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睡,她的黑眼圈深到都快跟大熊貓能媲美了,幸好還有琉璃,在上了兩層脂粉以後,才勉強看不出來黑眼圈的蹤跡,結果在編髮髻時,她又困得睜不開眼。
“今日回宮怎麼這麼早?陛下也沒催您啊。”
琉璃將一支金絲瑪瑙流蘇髮簪給她戴上,十三歲的常淵黎臉還沒完全長開,就像稚嫩版的女版陸沐辰。
“辦大事,馬車到了麼?”
“司大人已經在外頭等着了。”她套好最後一件外袍,急忙跑出去。
司南星今日穿的是水藍色羅雲錦,跟世家公子沒什麼兩樣,銀色的長髮也半散着垂在肩膀,若是女人,哪個男人能把持得住?
馬車上,顛簸的路程把她弄困了,司南星看出常淵黎想要睡覺的慾望,便坐到她旁邊,她也很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那兩層脂粉的香味飄了過來,聞得司南星有些想吐的衝動,心裡暗暗決定往後要買些味道不衝的脂粉。
——上書房內。
氣壓十分壓抑,常月下朝後還未脫去龍袍,江川墨的官服也未來得及換就被抓過來了,此時的宋婉晴與宋長書頭低着不斷地求饒,而平日紈絝的逍遙王卻是比誰都平靜。
“你們兩個可真是...真是朕的好愛卿吶!”
宋長書顫抖的雙手不知往哪兒放,他那抖顫的聲線將如何帶着百里柔出府,用了什麼方式將她迷暈後,又丟進狩獵場,讓餓了幾天的獸羣啃食的作案過程一一敘述。
若不是常淵黎趕在他快說完的時候到了,她還真信了這是他們母子二人策劃的。
“兒臣...參見母皇。”
宋婉晴看到來人後,眼睛發紅,就如同看見仇人般,指着常淵黎,聲音嘶啞:“是你!就是你!若不是你!我和長書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宋婉晴!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殺害百里柔的不正是你們母子麼!”常月護住常淵黎,卻被她輕輕推開。
她蹲下身,硬是卡着宋婉晴的下巴,即使她蹲着也是以俯視的目光審視着,眼裡的鄙夷之色毫不掩蓋,“你跟錯了主子當錯了狗...就別再亂咬人了...”
諷刺的話從她嘴裡說出,愧疚、自責、無力衝擊着她的心臟,若不是親耳聽到,常月或許還是會以爲常淵黎依舊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孩子,
常月:“來人!將他們壓入死牢!”
宋婉晴:“陛下!陛下您不能這樣!是德君!是德君告訴微臣這些事的!”聲音愈來愈遠,上書房也總算清淨了。
百里英也站了起來,“陛下,微臣想回封地了。”
“京城不好麼?”
“沒了留念的人,留在這兒又有什麼好的。”
常月愣住了,百里英當初留在京城,正是因爲安啓的身體只能由太醫院的太醫根治,如今她要回封地,也正是沒了牽掛的人,愛人和愛女都不在了,這便是一座空城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陸沐辰不在皇宮中,嫡長女的勢力又在不斷擴張,嫡長子如今臥病在牀,而與她愛人最像的小女兒,也因爲這些事逼迫着成長起來,一切都物是人非了,曾經幻想美好的帝王生活,終究是被現實打敗了。
“罷了,既然你意已決,就回去吧,帶着...帶着安啓和柔兒回去吧。”
“多...多謝陛下。”百里英半跪在地,拱手在額前,這是南羽國最大的禮,只有在面對父母或生死之交時纔會行的禮。
“別讓朕反悔。”她閉上眼,趕着百里英出去。
常淵黎掏出一份奏摺,上奏人是她自己,內容則是引薦陸逸奕爲新的戶部尚書。
“什麼意思?”
“眼下,戶部尚書位置空缺,兒臣引薦右相之子陸逸奕。”她絲毫不忌諱在江川墨還在的情況下,說出這樣讓人荒唐的話,因爲在從前的南羽國從未有皇女朝君王遞摺子的規矩。
常月草草翻看了一下,問道:“黎兒的提議很好,朕這幾日就擬旨。”
“多謝母皇。”
她不做多停留,以身體不適爲由,離開了上書房。
“殿下!殿下傷還未完全好怎麼就出來了!”
“沒事...總要...出來的。”
常淵黎聽到熟悉的聲音,腳步不自覺地走了過去,正是常景文,拄着梨花木的柺杖,吃力地想要自己站起來,卻因爲扯動了傷口而跌倒,還不讓旁人扶他,一人努力地抓着柺杖站起來,手止不住地顫抖,雪白的紗布上又滲出了血。
“長安王...昨日開始...便這樣了。”琉璃在她旁邊耳語道。
她怔怔地看着三哥一遍遍地摔倒,一遍遍地站起來,就連後趕來的常景初都忍不住責罵他:“你是想早點死嘛!”
“二哥...我想早點康復,想早點回去訓練。”
“早點回去訓練你就應該好好躺着!”
“不行啊...二哥,六妹她可嫌棄我了,她都不理我...你說我要是小心點也不至於這樣,...我...”他搖搖頭,那天的話他都聽進去了,也反思了,便有了現在這個場景。
“行了,我陪你一塊走!”他扶着常景文,讓一個雙腿全數骨折的人獨立行走是一件多困難的事。
放在現代,傷筋動骨一百天,正常人都要躺個幾個月,常景文四天就要下牀走路了,明明痛的快滲血了,還不讓別人扶着,常淵黎想到這,嘴角突然嚐到了一絲鹹鹹的味道,她...哭了?
琉璃不忍地問出聲:“要去看看長安王麼?”
“不...我去了不就代表我原諒他了麼?”她慌亂地抹着臉上滴落的淚珠,“小瑩呢?最近怎麼沒看見她人?”
“她向來做完事就消失不見,奴婢也不太清楚...”
常淵黎目光一冷,原以爲將她提爲貼身女官後能乖一點,卻不想是條養不大的黃鼠狼,“去把她找來,去喂小白吧 ,不想留着她了。”
“好...”
琉璃怯怯地應了一聲。
陸沐雨在右相府也聽到了點風聲,當線人一一稟報後,她看向自己兒子,差點懷疑剛剛耳朵是否出了問題。
“是阿黎向陛下引薦的奕兒?”
“正是,六皇女當時直接掏出摺子,陛下也沒多問。”
這...陸沐雨不安地盤算着,陸逸奕能擔得起戶部尚書的位置,阿黎多半是借了她父後的名義,可她這麼做是想...將朝中的人換成自己人麼?她忍不住搖搖頭,這個想法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