”趙鳳聲反駁一句,接着小聲嘀咕道:“其實只炸死了一個小王八羔子……”
“行了,去東西酒吧,蹭你一杯酒,有點正事要跟你談。”張新海說道。
“啥正事?”趙鳳聲納悶道。
“關於符永偉的命案,有線索了。”張新海嚴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