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搜殺組如幽靈般閃現,夜半時分,火堆前方百米處。他們沒有貿然行動,二十個人分散隱蔽,仔細觀察目標。很快,他們就發現火堆旁放哨的人在打盹,其身後不遠處似乎還躺着一個人,身裹毛毯一類的東西酣睡。
不管這兩人是不是“太行神槍”,先捉住再說。
搜殺組的領隊極爲小心地起身向火堆潛去,其它組員相繼跟進。暗夜的掩護下,他們像一羣飢餓的狼,在悄然靠近中露出鋒利的爪牙,隨時準備發起致命一擊。
自然界中的所有動物都有預知危險的本能,尤其是在夜晚,它們總是能敏銳地察覺到天敵的存在,從而躲避死亡的威脅。大部分人類在千萬年的進化中失去了這種本能,但仍有極少數的人擁有“它”,夏少校恰好是其中之一。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第六感。
一陣莫名的心悸使夏少校字沉睡中驚醒,全身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以他往常的經驗,這是危險預兆。他蜷身不動,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首先看到了歪頭打盹的虎子,然後發現遠處黑暗中有不少人影在閃縮逼近,相距約五六十米。
他不動聲色地取出“大威力”,慢慢拉動套筒,子彈無聲上膛,一定要先發制人,不然必死無疑。火堆太扎眼,敵暗我明,一切行動都會暴露在敵人眼中,必須想辦法撲滅。
“咔嚓!”不知是誰踩上了枯枝,發出刺耳的斷折聲,整個搜殺組瞬間停了下來,大氣也不敢出。
虎子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沒醒,繼續酣睡。搜殺組鬆了口氣,剛要起步,夏少校身上的毛毯突然飛起,迅速而準確的蓋住火堆,眼前一暗,槍聲乍響。
這突如其來的一槍沒有擊中任何人,卻令搜殺組條件反射般伏身隱蔽。
夏少校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抄起揹包飛滾至虎子身邊,擡腳將他踹離原地,低聲喝道:“醒醒,鬼子來了!”
搜殺組立刻就反應過來,強力反擊,子彈傾瀉在火堆四周,沒能命中目標。
虎子瞬間驚醒,後悔的要命,準備硬拼贖過,夏少校卻拽着他貓腰向後撤,敵情不明,先遠離危險再說。虎子手拎兩枝步槍緊跟在夏少校身後,快速朝漆黑的大山深處跑去。
眼看到手的獵物從掌心飛走了,搜殺組怒氣衝衝地拼命追趕,可是由於不熟悉地形,再加上天黑路險,追出七八百米後目標消失不見了。二十個人在四周狂搜N遍,一無所獲,鼻子都快氣歪了,真後悔沒帶軍犬來。
奇襲失敗,再搜已無意義,搜殺組退回發現目標處,認真尋找有用的線索。
夏少校和虎子其實並未跑遠,而是藏身在一塊巨大岩石下,搜殺組曾好幾次從巨石旁走過,都沒能發現。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夏少校打贏了這場心理戰。此地有不少斷崖深溝,夜間亂闖會很危險,就連熟悉地形的夏少校也不敢冒險走夜路。
不過他到是希望鬼子們能盲目地瞎跑亂撞,最好能摔死這幫狗日的雜種!
可惜事與願違,鬼子們小規模搜索了一陣就快速退走了,來無聲,去無蹤,不像是普通的鬼子,很可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山地部隊。
看到鬼子們退走了,虎子剛想爲自己的過失向夏少校道歉,不料卻被他飛快地擡手捂住嘴,搖頭示意別出聲。鬼子們撤退的不和情理,其中必定有詐,不得不防。
果不其然,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巨石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現在四周,聚在一起低聲交談了一會兒,方纔無奈地離去。
耳聽腳步聲遠去,夏少校暗自冷笑,心說:“跟我玩這套,你們算是碰到祖宗了!”
天亮前,夏少校和虎子已摸黑走出十幾裡山路,停在一片松林內小憩。兩人檢查隨身裝備,除去毛毯外一切都在。夏少校並沒有過分責備虎子的失誤,那樣只會加深他的自責,失去信心,與事無補。相信經歷過這場實戰後,虎子會知恥而後勇的。
雖然昨夜點火是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但鬼子們精確的追蹤能力讓夏少校大爲吃驚,若不是他的感覺異於常人,明年的昨夜就是自己的忌日了。人可以相信感覺,但絕不能依賴感覺,畢竟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浪費不起。
夏少校決定立刻急行軍趕回羊井鎮,中途不再露宿過夜,除了必要的進食補充體力外,絕不浪費一分一秒。昨夜這幫鬼子是有備而來,不但心動敏捷老練,而且人數佔優,如果再次遭遇必是一場惡戰,勝負難料。
臥室的紅木桌上放着兩封電報,犬養一郎坐在桌旁陰這臉抽雪茄,炭火盆擺在腳下,紅光爍爍。電報是副官送來的,他當時正趴在師豔紅身上“奮戰”,被打擾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並未訓斥副官,深夜叫醒自己定有要事,只是感覺慾火未泄憋得難受而已。
一封電報是岡村寧次發來的,詢問捉拿兇手的事情進展如何,措詞十分嚴厲,並一在提醒他限期將至;另一封是最線發現可疑線索的那隊搜殺組發來的,說他們已和疑似“太行神槍”的人正面遭遇,而且還進行了短暫的交火,只可惜又讓目標趁夜黑地熟逃走了,現在正加緊搜尋,亟待增援。
犬養一郎命副官取來軍用地圖,發現這隊搜殺組所報的方位在上陽縣的西面,相距八十多裡,那裡溝谷交錯,地形異常複雜。離該地最近的村鎮有三個:馬莊、劉家堡和鹿蹄寨。其中鹿蹄寨最近,不足二十里,剩下的馬莊與劉家堡分別爲三十和五十里,再往西就到羊井鎮了,那裡是國民黨軍隊的地盤。
狼嗥峪是通往三處村鎮的必經之路,其地形險峻,非常適合伏擊。犬養一郎立即電令其餘四組搜殺組,除一組做增援外,另外三組全部趕往狼嗥峪設伏,不惜一切代價捕殺“太行神槍”。
至於如何回覆岡村寧次的來電,他早已想好了,只有一句話:已經發現兇手的蹤跡,正在全力搜捕。
犬養一郎非常清楚岡村寧次爲什麼揪住平谷忍的事不放,其皇族身份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擔心自己司令官的位置坐不穩。上一任司令官多田駿之所以被明升暗降,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爲“名將之花”阿部規秀中將斃命於他的任職期間,成爲了當時最爲轟動的新聞,而平谷忍就是另外一個阿部規秀!
此事處理不好,他和岡村寧次前程堪優。
犬養一郎一想起平谷忍心裡就來氣,都死了還如此害人。他狠很地捻滅雪茄,重新上牀壓住師豔紅,想從女人豐饒的身子上尋求心理平衡,支那女人是最好的性奴隸。
當他又一次讓師豔紅忘情地**時,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野蠻地發力衝刺……
狼嗥峪寂靜的有些反常。
夏少校走過兩趟狼嗥峪,對峪中的地形較爲熟悉,谷深道窄,巖壁高峻,怪石崢嶸,是個天然的設伏場所。凝望靜謐無聲的山谷,急行軍一整天的夏少校有種不詳的預感:山谷裡有埋伏。潛伏者當然不可能是昨夜的那批鬼子,應該是另有奇兵,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如此準確的判斷出他的去向,從容調兵設伏,這位鬼子指揮官很不一般。
低頭看看錶:17點整。離天黑還有一個小時,夏少校決定等日落後在行動。兩人藏身在谷口附近的亂石荒草中,不管山谷中有沒有埋伏,他和虎子除了前進已別無選擇。夏少校使用望遠鏡觀察山谷中的動靜,希望能發現隱藏其間的鬼子。
昨夜像兔子一樣被鬼子攆得滿山亂竄,狼狽之極,虎子正憋一腔怒氣沒處撒。此時聽夏少校說山谷裡可能有埋伏着鬼子,他立刻就興奮起來,學會打槍後還未殺過一個鬼子,現在終於有試槍的機會了!
他握緊細長的三八式步槍,拉栓推彈上膛,舉槍瞄準谷中能藏人的地方,專等小鬼子現身。
山下准尉等不急了,他只帶來十個人,另外十人因體力不支被留在了路上。一天一夜的急行一百五十里,每個人的體力都已達到了極限,幾近虛脫狀態。他們剛休息了不到一小時,旅部電報上所說的目標就出現了。
兩個人,一高一矮,攜帶輕武器。
目標似乎很警覺,長時間隱藏在谷口附近不入,好像是在等天黑。山下准尉可不能等,天黑對埋伏者不利,十個人根本無法封鎖山谷,目標可以憑藉夜色的掩護輕易地穿谷而去。
增援部隊不可能在天黑前趕到,一切都要靠自己。旅部下達的是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捕殺“太行神槍”。山下准尉決定主動出擊,只要行動勇猛迅急,十對二,勝算相當大。“太行神槍”的名號嚇不到優秀的帝**人,踏這敵人或袍澤的屍骨前進纔是“皇軍”的本色。
山下准尉帶頭跳出埋伏點,十個人全速向目標衝去。他邊跑邊大聲命令機槍手進行火力掩護,“歪把子”機槍聲瞬間響徹山谷。谷中多嶙峋怪石,大小不一,形態各異,是最佳的掩蔽物。十個人在怪石間時隱時現,快速接近谷口。
夏少校一開始很奇怪鬼子們爲什麼要放棄埋伏主動攻擊,但隨後一數鬼子的人數,才十個人,天一黑便無任何優勢可言了,難怪要急不可耐的發動攻擊。
看來自己是等對了。
斜陽晚照下,夏少校冷靜而熟練地開槍射擊,那神態就如同是在靶場上練習一般。7.92毫米尖頭彈先後洞穿兩個鬼子鮮活的心臟,在他們從山石掩體後躍出的瞬間。虎子一口氣打光了一個彈夾,卻只撂倒一個鬼子,還沒死透,躺在地上掙扎。他從腰上的彈藥包中取出一個新彈夾,動作笨拙地往空彈倉裡壓滿子彈。剛一擡頭,一梭子機槍子彈橫掃過來,擊中身前的岩石,幾發跳彈擦這他的頭頂飛過,驚出一身冷汗。
“歪把子”機槍架在一塊低矮的亂石上,不斷噴吐火舌爲進攻中的鬼子提供火力掩護。“歪把子”構造獨特,外形醜陋。該槍的雙腳架過高,射手必須擡高身體才能正常射擊,恰好被狙擊步槍的瞄準鏡套個正着。夏少校輕鬆一扣扳機,鬼子機槍手的頭立時變成了一個被捏爆的番茄,慘不忍睹。
機槍頓時啞了。
山下准尉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三死一重傷後距目標只有二百米,但是最重要的機槍手死了,失去活力掩護意味着將會付出更大的傷亡。
衝鋒時最怕猶豫,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山下准尉一咬牙,命令所有人上刺刀,準備白刃突擊。二百米的距離,用不了一分鐘就能衝到,他不相信對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他們全部射殺,除非有奇蹟出現。
在“8.13”凇滬抗戰的時候,夏少校就曾親眼目睹鬼子兵手持刺刀整隊衝鋒,還用日語瘋狂地吼叫着。他當時不知道鬼子們在喊什麼,後來詢問日語翻譯才搞明白,原來鬼子們是在喊“天皇萬歲”。
今天這一幕又重演了,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傳的更爲響亮,囂張的不可一世。這時,夕陽西下,原本明亮的山谷也變得昏暗起來,視線模糊不清。毛瑟98K狙擊步槍的射速較慢,不利於快速射擊,尤其是在近距離交戰的時候。夏少校打完槍內的最後兩發子彈,沒能命中鬼子。
鬼子離他們已不足百米,重新裝彈已來不及,該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