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海亮嗓音醇正,長相偏於陰柔,搭配幾十萬的豪奢行頭,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跟痞子掛鉤。當年老街四害初入江湖時候,一個賽一個惹是生非,也就郭海亮從來不去主動招惹別人,吃了虧,喜歡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咽,只要不觸及他的逆鱗,很少與人發生爭執。
但不惹事不代表膽小懦弱,相反,郭海亮性格比其他三人更加執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典型代表,謀而後動,但凡他盯上的獵物,很少能夠逃脫昇天。
話少,主意多,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但擠出來就是大動靜,勢若驚雷,這就是郭海亮的真實寫照。
郭海亮以濃墨重彩說明了出走原因,卻又以輕描淡寫結束了澳門生涯,趙鳳聲明白他爲何重拿輕放,無非是其中苦楚不足爲人道。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打拼,可不同於在本地那麼好混,沒親人,沒朋友,沒人幫襯,說句不太吉利的比喻,死了連收屍的人都沒有,苦不苦,只有自己清楚。趙鳳聲在巴格達悽悽慘慘熬了三年,深知國外的惡劣生存環境,所以聽到亮子出人頭地,非但沒有一人得道他這雞犬準備昇天的竊喜,反而替好兄弟捏了一把汗,揚眉崢嶸的背後,究竟付出了多少鮮血和汗水?
“你什麼時候回澳門?”趙鳳聲若有所思道。
“我跟大老闆請了長假,有人替代我的工作,只要不超過三個月就行。”郭海亮擡起眼皮答道。
“臥槽,你那啥他孃的好工作?不用上班,還拿着高工資,有這好事拉我一把啊。”大剛對澳門不瞭解,對那座有着東方拉斯維加斯美譽的地方一頭霧水,印象中跟沿海城市沒啥兩樣,無非就是有錢,美女多,購物聖地。
郭海亮的電話突然響起,他看了一眼號碼,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接起電話,笑道:“喂,修哥,我是海亮,您下週末去澳門?好,我會給您安排好一切行程。可惜我在歐洲,沒辦法跟您一醉方休了,放心,即使我不在賭場,您也是我們的貴客,所有規格跟我在的時候一模一樣。到時候會有人去機場接機,好的,祝您玩的開心,再見。”
禮貌又不失溫度的電話打完,郭海亮看了一下大剛,擠出神秘兮兮的笑容,“你猜猜剛纔那人什麼來頭?”
大剛撇了撇嘴,晃着二郎腿,“去賭場的都是有錢人唄,難道是市長啊?”
“實打實的紅頂商人,國企二把手,如今是副部級,明年有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郭海亮語不驚人死不休,只是說了那人大概身份,卻不肯繼續暴露其它信息。
“副……部級?”大剛雙眼凸出,嘴裡能塞進一個鴕鳥蛋。
一個紮根市井的痞子,見到縣處級幹部就是挺大的官了,副部級什麼概念?放到省裡都是煊赫人物,比他所說的市長高出兩**。大剛可沒結識過那種層次的大佬,聽到好兄弟風輕雲淡跟副部級大員交談完畢,表情變得極其複雜,結結巴巴問道:“你……平時就和這些人打交道?”
“澳門是一座充滿各種不可思議的城市。有高官,但微乎其微,大部分還是以商人爲主,也不乏黑社會份子。我所說的黑社會,可不是拿着刀子受保護費的跳樑小醜,而是完全可以干擾政治和經濟的超級大鱷,咱國家政策法規不允許這樣的存在,基本是以歐洲和美洲居多,穿着衣冠楚楚,談吐溫文爾雅,一點都看不出來跟黑社會有聯繫,可他們掌握的財富和權力,不是能憑藉三言兩語能夠說明。反倒是國內的富商和暴發戶,舉止粗鄙不堪,到了賭桌上掀桌子罵孃的比比皆是,就像大剛這傢伙一樣。”郭海亮不懷好意笑道。
“操,老子有說的那麼齷齪麼?”大剛摸着自己寸頭倨傲道。
郭海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聽說那裡妹子一個比一個水靈,到底真的假的?”大剛現在浪子回頭,對賭博失去了興趣,可女人這個嗜好無法割捨,依稀記得有人跟他說過澳門妹子美若天仙,有了郭海亮這個土著作爲指路明燈,壓抑許久的荷爾蒙又突然躁動起來。
二妮剜了他一眼,大剛泡妞不要緊,實際是害怕趙鳳聲春心萌動。
“這麼跟你說吧,最少有五分之一的女人相貌能擠進演藝圈,還是能演女一女二的姿色。在那個地方,只要有錢,沒有你享受不到的服務,簡直是男人的天堂。”郭海亮慢悠悠說道。
“孃的!你啥時候回去,老子跟你一起走!”大剛在泡妞態度上向來是雷厲風行,絕不會拖沓一秒。
“彆着急,機會有的是,等我走的時候帶你去玩一圈,讓你體驗一回什麼叫做酒池肉林。”郭海亮擠了擠眼,腦袋稍稍側向臉色陰沉似水的崔亞卿,做了一個你懂我懂的表情。
大剛拇指和食指連在一起,悄悄比劃了一個OK。
“好意我心領了,但錢你得拿回去。”沉寂許久的趙鳳聲突然開口說道。
“怎麼,怕我的錢來路不乾淨?”郭海亮詫異問道。
“你在家裡的事還沒了結吧,欠人家的錢得還,有的人是賣房子的錢,有的人是借親戚朋友的錢,他們過的也不容易,天天被逼着還債,好多家庭鬧得妻離子散。就算現在沒辦法完全還清,你露一個面,多少給他們點錢過日子,也好給人家一個交代。”趙鳳聲輕聲嘆氣道。
“我這次回國,就是爲了還債,當然,也是爲了討債。”
郭海亮站起身,醇厚嗓音透出一股斬釘截鐵的味道,“我記得當初那些人是怎麼對我的,前一天還稱兄道弟的傢伙逼得我第二天跳樓自盡,我不是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的彌勒佛,也不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我只是一個斤斤計較的小癟三,欠我一尺,定討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