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周苡姝已經在這個她曾經生活過十幾年的家裡,又住了一個星期了。
有些事情,或許註定就有不了答案,就比如現在,周苡姝在這裡安安靜靜的生活了一個星期,卻還是很糾結。
算了,想不通就順其自然吧,反正終究還是要回去上班的,不能一直逃避,小寶還在等着她呢。
周苡姝臨走之前還想去看看母親,她一個人上了山,天空中飄着濛濛細雨,山上的小路泥濘溼滑,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卻也有好幾次險些摔倒。
將自己親手燒的母親最喜歡吃的菜擺在墓碑前,周苡姝久久的矗立在墓碑前,不肯離開。
“媽,我明天就要走了,可能又有好幾個月不能來看你了,還記得四年前和我一起來看你的那個人嗎?我心裡面是愛着他的,可是,卻又覺得我們之間隔了很多的事情,就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一樣,我總是覺得自己跨不過心裡的那道坎,媽,你告訴我,我們還能不能回到過去,如果換成是你和爸,他當初如果回過頭來找你,他還是依然愛着你的,你還會原諒他嗎?”
山中靜靜的,耳邊只有雨聲和風聲,周苡姝知道,她是不會等到答案的,這個答案只能自己去探尋……
雨越下越大,周苡姝沒帶傘,只好再快腳步下山。不一會兒,身上的衣服就全都溼透了。
在一處下坡的地方,周苡姝腳下一滑,還是滾到了山坡下……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頭頂月光淒冷,四周死寂一般的黑暗,周苡姝只覺得頭痛欲裂,全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般,痛的快要裂開了,混沌的意識開始一點一點的聚攏起來,她用盡全力睜開眼睛,望着黑黝黝的天空,皎潔的月亮從厚重的雲層裡露出半張臉,在雪地裡灑下細碎的光影。
她還活着嗎?
痛,就說明還活着。
周苡姝首先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試着挪動身子,四肢早已凍僵了,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看來她是昏迷了很久了,連皮膚都失去了觸覺,似乎都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了。
這是哪兒?她怎麼會在這兒?
周苡姝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意識頓時清醒了不少。她想起來了,自己下山的時候滑到了,然後滾下了山澗。
她不知道是不是該謝謝老天爺還保留着她這條小命,可是,周苡姝發現自己身上疼得厲害,最要命的是左腳好像摔斷掉了,連平日裡最簡單的站立,此時也成了奢望。
現在,她只剩下兩隻手還能動了,前提是,如果她能支撐着爬出這座大山的話,否則,她就只能躺在這裡等死了。
周苡姝,你是要死了嗎?
如果讓你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最後再許三個願望,你會許什麼?
如果真的可以許願的話,那麼她根本就不希望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那麼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恩恩怨怨,母親也許就不用那麼痛苦的度過一生,也許所有的人都會過的很快樂,很幸福。
95想到這裡,周苡姝不禁苦笑,這算是許願嗎?怎麼搞的苦大仇深的,不行,她要重新許。
那就讓她在海邊的時候就重新接受他,沒有賭氣,沒有不信任,沒有對他視而不見。
現在,多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啊,她沒有玩失蹤一樣的出來散心,沒有被困在這荒郊野外,這所有的一切只不過都是一場噩夢而已。
一覺醒來,她還像很多年前的清晨一樣,依偎在他的懷裡,十指交纏,相守一生……
一生……
曾經對她來說並不奢侈,只可惜,所有的一切卻都葬送在自己的手上了,後悔了又有什麼用呢?一切都晚了。
奇蹟會發生嗎?
這樣坐以待斃是不行的,周苡姝一扭頭,看見了自己的手機,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手機就掉在離自己身旁不遠的泥地裡,這個手機成了她此刻救命的法寶,全部的生機。
周苡姝努力的伸出手,向前,再向前,拼命的壓下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一點一點在泥濘裡蠕動着身子。
終於,她冰冷僵硬的手指抓住了那一線生機。
可是,當她把手機拿在手裡一看,頓時又重新陷入了絕望,手機顯示電量不足,能支撐到現在沒有自動關機已經算是個奇蹟了,如果打電話的話,搞不好會馬上就關機了。
面臨絕境,只能打一個電話,而且還有時間限制。
這個電話,究竟該打給誰呢?
宋淳嗎?我還能再相信你一次嗎?
深夜裡,電話只響了一下,就立刻被接通了。
“苡姝!”電話那頭傳來了焦急而急促的呼喊聲,隱約的還帶着幾分擔憂。“苡姝,你在哪兒,受傷了嗎?你別怕,我馬上就來救你,你乖乖呆在原地等我,知道嗎?我馬上就到。”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相信你會來,我會一直等你。
周苡姝很難相信自己現在是在笑,臉上僵硬的肌肉像是要裂開一樣,聽到他的聲音,周苡姝用了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所有的痛楚,“宋淳,我好怕……”
手,鼻子,耳朵,臉頰都是冰冷的,僵硬的,只有眼角流出的淚水,燙的驚人。
周苡姝忽然開始後悔,她後悔在最後一刻打了這樣一個電話,聽到了他的聲音,這一切都讓她覺得死亡變得分外的可怕,直到此時此刻,她才能真切的意識到,她對這人世間還有着莫大的留戀。
“宋淳,你這個大混蛋,你怎麼可以那樣對我,你怎麼可以那麼狠心……”
是,你狠心,你是大混蛋,可是我周苡姝,偏偏就對你這個混蛋發了瘋,失了神,亂了心,此時此刻,她早已淚流滿面。
“我知道,苡姝,都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的傷害你,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宋淳哽咽着說道。
“既然你向我道歉了,那我就原諒你好了。”周苡姝用一隻手捂着嘴,不想她痛苦的呻吟聲被他聽了去,她呵呵的笑着,聽上去無比的輕鬆。
而誰又能想到,此時的她正一個人躺在雨後的深山裡,傷了骨頭,渾身被凍僵,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電話就這樣斷掉了,斷了也好,反正該說的也都說了,不是嗎?
就這樣離開,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