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的迫擊炮手很老練,並沒有追着夏少校等人射擊,而是將炮火直接向前延伸,阻止他們靠近河邊。60毫米高爆彈連續在夏少校等人的前方爆炸,迫使他們不斷臥倒來躲避極具殺傷力的炮彈破片,行進的速度更加緩慢了。而就在他們身後,鬼子的追擊隊形已然展開,呈扇形快速包圍上來,擺出一副決戰的架勢。
身後的鬼子越追越近,而夏少校他們的前進速度卻越來越慢,雙方的差距正在逐漸縮短。夏少校知道不能再等待炮火出現間歇的空擋時才往前衝了,這樣很快就會被鬼子給追上,必須要冒險了。他大喊一聲跟我來,隨即帶頭冒着猛烈的炮火朝河邊奮勇突進,其他人則緊跟其後,一起往河邊衝去。
女人被持續不斷地炮擊嚇壞了,腿腳發軟,剛跑出幾米就摔倒了。劉彪急忙轉身將女人拉起,用力架着她一瘸一拐的向前跑,看上去非常吃力。
女人不願意成爲劉彪的累贅,更不想再次落到鬼子手裡受凌辱,因此哭泣着衝劉彪喊道:“殺了我你趕快走,要不誰也逃不出去!”
劉彪一言不發,繼續架着女人往前走,女人已無力掙扎,只好任由他拖拽。兩人跌跌撞撞地前行,緊跟在夏少校等人身後,衆人全力衝向河邊。鬼子的攔阻炮火更猛烈了,其中還夾雜着擲彈筒和輕機槍的發射聲,火力幾達飽和狀態。
夏少校發現大家擠在一起往河邊衝,這樣會很容易被鬼子的炮火擊中,當即大聲吼道:“大家散開跑,別都擠在一起。”
可他的吼聲被劇烈的爆炸聲給淹沒了,連喊了三遍才使身後的人聽清楚,大家急忙按照夏少校的吩咐四下散開。但爲時已晚,數發炮彈幾乎是同時落在他們四周起爆,當場就炸死三名游擊隊員。劉彪在爆炸的瞬間撲倒了女人,把她壓在自己身下,以免遭到炮彈破片的襲擊,而他自己卻身中兩塊破片。一塊在後腰,一塊在左大腿,鮮血已浸透衣衫。
夏少校的反應很快,提前抱着機槍手一起撲到,所以兩人都沒有受傷。他一看劉彪受傷倒地,急忙把捷克式輕機槍拋給機槍手,起身彎腰朝劉彪跑去。劉彪奮力翻轉身子,忍着劇痛對女人說道:“快跑!”
女人死命地搖頭不肯走,也不知那來的力氣,雙手拽住劉彪的胳膊就要拖他走。劉彪的體重比女人沉多了,她那裡能拽的動,頓時急得滿頭大汗,竟然哭了起來。
劉彪喘息着說:“別管我,你快走,過了河就安全了!”
女人只是哭,一句話也不說,依舊徒勞地拖拽劉彪。夏少校及時趕到了,立即便要背起劉彪後撤,誰知劉彪竟然拒絕了夏少校的幫助,說自己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就算能到河邊也過不了河,還不如留下來掩護大家撤退。
夏少校根本不聽劉彪的解釋,強行要將他揹走。劉彪急了,突然掏出盒子炮對準夏少校,決死的神情溢於言表。
“別逼我開槍!”劉彪大聲喊着,然後又看了一眼女人說,“把她帶走,多殺幾個鬼子就算爲我報仇了!”
夏少校知道劉彪是不會對自己開槍的,不過他說的也是事實,以他現在的傷勢,根本渡不了河,強行帶他走只會加重傷勢,恐怕臉河邊都到不了。耳邊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鬼子已迫近不足二百米,不能再猶豫了。
“快走,別婆婆媽媽的!”劉彪說完忍痛轉身面對鬼子,舉起盒子炮瞄準鬼子,等待他們進入射程。
夏少校取出兩顆手榴彈放到劉彪身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拽起女人就走。從昨夜到現在,自己帶着游擊隊員們一路轉戰至此處,四十四人的隊伍只活着三人,戰鬥慘烈之極!如今鬼子又追了上來,劉彪決定以死阻敵, 掩護他們渡河。
雖然夏少校也很想留下了和劉彪並肩戰鬥,生死與共,但阻敵三天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因此必須要想辦法將鬼子吸引到河對岸去,讓他們遠離上陽縣根據地,過了今晚任務就算完成了。如果留在這裡和鬼子血戰到底,那幾十名游擊隊員的犧牲就毫無價值了,萬不可意氣用事。
夏少校拽着女人朝河邊飛奔,那名已提前到達河邊的機槍手,此刻正趴在簡易的掩體後用捷克式鬼輕機槍掩護夏少校和女人撤退。鬼子的炮火這時已經全部對準河邊一線轟擊,炮彈似乎用之不竭,炸得機槍手不得不低頭躲避炮彈破片的襲擊,很難對追上來的鬼子實施有效的火力攔阻,局面越來越危險了。
爲了躲避身後鬼子的射擊,夏少校只得拽着女人跑“之”字形線路來規避子彈,行進的異常艱難。跑着跑着,夏少校沒留意腳下,突然被一塊凸起的山岩給絆倒了,一頭栽倒下去,他反應迅速,雙手撐地就勢滾了出去,並沒有摔實。女人也摔倒了,兩人相距五六米。
夏少校急忙朝女人揮手喊道:“快過來!”
女人看了夏少校一眼,突然搖搖頭,竟爬起來轉身往回跑,看樣子是想去找劉彪。
夏少校一愣,不知道女人究竟想幹什麼,當即大喊道:“你幹什麼去?回來!”
女人根本不理夏少校的叫喊,徑直跑向劉彪。遠處的鬼子也愣住了,不清楚女人想幹什麼,一時間竟忘記了開槍。女人順利跑到劉彪身邊趴下,伸手抓起一顆手榴彈緊緊握在手中,臉色蒼白,但神情卻異常堅定。
劉彪見居然跑了回了,立刻皺眉罵道:“你他媽回來幹什麼,快給老子滾!”
女人咬咬牙說道:“我要和你一起殺鬼子!”
劉彪氣急敗壞地說道:“你也能殺鬼子?快滾!”
說完,他伸手去奪女人握在手裡的手榴彈,女人死死攥住不放。劉彪腰上有傷,一用力就疼痛難忍,奪了幾次也沒奪過來。這時,鬼子已經迫近不足五十米了,並排衝殺過來,
劉彪急忙舉起盒子炮朝鬼子射擊,一口氣射光彈匣裡的子彈,撂倒了四五名鬼子。但是鬼子足有四五十人,射殺幾人無關痛癢,逼近的速度絲毫不減。劉彪快速更換彈匣射擊,一連換了三次彈匣,又擊斃七八名鬼子,子彈打光了。
鬼子們抵近二十米之內,看到劉彪沒子彈了,而其身邊還有一個女人,想捉活的,隨即散開隊形包抄上來。劉彪冷笑着抓起身前的手榴彈,擰蓋拉弦,打算和鬼子同歸於盡。女人也學着劉彪的樣子把手榴彈準備好,手指穿過拉環,隨時準備引爆。
劉彪扭頭看了一眼女人,清楚她現在想走也不可能了,隨即笑笑說道:“靠近點,咱們一起拉弦,不能讓鬼子活捉!”
女人點點頭,緊緊靠在劉彪身邊,等着他發話。手榴彈的延遲時間是4秒,鬼子此刻已進入手榴彈的殺傷半徑內,不能再等了。劉彪斷然說道:“拉弦!”
兩人幾乎是同時拉弦的,兩股白煙瞬間從手榴彈的尾部冒了出來,起爆在即。劉彪擡頭怒視逼近的鬼子,心裡默默數秒,希望他們能靠得再近一些。
圍上來的鬼子們,看到兩人竟然準備引爆手榴彈和他們同歸於盡,嚇得立即停下腳步,四散隱蔽。鬼子們從未遇到過如此頑強不怕死的對手,沒有一個人肯投降,受傷走不動的人也全是引爆手榴彈自殺,這份勇氣着實讓人欽佩。
夏少校親眼看到劉彪和女人被他們自己引爆的手榴彈給炸飛,身體古怪地曲張着,衣衫破碎,顯然已經死去了。兩顆手榴彈並沒有給鬼子造成什麼傷害,他們很快就爬起身來,端着槍繼續往前衝,目標是僅存的兩名殘敵。這批鬼子進山追擊游擊隊時,一共有兩個中隊的兵力,約四百多人,經過兩天多來的激戰,傷亡已過半,對手的戰鬥力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很難相信這竟是一夥游擊隊。
好在這一切就要結束了,兩名殘敵被逼到了河邊,一個突擊就能解決戰鬥。鬼子的炮擊停止了,所有人都挺者刺刀衝向河邊,白刃突擊開始了。他們不知道夏少校的身份,但都知道此人槍法了得,如果能活捉,必然是大功一件。
捷克式輕機槍的子彈打光了,機槍手隨即又抄起一支“三八大蓋”朝鬼子射擊,火力相差太多。夏少校撤到機槍手身邊,命令他馬上帶着機槍渡河,自己負責斷後。機槍手想讓夏少校先走,卻被他一腳便踹出近兩米遠,嚴令他快走。機槍手無奈,只好背起步槍,手拎機槍,緊跑兩步,縱深躍入十來米寬的河水中。
鬼子們見有人跳河逃走,急忙加快突擊速度,合圍岸邊的夏少校。夏少校沒有開槍,而是連續投出三顆手榴彈,阻擊鬼子逼近,隨後也轉身準備跳河逃生。三顆手榴彈連續起爆,鬼子的突擊速度頓時一慢,夏少校趁機跳入河中,奮力朝對岸游去。
爆炸過後,鬼子們很快就出現在河邊,有人立即朝河裡的夏少校和機槍手射擊,有人直接下水追擊兩人,看來是非要至他們於死地不可。夏少校聽到身後傳來槍聲,連忙低頭鑽入水中潛游,躲避鬼子的射擊。機槍手也跟着鑽入水中潛游,但他的水性沒有夏少校好,只潛游了十幾米便憋不住氣了,又忍不住鑽出水面換氣,當即被岸邊的鬼子亂槍射殺,鮮血瞬間染紅了清澈的河水。
也許是昨夜下雨的原故,河水的流速非常湍急,水下更是暗流洶涌。夏少校不再強行朝對岸游去,而是任由洶涌的暗流帶着自己向下遊衝去,這樣也許能避開鬼子的追擊。十幾名下水的鬼子沒在水面上發現夏少校,估計人是被衝向下游了,這些鬼子也順着湍急的河水朝下游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