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下葬已過三天,虎子在這期間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流淚,可怕的沉默。趙山抽空過來想安慰安慰虎子,但虎子誰也不理,總是把自己關在屋裡,也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柳素娥就更不敢勸虎子了,只是每天把飯端進去,然後再原封不動地端出來,虎子根本就不吃。
虎子身上有傷,再這樣不吃不喝,自我折磨下去,人非垮掉不可!
老村長身上的致命傷確實是虎子打的,但責任不在他,都是那個天殺的蒙面人太歹毒,竟然用老村長當盾牌,才致使虎子失手打死了老村長。虎子要是連這一點也想不清楚,那他就是一個特大號的大笨蛋!
今天,柳素娥照常將午飯送進屋來,默默地放在桌上。虎子依舊盤坐在炕上,不言不動,像個死人。他手裡拿着那把蒙面人留下的短刀,低頭沉思,似乎是想從其中找出點線索來。
柳素娥終於忍不住了,這種無聲的折磨比死都難受,再不開口說話,自己非發瘋不可!
她快步走到土炕前,衝着低頭沉思的虎子大喊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呀!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熊樣,心裡有氣就撒出來,擺臉色給誰看呀,不但我看不起你,連咱死去的乾爹也看不起你!”
虎子毫不理睬素娥的痛罵,照常低頭不語。
素娥急了,探身一把奪過虎子手裡短刀,繃起俏臉說道:“它能當飯吃啊!天天拿在手裡當寶貝,你乾脆跟它過算了!”
虎子猛然擡頭死盯着素娥,眼神格外兇狠,冷冷地說道:“把刀還給我!”
素娥被虎子的眼神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但卻毫不示弱地說道:“不還,除非你先把飯吃了!”
“給我!”虎子語氣加重。
“不給!”素娥將短刀藏到身後,撅着嘴針鋒相對。
虎子“呼”地一聲起身下炕,鐵青着臉站在素娥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別逼我動手!”
素娥明眸中瞬間涌出淚水,甩手將短刀扔到地上,連日來的委屈像火山一樣爆發了。
她哭泣着攥起拳頭,狠狠地捶打虎子的胸膛,大聲哭喊道:“你打吧!你打吧!打死我算了!……”
虎子無聲挺立,任由素娥捶打自己的胸膛,這樣他心裡也許會好受一些。老村長是自己親手打死的,雖然此前曾遭受蒙面人的無情折磨,但他如何也無法忘記這個事實。他不斷折磨自己的肉體,就是想排遣心中那難言的痛苦,那怕是能化解一絲一毫也好!
過了一會兒,素娥的捶打漸漸變弱,人無力地靠在虎子的胸前,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哽咽着說:“虎子,別這樣,我好害怕!乾爹已經走了,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你要是再有什麼意外,我可怎麼辦呀!”
虎子絕非無情之人,面對懷中嚶嚶而泣的心愛女人,精鋼也能化作繞指柔。他擡手輕撫素娥的秀髮,長出一口氣道:“放心吧,我沒事。”
素娥聞聲擡起頭,美麗的臉龐上掛滿淚痕,柔聲問:“真的沒事?”
虎子沒說話,突然低頭深深親吻素娥溼潤的嘴脣,強烈的能令人窒息。
素娥也熱烈地迎合上去,毫不在意虎子的動作是多麼粗暴。
兩人都亟需排遣壓抑在心頭的痛苦,相互安慰或許是最好的辦法。
素娥記不清是如何被虎子抱上炕的,也不記得身上的衣褲是如何被扒掉的,直到虎子進入她體內的那一刻,她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丈夫終於從深陷自責的泥淖中走了出來,重新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她忘情地攬住虎子的脖頸,全然不在乎他強盜式的野蠻衝撞,喘息着把嘴脣湊到丈夫耳邊,反反覆覆地重複着兩個字:虎子。
心中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無法傾吐,只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激情碰撞中的一對愛人,終於平靜了下來,唯有那化不開的柔情蜜意,仍在屋中反覆縈繞,久久不絕。
“餓不餓?”素娥依偎在虎子腋下,輕聲問道。她那飽滿的胸脯仍在輕微起伏,顯然還未從激情中恢復過來。
“有點。”虎子的手掌慢慢掠過素娥光滑的背脊,停留在柔韌的腰肢上。
“還有點!”素娥立即瞪大眼睛說,“你知道自己幾天沒吃飯了嗎?”
“三天。”虎子尷尬地笑笑說。
“還有臉笑!”素娥狠狠白了虎子一眼,“知道人家有多擔心嗎?三天不吃飯,你以爲自己真是鐵打的呀!”
“對不起,老婆大人,是我錯了!“虎子趕忙摟住素娥,低聲賠禮道,“以後保證絕不再犯此類錯誤,現在還望老婆大人開恩,賞點飯吃吧!”
“貧嘴,”素娥笑罵道,“午飯就在桌子上,自己下去吃吧!”
“一起去嘛!”虎子說着抱起素娥,掀被就要下炕。
“呀,人家還沒穿衣服呢!”素娥趕忙又拉過被子,蓋住光溜溜的身子,白眼狠狠捶了虎子兩拳。
片刻後,兩人親暱地坐在桌旁吃午飯,心情大好。虎子是真餓了,一口氣吃了六七個大雜麪餅子,喝了兩大碗玉米粥,外加一大盤醋溜白菜,居然仍感覺不飽。這也難怪,他三天沒吃東西了,剛纔又和素娥縱情歡愛了一番,不餓纔怪呢!若非他自幼習武,體格強健,就剛纔跟素娥那一通肆無忌憚的折騰,此刻恐怕根本就爬不起了!
年輕人就是愛衝動,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虎子本來還能再吃,但他突然想起夏少校曾經教過他的一些軍事常識,說處於過度飢餓狀態中的人,獲得食物後,千萬不能吃的太飽,不然會因胃脹裂而死,說白了就是給活活撐死。
飯後,素娥麻利地收拾碗筷,虎子又撿起被素娥扔於地上的短刀,拿在手中仔細觀瞧。他從未見過這種樣式的武器,就其打造的精細程度來看,絕對稱得上一流,刀身狹長銳利,隱現寒光,刀把上纏繞的是鯊魚皮,中間鑲嵌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純金菊花,甚至連有幾片花瓣都能看清楚,真是巧奪天工。
但虎子老是覺得此刀隱隱透着一股子邪氣,說它的形制以講究實用爲主不假,但從整體來看,總是給人一種過於偏執的味道,缺乏大氣,屬於殺手刺客等一類人用的刀。
“看了三天還沒看夠呀!”素娥不知何時回到虎子身邊,微笑着問道。
“那雜種就是用這把刀折磨乾爹的,”虎子揚揚手中的短刀,目光冷厲地說道,“也是唯一能找到他的線索!”
素娥擔心虎子又要孤身犯險,急忙問道:“你打算怎麼找呀?”
虎子搖搖頭說:“還沒想好,明天我去上陽縣城打探打探再說.”
素娥擔心果然變成了現實,不禁蹙着眉頭說道:“還是先跟趙山他們商量商量吧,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虎子含笑將素娥拉入懷中,輕聲安慰道:“放心,我只是去查找線索,又不是去拼命,沒什麼好擔心!”
素娥嘆口氣,側臉靠上虎子的肩頭,眼中掠過憂愁之色。她太瞭解虎子的脾氣了,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現在只有一個人能勸得住虎子,那就是夏少校。
可夏少校此時又在那裡呢?
若再不出去曬曬太陽,自己可就要發黴了!
在潮溼陰暗的地下室中躲了兩天後,夏少校無奈地想到。救出老吳的當夜,老吳便帶他來到了這裡,戶主是老吳的生死之交,絕對可以信任。地下室建的非常隱秘,外人很難看出破綻來,空間雖小了點,但藏上兩三個人也富富有餘。
這兩天當中,鬼子來搜查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仔細,但最終還是沒能發現地下室,不得不空手而歸。第三次搜查過後,老吳就出去了,說必須外出瞭解瞭解情況了,不能老這樣乾等着。他是地頭蛇,又善於僞裝,鬼子想抓他也很難。
地下室內空氣流通不暢,不能吸菸,這可把夏少校給憋壞了,真不知這難熬的等待還有持續多久。狙殺鬼子的時候,他可以一動不動地潛伏一整天,但那是在大山裡,不受環境的束縛。而如今他卻被困在這狹小的地下室中,就像是在關禁閉,那種對幽閉環境的恐懼太折磨人了!
要不是夏少校意志堅定,恐怕早就衝出去了。
他低頭看看夜光手錶,已是晚上八點多鐘,老吳出去也有四五個小時了,按理說也該回來了,別不是出什麼意外了吧!柳副官知道老吳平時用什麼身份作掩護,此時大街上也一定佈滿了暗探便衣,專等着老吳和自己出現。
他現在爲老吳擔心也沒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就在他心情煩躁之時,地下室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接着便有人在搬動入口處的僞裝物。夏少校眉頭一皺,立刻掏出大威力,槍口對準地下室的入口,對方沒有提前發出預定的暗號,來者不善。
很快,地下室的入口便被打開了,燈光射入,入口處站着的人竟是老吳。
“出來吧,老夏!”老吳提着煤油燈低聲喊道。
夏少校並沒有因老吳的出現而收起大威力,老吳爲什麼不發暗號,身處險境誰也不能信任,唯一可靠的就是手中的槍,他慢慢地朝老吳走去,全神戒備,如果發現老吳有異常舉動,馬上就開槍幹掉他,然後再衝出去跟鬼子拼命。
“是我,老吳!”老吳發現走到自己身邊的夏少校手裡竟握着槍,立時一驚,說道。
“你爲什麼不發暗號?”夏少校緊盯這他問。
老吳一愣,隨即拍着腦門道:“你瞧我這記性,一遇到高興的事就給忘了!”
夏少校疑惑地問道:“是什麼高興事兒?”
老吳雙眼一亮道:“我知道齊一鳴今晚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