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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監獄深處,終年不見天日的禁閉室今天非常的熱鬧,川西幫的那夥人一人領了個單間,還在那隔着鐵門罵罵咧咧的叫囂個不停。
“我草他姥姥的,剛纔揍得那個傻逼小子是不是腦子裡面有水啊!敢在我們川西幫面前提餘家的字號,也不看看我們魏老大是什麼人!餘耀海那個鱉孫今天要是在場,我們就一鍋把他也給操了!”
“就是就是,我日他個先人闆闆,那娃兒就是個錘子!要不是趙老鬼手下的那個柱子攔着我,我非踹死他不可……”
“都給我閉嘴!關禁閉了還不老實!一個一個想上天啊?”走廊裡的呂管教突然怒吼了一嗓子,他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小小的走廊裡不斷的震顫着。
川西幫那些傢伙們立刻縮了縮脖子,沒有一個敢出聲的了。怪只怪他們剛纔聊得太盡興,竟然連管教走近的腳步聲都沒有發現。
此時呂鬆寧呂管教臉色鐵青皺着眉頭,一間房一間房的在巡視着。他走到了魏老西被關押的那間禁閉室前停下了腳步,隔着鐵柵欄門朝裡望去。
只見魏老西像個沒事人一樣大剌剌的躺在牀板上,雙手枕在腦後,大腿翹在二腿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這傢伙確實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他被判無期徒刑,家裡父母雙亡,膝下無兒無女,老婆給他戴了綠帽子被他親手給掐死了!
外面的自由世界對他來說毫無吸引力,他壓根不期望什麼減刑不減刑的,像他這樣的人,能死在監獄裡對他來說真是燒了高香了。死在這裡最起碼還有人要負責他的身後事,要是死在外面,估計連個給他收屍的人都沒有。
“唷,這不是呂管教麼!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魏老西拿眼角瞟了瞟站在門外的呂鬆寧,自顧自伸了個懶腰,連身子都沒有站起來。
魏老西自己心裡非常的清楚,反正已經是爛命一條,都被判無期了,你總不能再給我無期徒刑上再加上幾年刑期吧?所以他對監獄裡的各種行爲規範從來都是視若無睹,見了管教不立正已經是一種常態。就算是監獄長親自來了,我不想給你面子,你也奈何不了我。
他就是憑着這股渾不吝的性子,私自在監獄裡糾結了一幫來自川西的老鄉,成立了一個叫川西幫的小團伙。這些來自川西的傢伙們各個是好勇鬥狠,打起架來全都是紅着眼不要命的做派!還好他們人數規模只有十幾個而已,在第七監獄裡還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魏老西!你本事不小啊,人家新人中午剛送進來的,下午就被你給打進了醫療室!”呂管教的心裡非常的氣憤,他恨不能直接把魏老西抓出來好好的拷打一番!可如今的監獄,並沒有賦予他私下打人的權利。事實上,如果獄警真的因爲自己的私心對囚犯舉拳相向的話,他不但毀了自己的前途,還可能會被扒去身上這套制服!
“啊?進醫療室了啊!?”聞聽此言,魏老西突然坐起了身子,裝出一臉驚訝狀,轉瞬又變回了一臉的壞笑:“哎喲,真是不好意思,我還想把他打成保外就醫呢,可惜了,功虧了一個簣。”
一聽老大說起了俏皮話,其他幾間禁閉室裡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訕笑聲,這些傢伙們一點沒有悔改的意思,反而還有些自鳴得意。他們川西幫靠的就是一個“狠”字!不然他們這幫外地人怎麼能在這塊龍潭虎穴的地方立足。
“你!!!”呂管教氣的不知該怎麼說纔好,對付這樣冥頑不靈的頑固分子,其實監獄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他們拒不配合勞動改造,也不期望獲得減刑什麼的,你還不能動手打他!當真是讓人束手無策!
…………
五天的時間轉眼過去。
這日一大早,魏良市看守所的大門外,一輛黑色的雪弗蘭科帕奇早早地等在了那裡。駕駛室的車窗外扔了一地的菸頭,看來車上的人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
只見看守所的大門閃開了一道縫,一個黑色的身影閃了出來。
那輛科帕奇立馬把車窗搖下,露出了王嘯天的身影,今天是他的手下耿旭彪出獄的日子,他等在這裡,就是爲了要親自接他。
那個黑色身影瞧見了王嘯天的科帕奇,立馬咧開了嘴,踏着大步朝這邊走來,這人不是耿旭彪又會是誰!他這次因爲是累犯,足足被關了二十多天,上次跟他一起進來的那幾個小弟只關了兩個禮拜就被釋放了,唯有他自己一個人又被多關了一個禮拜。
“天哥,怎麼勞煩你親自過來接我啊?你派個公司的弟兄來不就成了嘛。”耿旭彪滿臉堆着笑,能被王嘯天親自來接,說明他還是很看重自己的,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殊榮。
王嘯天把手中的菸頭一扔,臉上不陰不晴的說了句:“上車,我有話要跟你說。”
耿旭彪一見王嘯天臉上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遇上什麼事了,他立馬二話不說跳上了副駕駛座,兩人把車窗關了起來。
“小強出事了,你知不知道?”王嘯天又自顧自地點上了一根菸,順手把煙盒扔給了耿旭彪。
耿旭彪接過煙來立馬慌不迭的塞了根在嘴裡,在看守所裡可是斷炊好幾天了。“我在裡面的時候也聽人說了,聽說害死他的那個小子因爲證據不足,才被判了六年?”魏良這座小城裡沒有什麼秘密,一旦出點什麼事,不出三天,準是全城的人都能知曉。
劉星皓在被判決前,其實也是被羈押在魏良市看守所,只不過他因爲是涉嫌殺人的重刑犯,一直是被單獨關在個小單間裡,連放風都沒讓他出去過,所以和耿旭彪並沒有打上照面。
“才他媽六年!那是我表弟的一條命啊!我草他姥姥的!”王嘯天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方向盤上,一想到這事,他心中的怒火就呼呼的在往上竄!“這個小子叫劉星皓,我查到了他現在被關押在第七監獄,我記得你哥不是也被關在第七監獄的麼?”
耿旭彪點了點頭,他已經預感到王嘯天要乾的事肯定不會小了,他把嘴裡的煙拿了下來,一本正經道:“是,我哥還在裡面呢。天哥,你說吧,到底想怎麼弄這個小子?”
王嘯天轉過頭來緊緊盯着耿旭彪的眼睛,他額頭上的青筋因爲激動已經像根蚯蚓般凸了出來!目光裡滿滿的全是殺機!“給我帶個話進去,我要這個劉星皓的命!誰要是辦成了,二十萬現金就是誰的!”
…………
這幾天下來,劉星皓已經漸漸適應了在第七監獄裡的生活。
每天都是到點上工,到點吃飯,到點放風,到點睡覺。二十四個小時被人給安排的有條不紊,吃喝也不用自己操心,會有人按時按點的送來。雖不是什麼珍饈美味,可粗茶淡飯也吃着挺香的。這樣的日子雖然有些枯燥,每天都是重複重複再重複,但對於人性格的磨礪,其實是大有好處的。
人在世間難免會犯錯,做了錯的事情,逃避不是辦法。要勇於承擔責任,承擔自己犯下的錯。每天閒暇的時候,劉星皓都會在心裡一直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能重來,我會如何選擇人生的每一條道路?”
能重新再活一遍,無疑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一件事情。我們可以用再來一次的機會,彌補自己過去犯下的一樁樁錯事,彌補自己心靈的一道道傷口。
可時間是永遠不會回頭的,錯了的事,終究還是錯了。就算你真的能彌補,能挽回,只怕在改變了未來的時間線上,你依舊會犯下另外一件錯誤的事情。
所以最後他的結論都是驚人的相似。人生沒有如果,活好現在,活出自我,讓今後不會因爲現在的一個決定而後悔,纔是當下唯一的真諦!
“皓子,想啥呢?一半天也不吭聲。來一片不?”蹲在一旁的老李哥手裡端着個茶缸,裡面裝滿了溫水。
他嘴裡正“咯吱咯吱”來回嚼着的東西你絕對猜想不到,是每天早上發的那枚煮雞蛋的雞蛋殼。老李哥說這樣把雞蛋殼嚼碎了混着溫水嚥下,是治療胃病的偏方。而且這麼吃吧,還能補充鈣質。
劉星皓笑了笑,謝絕了老李哥的好意。他曾經拿過一小片實驗了一下,那雞蛋殼嚼在嘴裡的口感實在是太過怪異,就跟嚼着滿嘴的水鹼一般,實在是難以下嚥。
可人家老李哥每天如此,閒下來的時候,就會從兜裡把雞蛋殼掏兩片出來扔在嘴裡來回的嚼碎,再混着水服下。他多年的老胃病到現在還真的是沒有怎麼犯過,也不知是這裡的伙食養人,還是雞蛋殼真的發揮作用了。
安靜的走廊裡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這個時間段,難不成是又要送新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