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家裡時, 我無意間翻到了和顏朗結婚的現場錄像盤。幾年過來,當時的許多細節我記不太清楚了,於是我將光碟放入電腦, 打算再回顧一下當年的情境。當看到顏朗低聲說“我怕打針”時,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想起他在醫院陰着臉, 一臉“雅.蠛蝶”的表情, 我更加想笑。
弟弟感冒時, 他給弟弟打針一點兒不手軟,王洛萌感冒時,他更是冷若冰霜地扒了他褲子, 一聲安慰和提示都沒有,猝不及防地紮了上去。我一度以爲他穿上那身白大褂, 掛上醫生的頭銜, 就會忘我的工作, 壓根兒不會像平日裡那樣平易近人。沒想到等別人在他面前穿起白大褂扎他的時候,他慫成那樣。
“笑什麼?”我抱着膝蓋坐在電腦前, 忍不住發笑,不知顏朗何時走了過來,看了眼屏幕問我。
“好傻,哎,你竟然怕打針, 一個醫生怎麼會怕打針?”我笑得前仰後合, 不曾留意顏朗的臉色有些不大對勁兒。
他盯着我看許久不說話, 我的笑容戛然而止:“喂, 說你幾句生氣了?犯不着吧, 小心眼兒。”
顏朗仍然盯着我不說話,我被他看得發毛, 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小心眼兒呢,說你幾句就不開心了,大不了以後不說了唄。一聲不吱的,什麼毛病!”我繼續吐槽道。
“沒毛病。”顏朗說,“我怕打針你很開心麼?今天在醫院護士面前開心麼?你老公我的頭摸起來舒服麼?”
我說:“還行吧,和摸小八差不了多少。”
話音剛落,顏朗將我pu倒在地上,說:“差不了多少?再摸摸看呢。”
我知道,他一旦把我推倒,一旦讓我摸他的腹肌,下一刻準要發生些什麼。瞬間我臉頰滾燙。爲了掩飾內心的騷動與不安,我將顏朗的睡衣拉拉好,說:“晚飯時候不是說‘牽涉痛’,沒力氣麼?”
“託你的福,喝了你的養生粥,現在不痛了,有力氣了。”顏朗貼着我的面說。
我擔憂問道:“你胳膊受傷了,總歸是有影響的,等下次……等下次痊癒之後……”儘管我嘴上這麼說,等下次,實則心理特別後悔,特別希望只是這一次。
“一隻胳膊沒問題呀,楊過一直都是一隻胳膊,小龍女照樣很愛他。”顏朗說。
我說:“人家那是練武術的人,力氣大,一隻胳膊也足夠強大。哪像你,成天坐辦公室,屁股都坐爛掉了吧。”
顏朗挑眉,自信滿滿地說:“有沒有力氣,老婆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試試那就試試吧,我心裡想。
說到不請自來,沒有人會比我那老母更不自覺。總是猝不及防地閃現。今天週六,我和顏朗都不上班,弟弟幼兒園郊遊去了難得不在家,小八被強制關在陽臺上曬太陽。家裡一切可干擾因素都不在了,我打算和顏朗從臥室到客廳,再從客廳到廚房好好溫存一下呢。結果剛從臥室到客廳的沙發,門鈴響了,是那種急促並且無一點耐心的雜亂響聲。單從鈴聲上我就大概判斷出來是誰了,果然一秒,門外響起了我老母渾厚的大嗓門聲:“喬莊妍開門!”
沉浸在溫柔鄉的我,彷彿被一個巨大的鐵錘砸中了腦袋,瞬間清醒,我避開顏朗雨點子似的吻,喘息道:“我媽好像來了,別,我們等會兒……不要停!”
門鈴響了一會兒又停止了,我想大概是沒人應答,老媽回去了。正和顏朗把戰地轉到廚房,門鈴又響了。我從廚房的窗戶口看到大門處的老母,恰巧老母也看見了我。
“小兔崽子在家呀,開門,快點!”隨着老媽的大嗓門一吼,老爸和顏朗他爸媽都出現在了窗戶口,一同看着我。幸好我們家在三樓,他們只能從窗戶口看到我的臉。
這下子暴露了,想不開門都難。我和顏朗急忙穿戴好,笑臉相迎地去開門。
“爸,媽。”我甜笑道。
“爸媽,岳父岳母。”顏朗說。
“搞什麼?這麼久纔開門!”一進門老母嫌棄道,“大白天,家裡窗簾拉得好好的,做什麼?忙着給我們造孫子呀。”
“午休。”我忙解釋道。
“喝,甭以爲我不知道你什麼屬性,這麼多年過來了,你什麼時候養成的睡午覺習慣?小時候我拿着掃把,追着你打屁股也不願睡。”老母譏諷道,“還傻站着幹嘛,爸媽來了不知道倒水?”
話癆,我這老母,什麼時候能少說兩句,我就謝天謝地了。自我記憶以來,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家醜外揚的一神奇人物。逢人留就說我的尷尬事兒,就連我幾歲來例假,和她一起跳廣場舞的大媽們都知道。吾有此母,命也!
我抿嘴,不去理會她,倒水去。
顏朗他爸媽和我老爸,從進屋開始就沒說話。要說他們也是絕了,每次要麼不來,一來的時候總是碰到一起。和我爸媽一樣,都是不喜歡打招呼的主兒。動不動就搞個襲擊,誰受得了呀。
在廚房倒水的間隙,顏朗猛然發現我內衣釦還沒扣好,急忙在角落裡幫我扣上了。我將茶水端到茶几上,顏朗他爸媽正在家裡四處閒逛,跟隨他們一起來的大金毛球球在陽臺上發現了小八,熱情地湊了上去,對着小八的屁股又聞又親的。
我熱情招呼說:“爸媽,坐呀。”
顏朗他媽高冷地掃視我一眼,繞過沙發逛了一圈才坐下。儘管她對我這個兒媳不太滿意,但作爲一位懂事的兒媳,我,是不會擺臉色使小脾氣的,反正她又不在我們家長住。
我的老母本來坐得好好的,突然扭起屁股來,那妖嬈的扭臀動作和微微皺眉的表情,看得人尷尬癌都犯了。
我說:“媽,你幹嘛?”
“我怎麼感覺,感覺……”我的老母突然停止了扭動,手伸到沙發下。
場面一度很尷尬,我想着老媽你一大把年紀了,更年期也早就過了,咋還這麼活躍呢?就算想怎樣,等回家和老爸慢慢處唄,咋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番羞恥的動作,我顏面何存呀?
顏朗,顏朗他爸媽,以及我和老爸一同看着我老母,只見她的手在沙發下摸了摸,突然抽出來一個紫色方形的東西。我和顏朗面面相覷。
“杜.蕾.斯!我說你們結婚這麼久,肚子咋一點動靜沒有呢,原來是使套兒了是吧!”老母舉着套,像大偵探發現了驚天大秘密似的,到處擺證。自己看過了還將套遞給顏朗他媽看,說:“親家母,你看!以後甭把責任全往我們家閨女身上推,現在看見沒,你們家兒子也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顏朗他媽媽氣得手指直抖,指着顏朗謾罵道:“臭小子,嫌你媽還年輕是不是?非要等到媽七老八十了你才能想到孝順媽。再過一年你就奔三了,你見過有幾個年過三十還沒有孩子的?去你同學那兒看看,比你後結婚的都兒女成雙了!當初畢業不久,你就和我們說要娶媳婦兒,我和你爸爸都以爲你很上路子,沒想你,太讓人失望了!”
顏朗他爸撫摸着他媽,安慰道:“多大點事兒,氣成這樣。身體要氣出個好歹來,不值當。”
顏朗說:“媽,你別動不動就生氣,我和喬喬都還年輕,您也年輕,孩子這事兒不着急。”
“每次都說不着急不着急,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再看,站着說話不腰疼。”顏朗他媽氣得兩眼通紅。
我也是服了顏朗了,這麼多年他是怎麼生活過來的。不是我說,他媽真是蠻橫刁鑽不講理,還喜歡耍小性子,搞得所有人都對不起她一樣。
顏朗說:“媽,難得來一次,不要總把心思放在抱孫子上。吃飯了沒?沒有我們一起出去吃。”
顏朗他媽媽立馬來了精神,指着我說:“今天我要在家吃,兒媳婦,你做給我吃。”
我再次傻眼了。我看顏朗他媽媽今天過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明知道我做菜不好吃,還偏偏點名讓我做,絕逼是故意刁難我,讓我下不了臺。
顏朗說:“媽,我們這麼多人,現在又是中午,你讓喬喬做這麼多人的飯,來不及呀,況且冰箱裡又沒那麼多菜,還得出去買。”
我跟着說道:“是呀,現在已經到飯點上了,我要是再去買菜,買回來再做,恐怕沒三四個小時是做不好的,到時候別餓壞了爸媽們。”
“也行,今天出去吃,明天你做給我們吃。”顏朗他媽擺正身體說。
我詫異問道:“明天?媽,你來回跑不累嗎?”
“誰說我來回跑了?反正你們家空房間多,今晚我住這兒了,過個十天半個月再走。”顏朗她媽媽說。
顏朗他爸爸說:“老婆,真的假的呀?你要是住這兒,今晚我也住這兒了,你不在,我一個人呆家裡還真有些不習慣。”
顏朗說:“爸媽,你們自己家裡舒服的大房子不住,跑來我和喬喬的小房子擠好嘛?而且我和喬喬過倆天都得去上班,沒時間照顧你們呀。”
“沒事兒,等你們週一上班後,我做飯給你們吃。”顏朗他媽媽說。
“既然親家公親家母都住這兒了,想必也不多我們倆,老公,今晚我們也住這兒好不好?”我老母扭頭對老實人父親說。
我老母發話了,父親哪敢不答應。於是四位老人,外加一條一歲左右的金毛,一起在我們小家裡住下了。
說好的婚後二人世界呢?
“姐姐姐夫,我回來了!”弟弟滿心歡喜地推門而入,下一秒便傻了眼,可愛的笑容僵化了。家裡客廳塞滿了人,他的小八正被金毛追着到處竄。
“兒子,回來啦!”母親衝過去,本想抱起弟弟,結果一時間忘了弟弟長胖許多,用力不到位,險些兒閃着老腰。
“媽,小心點兒。你看弟弟被我養得還不錯吧,跟小豬似的。”我得意地說。
我老母估計是許久沒見着弟弟,想念得狠,抱着弟弟又是親,又是摸的,歡喜的不行。
“兒子,意不意外,驚不驚喜?媽媽和爸爸打算在姐姐家長住,你以後天天都可以看見爸媽了,激動不?”弟弟沒啥太大反應,老母倒把自己說得激動萬分。
“激動……”弟弟假笑道。
老爸熱情地接過弟弟的書包,將弟弟抱到沙發上,說是要聊聊父子之間的話題。老媽從臥室裡抱出一堆吃的,企圖誘惑弟弟,想趁機跟他親近親近。他們倆給弟弟帶了吃的喝的穿的,唯獨什麼沒給我帶,我能理解,他們這麼做絕對不是重男輕女,絕對是弟弟在我們這兒呆了那麼久,他們過於想念的結果。
但沒一會兒,老爸老媽兩人抱着弟弟打起來是怎麼回事?
我和顏朗本是在廚房忙活的,突然聽見客廳裡有吵鬧聲,急忙跑過去一探究竟。只見我那剽悍的老母緊抱着弟弟上半身,相對偏弱勢的老爸,也拽着弟弟的小粗腿兒不撒手。
老母蠻橫道:“兒子喜歡我多一點,他一進家門先叫的媽。”
老爸不甘示弱:“明明是喜歡我多一點,我就感覺他先叫的爸。”
弟弟哇哇大哭。
我衝過去,拉開爸媽,抱過弟弟說:“爸媽,你們搞什麼?犯得着爲這點事兒吵架麼?看驀然臉被你們捏的,更像豬頭了!”
“姐姐,我不是豬頭。”弟弟含着淚,可憐兮兮地望着我說。
看弟弟被爸媽這麼折騰,我心裡不是滋味兒,越看弟弟越覺得可憐,越看相安無事的父母越覺得討厭,於是我說:“我勸你們以後別再這麼折磨弟弟了,如果以後再發現一次這樣的現象,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顏朗扯了扯我的袖子說:“話重了,少說兩句。”
老母和父親雙雙沉默不語,顏朗他媽媽開始發話了:“對自己親生父母都兇巴巴的,難怪對我們的態度不好,這樣的不孝女罕見。”
尖酸刻薄的女人!看在顏朗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沒想到我不開口,她變本加厲道:“也不知道我們不在這兒時,兒子受了多少氣。看咱兒子瘦的,腳上全是骨頭。”
我去,她竟然敢說顏朗瘦?她看過顏朗全.裸的樣子麼,就在這邊瞎嗶嗶。顏朗哪兒瘦了?身上全是肉好不好?尤其是屁股,肉一點兒也不少。腳上瘦,試問哪個成年人的腳不瘦?幾乎只有小孩子纔會是肥腳。
顏朗說:“媽,沒有的事兒,您不要隨意猜測,我和喬喬的感情非常好,她平時也特別溫柔。剛剛是看驀然被岳父岳母爭搶的可憐,一時看不過去說得氣話。況且岳父岳母都沒說喬喬怎麼樣呢,您這樣評價是不是太激進了些。”
顏朗她媽媽一時啞口無言,頓了頓說道:“晚飯做好了沒?我和你爸爸肚子早就餓了。”
“好了好了,現在就可以吃了。”顏朗招呼道。
以前每天晚上家裡只有我和顏朗兩人,我們想幹嘛就幹嘛。後來多了弟弟,又來了小八。如今又多了四位老人和一隻金毛,一時間家裡客廳塞滿了人。人多,當然看電視節目也成了很大的問題。顏朗,顏朗他爸爸和我爸比較喜歡看球類競賽,我老母難得和顏朗她媽媽在一線上,想要看家庭倫理劇。弟弟想看動畫片,當然還有最沒有發言權的小八和球球,它們喜歡看《動物世界》類節目。然而電視機只有一個,誰掌握遙控器誰就是霸主,喜歡看電影的我默默藏好遙控器。
顏朗找了半天遙控器沒找到,最後發現看電影入迷的我,硬是從我屁股墊下面抽出了遙控器。
這男人!他爸媽在就敢無法無天了!反了他!
我二話沒說,撲倒了顏朗,奪過了遙控器。瞬間,客廳裡鴉雀無聲,五個人,十隻眼睛齊刷刷地看向躺在地毯上的我和顏朗。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我撓了撓後腦勺,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扔下遙控器返回臥室。剛要關門,發現顏朗尾隨過來了。
我將他一把拉近臥室,快速關上門。心撲通撲通的跳。
我說:“剛剛什麼情況?”
顏朗說:“我還要問你呢,怎麼跟老虎似的,說上就上呀,爸媽們都在那兒呢。”
我說:“我哪知道呀,都怪你趁我不注意偷襲我!”
顏朗說:“我怎麼感覺是你白天沒玩夠呀。”說着他向我靠近,在我脖頸處深深一吻。
我推開他說:“等會兒,套兒都在客廳沙發下面呢,怎麼辦?你去拿。”
已經脫掉上衣的顏朗再穿起睡衣出去,剛開門,詫異道:“爸媽,你們怎麼……”
瞅見爸媽們都圍着我們臥室門口,嚇得我急忙鑽進被子裡。
顏朗拿過東西回來時,對我小聲說:“咱爸媽都在門口偷聽呢。”
我說:“都什麼毛病,偷聽就偷聽唄,不管了。”說話間我已扒掉顏朗的睡衣。
顏朗摸着我的臉,笑道:“你最近怎麼了?餓虎投胎呀?”
我說:“不要說話,好好幹活兒。”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兒,最近特別反常,看到顏朗的臉就想親。看到他安靜的樣子想撲倒,看到他笑的樣子想撲倒,看到他皺眉的樣子想撲倒。他越是高冷麪癱的時候,我越是想撲倒。班不想上,飯也不想吃,就想時刻跟他黏在一起。
老實說,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