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森巴族皇宮,仍是陰霾沉重。
凱里的身體仍然未見起色,他的脾氣也越來越狂躁,對血液的需求量迅猛增長,因爲臉上總是千瘡百孔,所以他厭煩了照鏡子,厭煩見人,甚至受不了任何能夠反射人影的玻璃容器,整個寢宮能被摔碎的東西也總是被他發泄地摔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
因此,所有伺候這位至尊王者的女傭更是到了恨不能自殺的地步,不過,好在經過新任保鏢總司奧汀的管束,已經無人再敢私自逃出皇宮。
當然,最難捱地無疑是那些研究醫治方案的醫師們,他們一天一度地跪在凱里的棺牀旁,一個個戰慄不安,眼觀鼻,鼻觀心,垂首俯視着地面,靜默無聲。
“全都是飯桶!”凱里看過手上的文件,將整個文件夾砸在了爲首的醫生頭上,“都已經兩個月了,我給你們經費,給你們最好的醫療設備,給你們血族最高的薪酬,你們就是拿這個來糊弄我嗎?”
“殿下,有這個結果已經是好的,屬下上次已經對您說過,查不出暗中給您下毒的內奸,就算我們研製出再好的解藥也無濟於事……”
“還敢狡辯?”凱里狂怒的臉隱匿在寬大罩袍的連衣帽中,若隱若現地五官白骨森然,血肉模糊,活像是恐怖的地獄冥王。最叫人無法抵擋的是他犀利森冷的眼神,似刀光,似劍影,直刺人心,逼仄強硬,叫人無所遁形。“不要拿內奸這件事搪塞我!”
“可是,殿下,內奸是確實存在的,您體內的劇毒也是與日俱增的,這並非是屬下搪塞捏造,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凱里忍無可忍,鬼爪驟然伸過去,拉過正說話的主治醫師,凶神惡煞地咬住了他的脖頸,貪婪兇猛地吸吮着濃稠甜蜜的血液。
他這突然地舉動讓其他醫師毛骨悚然,都紛紛跪着退後了些,卻又不敢有太大幅度的挪動。
那位被咬住脖子的主治醫師在拼死掙扎——他到血液被吸乾地最後一刻都沒有想明白,自己爲何如此倒黴?!嘔心瀝血地爲主子研究解藥,餐飯不顧,日夜煎熬,到最後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凱里並不認爲自己的行爲兇殘至極,相反的,他享受這一刻的寧靜,滿足地推開懷中的屍體,從牀頭櫃上抽過紙巾優雅按了按脣角,滿足地輕嘆了一聲。大量血液匯入體內,讓他的痛苦緩解了不少,他也並不認爲自己這種行爲會讓其他醫師心寒,相反地,他認爲這是身爲王者最有利的震懾與威嚴。
“你們都看到了吧?”他鄙夷俯視着一羣俯首跪在地上的醫師們清冷一笑,“研製一點解藥而已,沒有那麼難,只是有些人只喜歡找藉口罷了。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在兩週內讓我完全康復,否則,我會用你們的血來入藥調養身體!”
“遵命!”
“滾!”他最厭煩地便是聽到“遵命”二字,而苦苦等待之後,卻是令人失望透頂的結果。
醫師們倉惶收拾了被凱里摔在地上的文件,擡着那具屍體離開,一直在門外恭候且最
被凱里看好的保鏢總司奧汀進來,“公爵殿下,費南多伯爵求見,說有要事稟奏。”
“費南多?”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費南多那張完好的英俊的臉——那張臉與他曾經的臉極是相仿,看到費南多,就像是莫大的諷刺,他忘不掉韓玲和克萊爾在身邊的那個晚上,他也更恨自己因爲對那兩個女人疏忽而便成現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不見,讓他滾!”
奧汀做習慣了臥底,也熟知凱里吃軟不吃硬的心性,他和緩口氣,壓低聲音勸慰,“殿下,他已經在門外等了半個小時,屬下猜測,他要稟奏的事可能與夜行族聯盟的和平協議有關,殿下還是見見他吧。”
凱里的口氣也自然而然的和緩下來,“不是說過讓他去找玖音商討嗎?”
奧汀早已收到了凱瑟琳的短信,也知道費南多的行爲可能會破壞凱瑟琳的全盤大計,便故作爲難狀,“聽說,費南多伯爵並不是很服氣讓玖音公主主掌勒森巴族的權印,而且,他私下還說,玖音公主不過是被紀恆晞玩剩下的賤人,根本不配留在勒森巴族。”
凱里頓時勃然大怒,“費南多竟然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把我的警告當成耳旁風了嗎?”
“殿下,請恕我直言,我是一個保鏢,不該這樣談論政事,不過,費南多伯爵以前就一直不滿公爵殿下執政,他早在三百多年前不是也曾暗中鼓動了一羣人暴動嗎?殿下也是念在他是堂弟的份上才從輕判決,將他從侯爵貶爲伯爵,又將他調去處理外交。這會兒,玖音公主幫助公爵殿下執政,他自然是心有不服的,再說,玖音公主資歷尚淺,又是外族人,政壇上本就流言蜚語頗多,費南多伯爵就更有話柄了。”
凱里沉思,雖然他並不喜歡奧汀這樣指指戳戳地背後議論費南多,可費南多確實是這樣的人。他雖然躺在病牀上,可政壇上的一些事情他也不是不清楚,玖音的一些與他大不相同的與人類和平共處的政策,的確是讓那些兇殘成性的大臣們心有怨氣。
“奧汀,你讓費南多進來吧。”
奧汀見他帶着手套的手緊握成拳,心裡已經有了七成把握——他絕不會再信任費南多,便放心地恭謹俯首,“是,殿下。”
費南多早已在門外等得心急如焚,一經奧汀允許,便衝進來,“堂兄,在我們勒森巴族的玖音是假的,你被那個妖女騙了!”
凱里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傾聽他對玖音的中傷,可他沒想到聽到的竟然是這種話。他壓着怒火,慵懶地倚在棺牀內柔軟的靠枕上,沉聲冷哼,“費南多,你的腦子被狗吃了,還是壓根兒就忘在了洛杉磯沒有帶來?玖音爲我勒森巴族做過多少事你就算沒有親眼見過,也該聽過,如果她不是玖音,怎麼可能這樣做?”
“堂兄,你以爲我是在詆譭玖音嗎?那個女人到底會分身術,還是什麼其他的妖法我不知道,但是,我所見到的是事實。”費南多忙取出手機,把在洛杉磯吸血鬼酒店裡錄製到的視頻遞上去。“如果不相信,您就自己看吧,這是
我昨天在洛杉磯拍到的。”
凱里狐疑瞥了他一眼,把手機接過去。視頻很清晰,拍攝角度也不錯,只是上面的男女主角兒的確叫人看着惱火。
是紀恆晞和玖音,紀恆晞正端着盛滿克隆血的玻璃杯坐在窗前,他一手執杯,一手將玖音擁在懷中,示意她多喝點,玖音像是很虛弱,臉色蒼白地厲害,她乖順地依偎在紀恆晞懷中,那杯克隆血喝完,她的臉色也明豔生輝,楚楚動人……
隨即,玖音的視線轉向屏幕這邊,“這位不是在走廊上見過的那位先生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勒森巴族的費南多伯爵吧?”
……
視頻還在繼續,可是凱里已經看不下去,他氣急敗壞地把手機砸在費南多身上,“你的詭計真是越來越低劣了,找兩個替身演員易容之後來演一齣戲就想陷害玖音?!你當我是白癡,還是當玖音是傻子?”
“堂兄,爲何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執迷不悟呢?玖音一直在欺騙你!”
凱里已經勃然大怒,雖然他警告自己不要相信這段視頻,卻還是對玖音產生了懷疑,更對費南多厭惡到了極點。“滾出去!”見費南多還是立在面前不動,他怒聲咆哮,“還不滾?奧汀——”
奧汀在門外聽到傳召,忙帶着兩個保鏢進來,“殿下?”
“送費南多回他的伯爵府邸,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府邸一步,更不准他再接近玖音。”
“遵命!”奧汀擺手,兩個保鏢上前架住費南多。
費南多哪裡肯甘心,“堂兄,你要相信我,如果你再相信那個賤人,我們勒森巴族真的就敗亡了!堂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親自打電話給紀恆晞,問問他玖音是不是還在他身邊,堂兄,你要相信我呀,我也是爲了我們整個皇族着想!”
門板已經被關上,費南多的嘶喊聲卻還在走廊上回蕩,一直傳到了臥室中來。
凱里不想給紀恆晞打電話,但是,他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玖音。事實上,從他坐上這個王位開始,他就誰也不再相信了,他只相信自己。
他從牀上起身,整理好身上的罩袍,將整張臉完全遮擋住,拿過柺杖撐着走出臥室,走出寢宮,穿過花園……
他本是想給玖音一個突然襲擊,看她是否還住在那座情婦曾長居的寢宮裡,在繞過花園兩人多高的假山時,卻聽到女傭們擔心的勸阻,“公主,您還是快回寢宮吧,如果讓公爵殿下看到您在做這個,不殺了我們纔怪呢!種花種草這類事情,讓園丁們做就可以了……”
凱里頓住腳步停了停,放輕腳步,饒過假山,正見“玖音”穿着運動裝,帶着手套,隨意地散着長髮在植玫瑰,她左側四五米遠,就是一座巨大的花藝浮雕,用金色的芙蓉裝飾而成的巨大的“健康快樂”。
他靜靜看着這一切,本是沉寂無聲的心,竟似莫名跳動了兩下,“玖音——”他有什麼理由懷疑她的真僞呢?只有真正的玖音纔有這樣善良的心思和率真的性情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