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在這界內諸多神靈之中，能稱得上一聲‘大神’的又有幾個呢？
這金烏算是頂尖的那一批。
哪怕之後大勢滾滾，諸天改易，仙道昌盛，其一身道行神通亦不會有絲毫衰退。
“此世神道將衰，仙道將起。”元君收回視線，回頭看向別雪凝，“你覺得哪個更好一些？”
“此事很難分清。”別雪凝淡淡道。
像這般通玄能級的世界。
仙道就好似大藥一般，修行者體悟修行，創衍新法，通曉玄理可增世界底蘊，但若是勢頭過猛，亦有可能傷及世界本身。
而神道就好似一溫和的補劑，神靈權柄來自天地，司掌陰陽，法度有序，雖難增長本源，卻可調養世界，恢復生息。
如此往復，不斷增加世界底蘊，積累足夠方能跨過那一線，最終實現蛻變，躍遷成爲獸神界那般能級達到洞真，自身體量更是高過真仙的永恆大界！
所以神道也好，仙道也罷，二者輪轉循環都不過是這方世界調理自身的手段。
於世界而言，仙道在該存在的時候存在，神道在該昌盛的時候昌盛，如此最好。
但對於界內衆生來說，仙道與神道各有優劣，很難分出個高下。
“也是。”
元君飄回，繼續坐在了別雪凝的肩膀上。
別雪凝轉身再度向上走去。
師弟（道兄）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抵達，在此之前，兩人準備就在這兒等下去了。
至於此世變幻，兩人並沒有插手其中的意思。
畢竟一個執掌殺伐劍道，連收個徒弟都要慎之又慎。
另一個現在就巴掌大小，自然也懶得參與。
“話說回來，這次三天界歷練之事，恐怕要草草收尾了。”元君的聲音輕輕傳開。
“嗯。”別雪凝也應了一聲。
經歷這麼一遭變故，連玄都親自出手了，爲了小輩們的安全考慮，那歷練自然是不可能繼續下去。
“若我所料不差，應該是丹祖道友出手。”
“嗯。”
“……你難道就只會嗯一聲嗎？”
平常在羣裡的時候不是挺能說的嗎？
“……”
別雪凝偏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元君偏過頭，躲開她的目光：“你那兩個弟子都很年輕，驟然經歷如此變故，也不知能否接受。”
“……”別雪凝聞言一頓，但很快又繼續向前走去，“會的。”
逆徒雖然頑皮，但並不是軟弱之人。
小徒弟性子也挺堅強的，不必擔心。
身形很快繞過一個拐角，就此消失不見。
……
……
大離王朝。
慶平州，通運府，浮明縣。
縣內最大的一間茶樓，一名髮絲黑白參半，身着黑白道袍的道人望向窗外。
正是鴻尊。
他又沒有諸多限制，而且對這仙神更替之世也挺感興趣的，自然不會待在一處等待徐邢。
所以從那神廟出來之後便四處遊蕩。
反正道兄到了之後，再去找他便是。
這一路走來，隨手降伏了一些作亂的妖魔，也拆除了一些無德的神像。
中途元君和別雪凝到達，三人商討了一下太玄界排斥力的事情，但也沒得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解鈴還須繫鈴人，畢竟是針對道兄，這件事恐怕要等到他抵達後纔會有結果……
心中思量，目光卻依舊通過窗戶落在外面。
就見此時茶樓之外。
人羣環繞之中，有一老一少正在表演戲法。
卻見那少年人吞下一枚黑乎乎的丸子，張口一吐便是火光沖天而起，好似游龍一般在天空巡遊一圈後往返，再被那少年人吞入口中，只餘一縷縷三色煙霞升騰，端是神異。
那老者一身麻衣，施展之術則更是神奇。
只見其取出一拇指大小，似是蠶豆一般的種子輕輕一拋。
還未落地那種子便生出根鬚，伸入那磚縫土石之中，新芽破殼，竟以肉眼可見之速長高！
那老者唸唸有詞，腳踏玄妙步伐。
轉眼間，一棵一人高的小樹已經長成，枝葉繁茂，亭亭如蓋。
而後，便聽那老者並指如劍，朝那小樹一指，道了聲‘開’。
花苞長成，各色各樣的小花綻放開來，綴滿枝頭。
周圍人驚異不已，那少年人也開始出聲討要賞錢。
圍觀衆人也並不吝嗇，紛紛取出銅錢向前擲去，幾個穿着華貴，氣度不凡之人更是丟出一粒粒碎銀。
那老者笑着迴應，口中高聲喊着‘感謝四方父老’捧場，而後又朝那綴滿各色鮮花的小樹一指。
霎時間，花瓣紛紛掉落，一枚枚沉甸甸的果實宛若吹氣般長大。
桃李黃杏，蘋果芭蕉，枇杷葡萄，無奇不有……
見過的，沒見過的。
果實垂落，直接壓彎了枝頭。
老者神情依舊不變，笑盈盈的請圍觀衆人享用瓜果。
譁！
一時間，叮噹聲不斷，三色煙霞飄飄，錢落如雨，好一番熱鬧。
這一幕看得鴻尊忽然有些心塞。
他又想起了那天廣場上，在清氣中落了滿地的豆子……
唉~
不過……
“種陣之法……此界【竊靈道】修行者。”
這老者‘種陣’之法對於一般修行者來說堪稱精妙，但卻不可能瞞得住他。
那小樹根鬚伸入地下之後，直接就隱於泥塵之中，勾連地脈，與那飄散的三色煙霞形成了一方足以覆蓋整個縣城的大陣——【煉生洗靈陣】！
煉衆生之生氣，以得其靈！
此界天地之靈氣爲天宮靈部諸神司掌，每一絲，每一毫釐都有烙印，冒然吐納靈氣，被烙印標記的話與找死無異！
然而欲要洗去這般印記化爲吾用，便要借衆生之‘生氣’才行！
當然，如此一來這浮明縣諸多百姓就算不死也必大損元氣，折壽許多。
若是狠一點，直接將縣內所有生人盡數煉死也不是不能辦到。
鴻尊收回視線，看向前方一名同樣看着窗外的少年。
大世更替，自有幸運兒得獲至寶，又有諸般際遇，最終於大世中扶搖而起，獨佔鰲頭。
……
……
何雲期看着茶樓外表演的老少二人，眼中神色莫名。
他心中很清楚，一旦那【煉生洗靈陣】啓動，這浮明縣定將化爲鬼蜮！
深呼吸了一會兒，何雲期看向前方。
嫋嫋雲氣交織而成的雲書之中，一行行金色的文字璀璨耀眼。
【法衍二日，你以竊靈之法繼續修行，卻不曾想魔修血乘道人，攜傀儡僞裝爲一老一少，假借街頭表演戲法之名，並於浮明縣中佈下煉生洗靈大陣。】
【因不願驚動此地神靈，遂不欲斬盡殺絕。】
【然天有不測風雲，妖鬼自縣外而來，再加之護境神靈外出參加宴席未能趕回。】
【爲在妖鬼襲擊之下保全自身，魔修血乘道人全力運轉大陣，抽取浮雲縣生氣。】
【你死了】
雲書之上的金色文字自此而止，上方還有一段卻是‘法衍一日’的內容。
死了……
何雲期握緊拳頭。
自從得了這‘道衍大千錄’以來，他得入道途，也曾多次預見過自己的死亡，但都是在幾年，甚至十幾年後，從未有一次是如此相近！
若不改變這一切，自己今天就得死在這兒！
他也想過逃，但一走出縣外就有種毛骨悚然之感，似乎踏出縣外就會直接身死一般！
‘妖鬼自縣外而來’……
無奈之下，他只得差人去將消息帶給此地神靈，希望其能儘快趕回。
艹！
若非真的沒辦法了，他半點兒也不想和神靈打交道。
此前‘法衍’數次，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因爲被發現修行了‘竊靈’之法，死在神靈手中的！
不行，需得再試一次！
還好，他以前並未亂用，此時‘法衍’次數還剩下三次。
隨着何雲期心念一動。
雲書之上，金燦燦的文字盡數消失不見。
【道衍大千，寰宇萬象】
八個大字顯化，似乎蘊含無上玄理。
但此時的何雲期顯然不能參悟，只能眼睜睜看着其消失。
隨後，就見那雲書之上，一行行與之前一般無二的金色文字開始顯現出來。
【法衍一日，你爲了解決血乘道人，提前來到‘鬆月樓’等待，並讓人去將此地之事祈告護境神靈。】
【然而神靈並未回覆。】
文字顯化到此處，何雲期心中一沉。
神明沒有回覆，那妖鬼來襲誰又能擋？
之後的結局豈不是不會變？
金色文字還在繼續出現。
【在鬆月樓中等待的你並不知道此事，看完了血承道人‘種陣’的全過程，失去了阻止他的最好機會。】
嗯？！！！
何雲期整個人都驚呆了。
種陣？
阻止他的最好機會？！
臥槽尼瑪！
之前你特麼不說清楚？！
看到這裡的何雲期徹底繃不住了，在心裡破口大罵！
雲書之上的金色文字卻依舊在勻速顯示着，但很快就出現了異樣。
【你決定……你決定……大陣啓動……】
【大陣……沒有啓動……】
【道衍……大千……寰宇】
【法衍二日……#￥%@】
【法衍三日，@%@$%】
從一開始的文字變得朦朧，再到最後變成一堆亂碼，就好似遭到了干擾，整個‘道衍大千錄’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何雲期：“……”
難不成是被自己給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