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紅興走路的姿勢很怪異,大腿擺幅小,小腿擺幅大,還帶點外八字,配合他陰鷙又不失威嚴的相貌,確實很符合江湖大佬形象。而現在的翟紅興,確切來講跟一般意義上的涉黑份子略有不同,多了商人的利益思維,少了江湖人的逞勇鬥狠,凡事謀而後動,沒有目的性,絕不觸碰法律那條紅線。這多多少少跟社會風氣轉變有關,冒出許多功利主義者,打着金錢至上的旗號迎風飄搖,連帶着江湖人都改變了習慣。
黎槳一見到大哥,立刻從椅子上跳起,畢恭畢敬喊了聲翟爺。
別看黎槳是化外蠻夷,但對華夏的國學禮法格外推崇,平時讀一些就連國人都不怎麼翻看的書籍,比如《三字經》和《中庸》之類。書看得多了,洗滌掉了那一身桀驁狂野,一言一行漸漸變得恭謙有禮,除了外表,幾乎看不出他是來自蠻荒之地。
楚巨蠻則無動於衷,靠在水缸旁邊閉目養神。
“黎槳,你出去把駿騰喊過來。”翟紅興吩咐道。
黎槳沒有動身,而是用眼神瞟了一眼相貌兇惡的楚巨蠻,隱含的意思不言而喻,怕楚巨蠻趁他不在的時候對主子痛下殺手。
“小楚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哪會乘人之危,放心去吧。”翟紅興揮手笑道,平生出一股豪邁氣概。
黎槳答應一聲,快步走出院子。
楚巨蠻撇起嘴角,牽扯起法令紋的橫肉,冷哼道:“別拿大帽子壓我,那一套對我不管用,你不仁不義在先,幹出刨人祖墳的勾當,死不足惜,真以爲我不敢殺你?”
翟紅興呵呵一笑,沒有躲避楚巨蠻泄露出的鋒芒,反而走到他的身邊,“小楚,咱們是朋友,朋友之間幹嘛非要提你死我活,搞定趙鳳聲,搞定泰亨,咱們以後就能不用爲了錢財看任何人臉色,這麼膚淺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楚巨蠻悄無聲息瞟了他一眼,眸子裡暗藏兇光,“三米之內,就算是那位出身武當的老傢伙也沒辦法救你,從我出手到扭斷你的脖子,只需要一秒鐘的時間。”
“說起那位老人家,我總覺得有些怪異。”
翟紅興很巧妙避開話題,蹙起眉頭憂心忡忡道:“雷斯年跑到千里之外,想要殺死自己親外甥,怎麼覺得不大對勁呢?我特意派人去了一趟西北,打聽過雷家嫡系的信息,現任掌門人老佛爺膝下有三個女兒,老二叫做雷惜梅,聰慧乖巧,漂亮端莊,深得老佛爺喜愛,當年也確實因爲一紙婚約遠嫁到武雲市,害得老太太震怒。從那之後,雷惜梅就從雷家除名,誰也不敢再提這位二小姐。趙鳳聲是雷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雷斯年想要殺之後快,能夠理解,可我卻不敢下手,怕那位老太太找我麻煩。一個女人,一個古稀之年又權勢滔天的女人,做出什麼荒唐事都不足爲奇啊。”
楚巨蠻雙手扶住水缸邊緣,一臉冷漠道:“這些跟我沒關係,咱們約定好了,殺掉趙鳳聲以後,你把祖宅的土地和咱們腳底下的一百畝地劃到我的名下,咱們各不相欠。”
“真應了那句老話,人越老膽越小。小楚,能幫我最後一個忙嗎?”翟紅興感嘆道。
“說。”楚巨蠻直言了當。
“你是江湖人,我是生意人,咱們倆的目標一個大一個小,老佛爺對我能夠實行經濟碾壓,對你卻無可奈何。等趙鳳聲來了之後,只傷不殺,剷除掉他那些手下就可以,尤其是那個大塊頭。把趙鳳聲放回到武雲以後,你再親自跑一趟,悄悄把他殺了,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這樣既滿足雷先生願望,又能避開老太太怒火,天下太平,對咱們大家都有好處。”翟紅興毫不遮掩說出了心中謀劃。
“怎麼聽到的全是你們的好處,我的好處在哪裡?”楚巨蠻愛答不理,顯得興致缺缺。
翟紅興指了指腳下,雲淡風輕道:“再加五十畝地。”
縣城的土地雖然不如市裡昂貴,但基數大了,加起來也是一筆不菲數額,足夠普通人瀟瀟灑灑過完後半生。
“成交。”楚巨蠻是武夫,武夫自然有武夫的快意灑脫。
翟俊騰腳步匆匆出現在門口,身後跟着永遠掛有一抹邪笑的阿春。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上次翠園跟趙鳳聲搏命,阿春僥倖逃生,只是在身上多了幾道口子而已,英勇的表現讓翟紅興大力提拔,當作親信留在左右。
翟紅興輕聲問道:“人還沒來?”
“沒有,叔,我在村口布下了十幾人埋伏,可都沒發現趙鳳聲的蹤跡,那小子是不是怕了,不敢自投羅網?”翟俊騰常年跟酒色作伴,跑了一里地就氣喘吁吁。
翟紅興略微沉思,然後望着北屋,笑了笑,篤定道:“趙鳳聲出了名的夠意思,怎麼會對恩人陳蟄熊見死不救?再等等,不急。”
“那小子不會把警察招來吧?”翟俊騰擔憂道。
“不會。”翟紅興輕笑道:“趙鳳聲再怎麼說也是政法大學的高材生,我犯了什麼罪,能判幾年,他心裡有數。再說我一沒有動手,二沒有指使他人作案,憑什麼要怕警察,阿春,我說的對不對?”
“翟爺明鑑,翠園那次打架鬥毆,只是我跟趙鳳聲的私人恩怨,您是大善人,還在中間做調解,警察怎麼會抓您呢。”阿春摸着青頭皮邪惡一笑。
“拿陳蟄熊的一條命去換我微乎其微的坐牢概率,趙鳳聲不會那麼傻,假如我猜得不錯,他生怕我跑了,正在調兵遣將往這裡趕,恨不得插上一對翅膀。”翟紅興自負笑道。
外面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轟鳴。
翟俊騰拿出手機,看到一條短信之後,沉聲道:“趙鳳聲來了。”
翟紅興眯起眸子,若有所思道:“希望他再給我一次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