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一處高檔別墅裡,周苡姝正在廚房裡忙活着。
“阿姨,我先把做好的這幾個菜擺到桌子上吧。估計雲峰哥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好孩子,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啊。”一個身穿休閒服飾的中年婦女,看着她,眼睛笑成了一彎月亮。
“阿姨,您這不就太見外了嗎?我可是到您這兒蹭飯來的,該說辛苦的是我啊。”
“你這是哪兒的話啊,誰讓至誠是你的老師呢?都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你早就把我們這兒當成你的家了,不是嗎?”一聽到周苡姝又在說那麼客氣的話,陳秀華不禁搖了搖頭,笑着安慰她。
“這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你來到城裡也有十年了吧?”
“是啊,阿姨,我們認識都十年了呢。”確切的說是九年零八個月。周苡姝在心底裡暗暗的補充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落寞。
“阿姨,我還是來端菜吧。”說着,周苡姝輕輕一笑,接過陳秀華手中的盤子,走進餐廳。
看着周苡姝的背影,陳秀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這孩子雖然命苦,但是性格好,又好強,最重要的是,她那個生性不羈的兒子最聽苡姝的話,看來,她應該就是他們家兒媳婦不二人選了。
“苡姝來啦。”孫至誠從樓上走下來,看着正在擺碗筷的周苡姝說道。
“是啊,老師。”周苡姝急忙停下手裡的動作,和他打招呼。
“聽你陳阿姨說,你這個星期剛剛找到工作了?感覺怎麼樣,累不累?”
“哦,才上班,感覺還好,公司的領導對我也挺關心的,還特別提醒我週末要好好休息。”
就在這時,院子裡開進來一輛跑車,從車上下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
周苡姝遠遠的從窗戶那裡看到了,急忙跑到廚房裡跟陳秀華彙報,“阿姨,雲峰迴來了。”
“你這傻孩子,他都玩兒瘋了,這麼晚纔回來,害的我們三個人等他一個人,你還笑呢。”陳秀華輕笑道,比起她這個親生母親,周苡姝好像更關心她這個兒子。
“我去給他開門。”還沒等陳秀華回答,她就已經跑到門口打開了門。
“苡姝,你可想死我了!”孫雲峰一進門就給了周苡姝一個大大的擁抱,差點沒把她撲倒在地。
“啊,雲峰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見面都這麼誇張啊。”雖然對這位大哥一向誇張的舉動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周苡姝還是忍不住抗議道。
“好了,雲峰,你看你,都多大個人了,還毛毛躁躁,沒大沒小的。”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孫至誠有些不悅的呵斥道。
“行啦,雲峰,快進來洗手吃飯吧。”陳秀華知道他看不慣兒子這個樣子,急忙走過來打圓場。
四個人圍坐在餐桌前,不知道的還真以爲這就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
“苡姝,你多吃點肉,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啊。”孫至誠夾了一塊雞腿到周苡姝的碗裡。
“謝謝。”周苡姝淡淡一笑。
陳秀華看在眼裡不由得覺得納悶,這兩個孩子小時候親近的不得了,怎麼這兩年雲峰出國讀書以後,苡姝越發的和他疏遠了呢?
“雲峰,你自己吃自己的就好了,這麼大人了,也沒一點穩當勁兒。”孫至誠沉着臉說了一句。
陳秀華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死老頭子,還沒怎麼上年紀,怎麼就老糊塗了啊,一點也不幫着自己的兒子嘛。
“沒事的,老師,我挺喜歡吃雞腿的。”說着,周苡姝大口大口的吃着碗裡的飯。
吃過飯,周苡姝幫着陳秀華洗了碗,她又切了飯後水果,剛裝到盤子裡準備端到客廳裡去,卻聽見孫至誠在叫她。“苡姝啊,你過來,咱們倆有些日子沒好好談談心了。”
“哦,好的。”周苡姝忙擦了擦手,應道。
周苡姝跟着孫至誠進了書房,只見他坐在藤椅上,放下手中的報紙,一副語重心長的意思。
“老師……”周苡姝在房門口默默的站了一會兒,才走過去。
“聽說你進了宋氏集團,我可真爲你高興,怎麼樣,工作還適應吧,沒遇到什麼困難吧?”孫至誠看着她,親切的問道。
周苡姝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我在那挺好的。”
“那爲什麼感覺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在狀態,有什麼事儘管跟我說,我都會幫你的。”見周苡姝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孫至誠走過去,親暱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周苡姝收起了眼中的落寞,擡頭看向孫至誠,低聲說道:“這麼多年了,謝謝您的照顧。”
“你這傻孩子,咱們倆還用說什麼謝謝啊。”孫至誠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苡姝眼裡充滿了感激,張了張嘴,正想再開口說些什麼。
“至誠,快出來吃水果了。”陳秀華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好了,我們出去吃水果吧,工作的事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相信你能行的。”
吃過水果,周苡姝把盤子拿到廚房去洗,忽然身後傳來一個陽光開朗的男聲,“好了,這些事都不要你做的,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呀。”
周苡姝轉過頭來,邊用毛巾擦手邊說,“是啦是啦,我的大少爺,不要每次等我已經洗好的時候你在過來馬後炮好不好啊?”
“好吧,爲了彌補我的過失,現在我就帶你出去HAPPY一下,好不好?”
“算了,你還是省省吧,你還沒被你家老頭子嘮叨夠啊,做了首長秘書的人就應該安分守己一點,不要哪天被人家看到你跟哪個小姑娘卿卿我我的,影響你的仕途哦。”
“切,你這個小丫頭,才工作幾天啊,說起這些來都一套一套的了。”某男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周苡姝轉身走進客廳,抓起沙發上的包包,“好了,不跟你羅嗦了,要不然我又要趕不上末班車了。”
說完,她不等孫雲峰迴應,便匆匆離去。
時至今日,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從小到大,她一直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大哥哥,從血緣上來講,他也確實是她同父異母的大哥。可是,孫雲峰和陳秀華卻對此毫不知情。她只不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他的生父孫至誠,每每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卻不能叫他父親,只能喊一聲老師。十年的時間,孫至誠早已經不是學校的老師,憑藉着他岳父的關係,他一步步的從學校的校長,到教育局局長,再到今天的副市長,可以說是平步青雲。
而她呢,還是這樣,表面上,只是一個孫至誠曾經資助過的學生,多年來多虧了他的幫助才能上了大學,才能感受到一種類似家的溫暖。
然而,隨着年齡的增長,她不能再任性的對孫雲峰加深那種兄妹之間的依賴,因爲她看得出來,陳秀華對她的青睞,而對於她的毫不知情,周苡姝束手無策,她不能去說明這一切,那就只能儘量的和孫雲峰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雖然,他們私底下早就已經確定過,彼此之間都只是兄妹的關係,但是畢竟對於陳秀華,她不能對她的感受視而不見。
周苡姝匆匆的往公交車站趕去,已經快十點了,希望還能趕上末班車。
郊外的公交車站,只有周苡姝一個人在等,冷風把臉吹得生疼,她凍得有點瑟瑟發抖。
“吱——”的一聲,公交車停在了站臺前,周苡姝上了車,車子裡空空蕩蕩的,她隨便撿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車窗上,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身影,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有幾縷已經掉了下來。
深冬的夜晚,車子裡面暖和,車外卻很冷。車窗上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坐在她後面的兩個女孩正在互相抱怨各自的男朋友是多麼的不好。
周苡姝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她纔剛剛上高中,有一個男生曾經對她說:“苡姝,等以後我們長大了,我就買一輛很拉風的跑車,然後天天帶你去兜風,好不好?”
可是,現在呢,那個曾經帶給他無數美好回憶的男孩子卻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終於,他還是爲了另一個女孩子出了國,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想起他曾經對一個女孩許下過這樣的諾言。陸景巖,你還會記得我嗎?
車子到站了,周苡姝下了車,還需要往前走一段才能到學校。路邊還有一家小賣部在亮着燈,一個老爺爺坐在椅子上,正對着自己的手呵氣,天真的是太冷了。周苡姝在他那裡買了一雙手套,老爺爺就着昏暗的燈光給她找錢,她說不用找了,老爺爺十分高興的連聲道謝。
也不知道爲什麼,其實她本來也沒那麼同情心氾濫的,只是看到這位老爺爺,她就莫名的想到了父親這個詞。
她多麼希望,有那麼一天,她可以挽着父親的手,一起走在大街上,可以讓全世界都知道,這就是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