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90章

小姑娘晶晶躺在地上手腳揮舞,不停掙扎尖叫,一臉狗血。

事實證明,高端的材料,哪怕只是最樸素的使用方式,也依舊能生效。

自家的小黑,懶歸懶,但它真的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其所產出的黑狗血品質,絕對是上品。

“姨夫救我!姨夫救我。亮亮哥救我!亮亮哥救我!”

晶晶開始呼救,她沒在少年的身上感受到威脅氣息,但少年的雷厲風行,讓她感到害怕。

當李追遠踹倒晶晶時,薛亮亮愣住了,羅工自沙發上猛地站起。

當李追遠將黑狗血砸晶晶身上時,薛亮亮和羅工更是集體往後退了一步。

當李追遠喊出晶晶被祟上了,同時晶晶也在大聲哭喊求救時……

薛亮亮和羅工一左一右,各自壓住晶晶的一條胳膊和一條腿。

一中一青倆理工男,瞬間理順了自己的思路,知曉自己該怎麼做。

薛亮亮和李追遠之間的深刻關係自不必說,就是羅工也是在工程上見過很多詭異事件的,而且他還曾在醫院病房裡親眼目睹過秦叔的手段。

晶晶見這倆人非但沒救自己反而幫少年來壓制自己,眼神裡流露出了強烈的憤怒與不解。

“啪!”

師母趙慧端着一盤剛炒好的菜從廚房走出,看見客廳裡的這一幕,手中盤子直接落地。

“姨媽救我!姨媽救我!姨媽救我!”

晶晶似是終於找到了值得依靠的救星。

師母趙慧急匆匆跑來,一邊跑一邊問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李追遠:“她中邪了。”

趙慧原本欲撲向晶晶的動作,停住了,然後扭頭看向李追遠:

“那該怎麼做?”

“找根繩子來,先捆住她。”

“哦,好!”

趙慧馬上進屋去找繩子。

晶晶:“……”

其實,趙慧反應也很好理解,站在普通人角度:

你是信小姑娘是中邪了還是信本省高考狀元是個精神病?

不過,趙慧的果斷乾脆,也讓李追遠品出了另一層味道,那就是趙慧照顧自己外甥女這些日子來,可能她也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

繩子被找來了,薛亮亮和羅工倆人合力,將晶晶捆了起來。

隨即,晶晶被擡去了側臥,丟在了牀上。

趙慧將窗戶關閉,將窗簾拉上,側臥內顯得很是封閉。

然後,三人目光全部看向李追遠。

未等他們開口,李追遠先道:

“供桌、蠟燭、供品、黃紙、黃酒……沒黃紙給我找白紙和毛筆或鋼筆,沒黃酒用啤酒白酒也可以。”

“好!”

三人齊應了一聲,全都出去準備。

側臥裡,就只剩下李追遠和哪怕被捆綁着依舊在瘋狂扭動掙扎的晶晶。

看着小姑娘眼裡流露出的不解,李追遠反問道:

“難道,你會覺得我會裝作不知道,然後故意在這裡和你演戲?”

李追遠曾教過譚文彬,當你覺得自己無力應對局面時,那就假裝看不見邪祟。

剛回南通老家的那段時間,李追遠就是這樣做的。

那時的他連走陰都是稀裡糊塗的,面對死倒時更是毫無辦法,只能選擇趨利避害、保護自己。

所以,在過去這一年裡,他不停地讀書。

知識,改變命運。

現在,再面對這類髒東西時,他已不再是那個只能露出懵懂神情陪着演戲的男孩了。

薛亮亮和羅工將一張桌子擡了上來,上頭蠟燭這些都擺放着,不僅有黃紙還有金銀元寶以及冥鈔。

前陣子師母趙慧的妹妹妹夫車禍身亡,她家裡存有這些也很正常。

佈置好後,趙慧忽地雙腿發軟癱在地上,得虧羅工及時伸手攙扶住。

“我的晶晶,我的晶晶……”

先前又是拿繩子佈置供品,現在手頭沒事做了,情緒終於涌了上來。

羅工看向李追遠,問道:“小遠,你可以麼,下面需要我怎麼做?”

“老師,上次在老家河工遇到那件事後,我家裡太爺教了我一些手段,應該可以應對的,您……”

李追遠看了一眼側臥門。

羅工會意,對妻子道:“阿慧,你之前不是也在電話裡和我說晶晶有些地方很奇怪麼,現在發現問題了是好事,爲晶晶好,咱們現在不能添亂,我陪你出去等着,相信小遠。”

“嗯。”趙慧用力點了點頭,手背擦了擦淚水,對李追遠致以歉意的微笑,“小遠,拜託你了。”

羅工夫婦出去了。

薛亮亮沒走,而是留在了側臥,他一邊幫忙點燃蠟燭一邊說道:

“咱師母是個拎得清的人,老師命真好。”

“嗯,你命也不錯。”

“我說,老弟,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說真的。”李追遠指了指還在牀上扭動如蛆的晶晶,“她先前聞到你身上的白家氣息,表現出了反感。”

“咦,真有這種效果?”

“跟衣服口袋裡裝了顆樟腦丸一樣。”

“小遠,你就不能選一些唯美點的比喻?”

李追遠搖搖頭。

少年可以對白家無感,但絕不可能喜歡上白家,更不會去說好話。

後天,柳玉梅搬家,同時也是自己的入門禮。

江上龍王,怎麼可能瞧得起躲在江底做白日飛昇夢的水老鼠。

“接下來,怎麼搞?”薛亮亮問道,“要不要打電話喊潤生他們過來?”

“不用。”李追遠搖搖頭,“她身子年齡比我還小。”

“呵呵呵。”薛亮亮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繼續,你繼續。”

李追遠指尖夾住黃紙,在蠟燭上引燃,揮舞兩圈後,將黃紙置於黃酒碗裡熄滅。

“你既聽得懂話,我就先不走陰了,先禮後兵,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

離開小姑娘身體,享用這桌供品。

然後,該去哪裡就去哪裡,切莫再附身作惡。”

能讓髒東西自己主動離開宿主,這是最簡單也是對宿主身體傷害最低的方法。

李追遠不是林書友,他沒有掃除一切邪祟的執念,因爲那會很累。

薛亮亮在旁邊暗自點頭,他還記得當初小遠在他自個兒房間裡擺下供桌帶着自己一起拜祭的場景,那時候的語氣軟和多了,類似說好話請求。

再聽聽現在,果然,本事起來後,口氣也不一樣了。

晶晶停止掙扎,擡起頭,看着少年,喝問道:“你到底是誰?”

李追遠很平靜道:“再有廢話,直接開鎮。”

晶晶:“我可以給你這個面子,但你得再爲我尋一個陰日陰時出生之女人,爲我新寄居。”

李追遠點點頭。

晶晶大喜:“你答應了?”

李追遠:“你去死吧。”

晶晶面色陡然變得狠厲雙眸呈現赤色開始流轉。

薛亮亮只覺得一陣頭暈,踉蹌後退兩步,後背靠在了衣櫃上。

李追遠則似完全不受影響,從供桌後走到牀邊,手指在小姑娘身上一抹,反正上頭黑狗血多,現成的顏料直接可用。

五指鶴形,自小姑娘眉心至喉嚨再至腹部位置,一路畫咒。

最後,再握拳,對着小姑娘腹部就是一捶!

“砰!”

血色的紋路從晶晶腹部一路延伸到眉心。

“啊啊啊!!!”

晶晶發出比先前更淒厲的慘叫,同時,她的眼睛裡也是時而兇厲時而迷茫。

李追遠有很多其它手段可以用,但怕傷害宿主,只能用這種笨方法。

不過無所謂,得益於黑狗血的提前潑灑,削去了她的氣焰,笨方法也夠了。

薛亮亮撐過了頭暈,靠了過來,他能清晰看見晶晶臉上正不斷交替出兩種神情,二者似乎就要脫離了。

晶晶開口道:“要不是我附身了,她其實早就死在車禍中了,你把我趕出去,她會死的!”

李追遠:“她身上既無死氣又無屍斑,本就是車禍倖存者,你不過是趁她三燈萎靡時竊入罷了,用這種話術騙人,你當我是小孩子麼?”

晶晶的眼睛裡忽然浮現出綠色的詭異瞳色,聲音也不再是小姑娘,反而很是沙啞陰沉:

“陰陽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再退一步,你且送這具軀體至我洞口,我自離去,不巴着她就是了。”

“哦,你洞口在哪裡?”

“在……”話剛要說出口,晶晶怔了一下,“你不準跟,讓她自行走去!”

李追遠懶得再和她廢話,指掐小姑娘人中,繼續逼迫其體內臟東西脫離。

“道友,你真要把事做絕麼!”

“我有強迫症。”

李追遠另一隻手向下一撫,先將小姑娘眼皮抹閉再順勢擡起,指節對其額頭連叩三下。

小姑娘身體一顫,嘴巴張開,一股黑煙竄出,窗簾掀起,窗戶打開,似是風去。

晶晶身體逐漸鬆弛,虛汗瀑下,很快就將牀單打溼了一片。

且眼耳口鼻處,還有黑色的膿水溢出,散發着腥臭。

薛亮亮馬上道:“是死倒!”

李追遠有些詫異地看向薛亮亮:“你家那位,也是這個味兒?”

潤生陰萌他們聞得出來很正常,可薛亮亮是水利工程人,可不是撈屍人。

“這怎麼可能!”

“哦。”

“我不是聞出來的,你看她身上流出這麼多水,不就是死倒麼?”

“這水其實不算多。”

“行,那就是我理解錯了,我笨。”

頓了頓,薛亮亮又補充道:

“還有,她身上沒味。”

“行了,亮哥,你給她倒過來,別讓她嗆着窒息,順帶解開繩子。”

薛亮亮先將晶晶翻過來,解繩子時問道:“沒事了吧,可以把老師師母他們喊進來了麼,他們在客廳裡肯定擔心死了。”

“不急,再等等。”

“等什麼?”

“它還沒走。”

李追遠說完,睜眼走陰。

先前的風和窗簾門窗動靜只是它的障眼法,它其實還留在這間屋子裡。

當然,就算它想走,李追遠也不會讓它如願的,只不過先前查看小姑娘身體狀況要緊,故意裝會兒瞎。

走陰的視角里,李追遠看見在頭頂天花板上盤踞着的一條黑蛇。

哦,原來是頭屍妖死倒。

記憶中,屍妖死倒往往會比其它死倒,更具備靈智,也更容易溝通,就像是老家遇到的貓臉老太一樣。

黑蛇吐着信子,原本還悠哉悠哉的它,在和少年目光對視後,瞬間大驚。

大概是李追遠見面後,先是黑狗血再是供桌又是畫咒推拿,用的全是土方法,它就把少年當成那種民間玄學“土郎中”了。

就像是劉瞎子當初拿香灰給李追遠做推拿除祟一樣。

所以,它還想等下面人走後,再重新回到小姑娘體內去。

現在,它終於意識到自己看走眼了,這少年,有大活!

黑蛇快速爬行,這次它真的要逃了。

李追遠攤開手掌。

酆都十二法旨——四鬼起轎。

黑蛇的身軀不受控制,原本還在逃跑的它被強行拽了下來,落於李追遠腳下,完全貼着地面,動彈不得,似乎真有一頂轎槓正壓着它。

李追遠彎下腰,伸手將黑蛇攥入自己掌心。

走陰狀態下,他能感受到黑蛇的劇烈顫抖。

李追遠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小羅盤,他有兩種羅盤。

紫色羅盤太大不方便隨身攜帶,一般都放宿舍裡,有事時都是由潤生或者譚文彬帶着。

小羅盤是他自己刻的,攜帶方便,缺點就是一直有一個固定誤差,每次使用時都得自己通過心算校正。

這種誤差彷彿是固定的,一開始做羅盤時就有,後來自己水平不斷提升,做出來的羅盤誤差也依舊沒變。

走到供桌邊,端起那碗浸沒紙灰的黃酒,倒灑在自己手掌。

黑蛇當即蔫吧下去,像是喝醉了一般,沒了意識。

李追遠將黑蛇拍入自己羅盤中,又走到女孩身側,從女孩身上又蹭了點黑狗血,在羅盤上畫了一個封禁。

按照魏正道在《正道伏魔錄》的描述,一般這種活兒抽出一張事先畫好的封禁符紙貼上去就可以了。

但和自己做羅盤一樣,李追遠在畫符方面,也是沒有寸進。

起初,李追遠懷疑是不是因爲自己沒有師承,相當於在符篆一道,沒有被開過光。

後來,他隱約察覺到,這似乎和自己請神困難一樣,是自身的某方面受限。

按照命理裡的解釋,大概就相當於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總得象徵性留點缺口,要不然容易早夭。

只是,沒符紙終究不方便,李追遠決定可以讓阿璃嘗試幫自己畫一些符紙,她給自己雕刻的木花捲兒,每次都有很強的效果。

祖宗牌位和材質只能起一個增幅效果,要不然真拿牌位有用,那大家以後打架時,就都要變成人手一個牌位了。

李追遠打開側臥門,走了出來,對坐在客廳裡的羅工和趙慧說道:

“晶晶已經沒事了,不過身子有些虧,最好送醫院觀察,近期可能會生些頭疼腦熱的小病。”

趙慧馬上衝進臥室去查看小姑娘。

羅工則舒了口氣,對李追遠笑道:“辛苦你了,小遠。”

“老師,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過……”羅工組織了一下語言,“你這方面的本事,以後還是得揹着點人,解決一些問題時,得揹着點外人,要不然可能會影響你以後的發展。”

“老師,您又不是外人。”

“呵呵。”羅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腦子好就是讓人羨慕,一邊做畢業設計一邊還能抽空學這些東西。”

羅工也進去看孩子了。

李追遠走到陽臺,拿出羅盤,大概測算了一下方位,估摸出一個位置。

然後,他走到客廳電話機前拿起電話,撥通了平價商店的號碼,接電話的是陰萌,李追遠報了個時間和地點,讓她通知潤生和譚文彬帶齊裝備去那裡匯合。

將軍廟的那一場,固然經過精彩,但最終也只是簡單收了個尾,而且潤生那晚還不在。

這種屍妖本體,李追遠已提前摸了底,強度適中,符合標準。

薛亮亮此時走了出來,斜靠在牆上,有些惋惜道:“我真想和你們一起去。”

“誰會帶着樟腦丸去打架。”

“你是在說我沒用麼,怕我去了反而會拖你後腿?”

“嗯,除非你把她從江底請出來。”

“她不可能出來的。”薛亮亮很篤定地說道。

“你這麼相信她的話?”

“我知道,她在害怕,她對我說過,江上龍王家,已經盯着她了。”

“那亮亮哥你下次替我回鄉看望時,可以順便告訴她,龍王家,也算你孃家。”

薛亮亮擡起頭,面帶得意的微笑:“喲,我這麼有面吶?”

“嗯,上門女婿不易,孃家沒人容易受氣。”

“哈哈哈你這臭小子!”薛亮亮笑罵着,然後伸手摟住少年的胳膊,“謝了,小遠。”

“別客氣,你可是大寨主。”

“什麼寨主?”

海河大學平價商店匪寨,工商營業執照上標註的頭把交椅,是薛亮亮。

羅工和薛亮亮要先陪着趙慧將晶晶送去醫院,然後他們倆人還得連夜趕往黃山。

李追遠沒和他們同坐車,而是選擇自己叫了一輛出租。

坐在出租車上,看着城市夜景。

到了地方,給了錢。

剛一轉身,就看見前方路燈下揹着裝備的潤生、陰萌和譚文彬,三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李追遠轉身,揮手,喊了一聲:

“走,團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