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丹一開口就沒停歇的開始數落：“你說你什麼時候讓我省心點也好？”
伍文定不抵抗：“你可也沒怎麼費心。”
黃丹算是找到了宣泄口：“還沒上小學，他就和一幫小孩溜我們廠倉庫去當鐵道游擊隊，偷倉庫的東西到街上送給叫花子！”
米瑪表揚：“從小就有善心嘛。”
黃丹看一眼米瑪：“可是他們偷的東西不值錢，卻把人給從貨物堆上掉下來，你看他眉毛裡的傷疤就是那時砸下的，滿腦袋都是血跑來辦公室找我，可把我嚇得腿都軟了。滿以爲上了小學就算是上正途，結果第一天就沒回家，說是到新認識的女同學家吃飯，被人家父母趕出來，你還蹲牆根看了半宿，可把我給找得那叫一個急啊。”
黃丹繼續忿忿：“我就說你爸爲啥非要你去念那個小學，感情那個班主任是他青梅竹馬啊，把你當親兒子一樣，事事讓你出頭，小學一年級就讓你當班長當中隊長兩道槓，你也就裝了那一年，到了二年級就開始原形畢露，組織小孩子搞攻城戰，一個班一個班的去煽動，我說你就不能讓我安生點，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見你那個班主任的時候有多膩歪？”
徐妃青覺得好聽，還主動起身給婆婆換了杯茶：“您喝口茶。”
孫琴更喜歡聽：“然後呢？”
黃丹好像覺得聽衆挺捧場，也覺得說這個自己不尷尬，也不管伍文定尷尬不尷尬，喝口茶繼續：“整個小學二年級，他都是在兵荒馬亂的班級羣架中度過的，到了三年級突然又變個調調，開始積極向上恢復當班長還爭取當三道槓，我們都以爲他改邪歸正了，結果是因爲每天可以和那個副班長去擡課間餐，那小姑娘我就沒看出來哪點可愛！”
陶雅玲插嘴：“小孩子嘛，審美觀還不成熟，出點岔子也是可能的，然後呢？”
黃丹沒好氣：“是啊，就那一個學期就他發現自個的審美觀是有問題，轉移到開始學習地道戰！”
米瑪吃驚：“這有什麼可學的？”
黃丹氣得笑：“好像是看了部什麼電影，學革命志士，用顆釘子在教室牆上挖洞！”
幾個女孩哈哈笑，伍文定撓頭。
黃丹也笑：“還真讓他偷偷的挖穿了，要不是老師發現得早，他指不定要把教室樓給挖塌了！”
伍文定難得分辯：“怎麼可能挖塌，就取掉了幾塊磚……”
孫琴好奇：“你挖開來做什麼？”
伍文定不好意思：“當成保險櫃，放點水果糖，柑桔什麼的……”
黃丹臉頰抽抽：“接着他又在大樹上築巢，和幾個夥伴晚上就睡在樹上，我說，那十多米高，晚上翻個身掉下來怎麼辦？”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孫琴看着伍文定兩眼發光。
黃丹又喝口茶，給兒媳婦們訴苦：“這孩子啊，越大就越麻煩，他那時說起來就兩個不良傾向，讓我真是急白了頭。”
陶雅玲捧哏：“哪兩個？”
黃丹掰手指：“一個是拉幫結社，天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喜歡和別人抱團成夥，三天兩頭和人家拜把子，成夥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有一起下課做作業的，也有一塊去隔壁教室看女同學的，還有一心一意對抗數學老師的，一大幫子和別的小學打羣架的，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忙得過來！”
米瑪吃吃笑：“現在他開公司也這樣，三天兩頭的，我們也不知道他怎麼忙得過來。”
黃丹論述：“另一個就是早戀，別看當着你們，我也這麼說，他就十歲的小孩，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莫名其妙這麼多事兒！”
孫琴嘻嘻笑：“他具體做點啥？”
伍文定企圖掩蓋：“媽！”
黃丹正在興頭上：“我可不能讓你騙了人家姑娘，要把你明明白白告訴大家！”
陶雅玲握個拳頭對伍文定頓一下：“對！”
米瑪也遙遙的伸手指指伍文定，意思你安靜點，別打攪我們聽評書！
徐妃青再次起身過去給可憐人添點水，趕緊回來坐下聽故事。
黃丹斟酌一下語句：“先是他同桌那小姑娘，你坐好，不許動！”伍文定想溜出門，姑娘們都不耐煩的轉頭叫他坐好不許動，不許打攪！
“我是聽他那班主任說的，說他上課就把手揣兜裡，可不是他自己兜！”姑娘們居然一起譁一聲，伍文定簡直無地自容。
黃丹得意：“你別擺那樣子，還是他那班主任給我說的，五年級開始就約人小姑娘看電影！看的什麼電影來着？錢哪來的？我都還記得點……說話呢，伍文定！別裝聾子！”
伍文定低頭：“《搖滾青年》，陶金演的，兩毛五一張票，還是我賣牙膏皮換的錢。”
黃丹哈哈笑：“就是，你說他那麼個小屁孩約小姑娘看電影也就算了，還要挑片子，說另外一部什麼來着太暴力，沒氣氛！你知道屁的氣氛！”
孫琴樂：“另外一部是什麼？”
伍文定嘿嘿嘿不好意思：“《黃河大俠》。”
徐妃青還扭頭問：“是武俠片？”那麼多年前的電影，她怎麼可能知道。
陶雅玲看過，點頭笑：“打得叮叮噹噹，確實不適合，哈哈哈。”
伍文定奇怪：“您怎麼知道這種細節？”
黃丹哼哼：“你那班主任一嚇，小姑娘什麼都招了！”
伍文定也哼哼：“真難爲您這些事情記了十多年……”
米瑪伸手抓點茶几上的瓜子磕：“然後呢？”認真得不行。
黃丹就撇嘴：“小姑娘還挺招搖，把這事到處說，老師就知道了，雙方請家長，你們是不知道，我和那邊那媽坐教師辦公室，那叫一個牙酸，叫一個丟臉，那黃毛丫頭還梳羊角辮呢，多少老師聞訊來看熱鬧，我容易嘛？”
伍文定羞愧得都要鑽一直底下了。
陶雅玲忍不住：“他後來和這丫頭片子朋友是怎麼回事？”
其他姑娘都驚，黃丹也驚訝：“這事你也知道？”
陶雅玲着急：“知道點，您詳細說說？”
黃丹再喝口茶，徐妃青趕緊添水，黃丹笑吟吟的說謝謝纔開始：“那小姑娘嚇得厲害，她媽還打了兩巴掌，我也只好打了兩巴掌，他那班主任還嫌我打重了！要不是我自個兒生的，我都懷疑那你是不是她的娃！”伍文定他媽走題的功夫也挺厲害。
姑娘們都不敢催，等婆婆自動回頭：“嗯，丫頭片子讓家裡牽回去，說是管教幾天再來上學，我想就他一人就繼續上課，他那班主任還偏袒說全是人家丫頭片子責任，結果呢？”
這個反問句式的賣關子賣得好！四位姑娘一齊點頭：“嗯？怎麼？”
黃丹居然接過米瑪遞過來的瓜子磕了一顆才說：“另外還有個胖丫頭！原來是那個胖丫頭慫恿黃毛丫頭和伍文定去看電影的，這下黃毛丫頭給提溜回去，那胖丫頭乘機約伍文定去看電影……”
四位兒媳婦一齊倒吸一口涼氣，這劇情！真夠曲折的。
孫琴分析：“指不定就是這胖小妞把事情宣傳出去的，好陰險！”
徐妃青扭頭關心內容：“你們這次看的什麼電影？”
伍文定頭埋得更低，甕聲甕氣：“《黃河大俠》！”
孫琴奇怪：“不是沒情調麼？”
伍文定看來是拼命在忍笑：“我覺得她看了興許能減點肥……”
正端杯子潤潤口的黃丹一下笑噴了，陶雅玲一邊笑一邊趕緊扯餐巾紙幫婆婆擦嘴，孫琴早就笑得前仰後翻，根本沒這種覺悟。
米瑪哈哈哈的靠在椅背上笑，不停的自我告誡：“不能大笑，不能大笑……”
徐妃青最斯文，把頭埋在膝蓋裡，沒多大聲音，只有肩膀劇烈的不停***。
孫琴伸手拉住婆婆的肩膀坐起來很艱難的說話：“這位前輩減肥沒？”
伍文定沮喪：“沒……”
陶雅玲還是表揚：“也……也不錯了，起碼……起碼有胖瘦觀念了。”自己又忍不住開始笑。
徐妃青問婆婆：“除了看電影，還有別的什麼沒？”
黃丹咳兩聲繼續：“花樣可多了，到少年宮玩遊樂場，到文化宮看花燈，還到公園去野餐！我說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坐那野餐，不是跟扮家家酒一樣麼，我當時怎麼都想不通，他到底在搞什麼！”
孫琴有點眉目了：“就是和這倆丫頭?”
黃丹搖頭：“是這倆丫頭的另一個朋友，後來和他一塊唸的初中！叫楊什麼來着。”
伍文定低頭：“不記得了。”
陶雅玲忽然就覺得一陣心疼：“媽，要不一起吃午飯吧？”
孫琴也是一直看着伍文定的表情，幫腔：“媽，要不要請外公外婆一塊來吃飯？”
徐妃青都知道看陶子和孫琴的臉色：“我去提點開水上來。”
只有米瑪好奇：“不繼續講了？”
陶雅玲糊弄：“差不多到飯點了，外公外婆可不能餓着了。”
黃丹端上茶杯喝茶，背靠在椅背上，看看兩邊的姑娘，再看看也靠在椅背上露出大肚皮的米瑪，慢慢搖頭不說話。
徐妃青提着一個開水壺過來，先給茶壺添滿，再挨個給桌面上的茶杯添上茶，看一眼伍文定面前杯子還是滿的，才吐吐舌頭，回來用手背在大腿捋捋坐下，她今天難得穿的裙子。
黃丹放下杯子，指指門口：“伍文定，你出去，站遠點。”
伍文定猶豫一下，還是起身出去了。
四位姑娘都有點緊張，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連米瑪都坐得有點端正，看着婆婆。
黃丹看來是思考了一下，纔開口：“你們給我說實話……就你們四個？”
這叫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