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養一郎的副官比虎子早一步進入小院,用力敲門,屋內卻沒有任何動靜,不能再等了,他果斷推門而入。今夜這場火着的太過突然,副官懷疑是有人故意縱火,必須儘快通知犬養一郎。
虎子遠遠瞧見有人急匆匆地走進小院,不禁擔心鬼子們會對夏少校下毒手,急忙跑步前進,盒子炮處於臨戰狀態,準備直接殺進去救人。站在院門的兩名衛兵看見有人從黑暗中跑過來,開始還以爲是自己人,沒太在意,等臨近了才發現來人穿的竟是平民服裝,二人剛想舉槍瞄準,虎子卻搶先開槍了。
兩聲短促沉悶的槍聲過後,虎子閃電般躥入院內,對兩名倒地的衛兵不屑一顧,他對自己的槍法很自信。進入院中,他雙眼四下一掃,目光鎖定房門微開的臥室,毫不遲疑地直衝過去。
聽完副官的彙報,犬養一郎立即掀被坐起,快速穿衣,躺在牀上的師豔紅依然睡意朦朧,大部分白嫩的肌體**在棉被外,看得副官一陣心熱。犬養一郎剛把一條腿伸進軍褲中,屋外就響起了槍聲,他臉色一變,不知外面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不用吩咐,副官趕忙轉身出去查看,不想正好和闖進來的虎子照了個面,頓時大吃一驚。他反應很快,立刻本能地伸手掏槍,可還是比虎子慢了半拍,盒子炮瞬間連吐三顆子彈,副官胸前立時血光崩現,人一聲未吭地仰頭便倒,當場斃命。
事發突然,犬養一郎的應變能力極強,就在副官中槍倒地剎那,他迅速擡手打翻了擺在牀頭櫃上的檯燈,屋內立刻漆黑一片,同時往地上一滾,躲開了最顯眼的位置。燈光乍滅,虎子失去了目標,也不敢隨意開槍,怕暴露自己的方位,誰知鬼子手裡有沒有槍。
屏住呼吸,虎子躲在屋中一角,用耳朵去搜尋對手。從現有的情況判斷,這裡不是關押夏少校的地方,而是鬼子軍官的住所。燈滅的瞬間,他看到牀上躺着個赤身**的女人,能單獨有女人陪寢的鬼子,軍銜肯定低不了。
今晚能幹掉這鬼子軍官也算沒白來!
犬養一郎雖說是久經沙場,但像如此近距離的面對死亡還是頭一次,心跳得厲害,呼吸急促。被打死的副官跟了他三年,一直表現不錯,他正打算帶他一塊去南方軍總部報到,沒想到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連兇手是誰都沒看清楚。
虎子聽聲辯位,果斷連開兩槍,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供他浪費。由於是憑感覺開槍,兩發子彈擊中了地面,其中一發彈頭反彈起來劃傷了犬養一郎的大腿。他忍住沒吭聲,伸手握住旁邊一把木椅的椅腿,奮力向牀的方向扔去,希望能引開對手的注意力。
果然,木椅落地後,對方又開了一槍,犬養一郎趁機爬起來就往客廳跑,沒穿褲子,光腚的樣子十分狼狽。虎子的槍法可沒有夏少校那麼神,面對快速移動的目標有些力不從心,最後兩枚彈殼跳出拋殼窗,子彈沒能擊中犬養一郎,坐失良機。
虎子飛快地更換彈匣,穿過客廳,衝入院內,犬樣一郎的背影剛剛消失在院門口。他緊追出去,卻已看不到犬養一郎的蹤影,又追出近一百米,一無所獲,心裡別提多窩火了。他還想繼續搜索,但槍聲已然驚動了鬼子,雜亂的腳步聲正迅速朝這裡集中過來,該撤離了。
虎子沒有選擇從原路撤離,事實上他也找不到原來的路了,只好是那裡人少往那裡走,碰上死路就翻牆,最後竟誤打誤撞地從東面翻出師家大院,來到了一條橫街上。他今晚必須離開上陽縣城,一旦鬼子天明後展開全城大搜捕,自己一個外鄉人是絕對藏不住的。
至於打探夏少校生死的事兒,還是回到山裡跟李強商量商量的好,畢竟他們在縣城裡有眼線,比自己這樣瞎闖瞎撞要管用的多。
此時唯一的問題是如何才能逃出城去,走正門肯定行不通,只剩下從翻城牆這一條路了。縣城的城牆有十五六米高,直接跳下去必死無疑,要是有繩索一類的工具就好了,可這大半夜的去那裡找繩子呀!
虎子沒工夫多想,決定先到城牆上看看再說,或許不用繩索就能逃出去。縣城內的巡邏隊都被指揮部的大火給吸引過去了,虎子很容易地就爬上了北城牆,驚喜地發現這裡的城牆年舊失修,風化嚴重,表面坑凹不平,正好可以爲手腳提供借力的地方。
虎子當即翻身往下爬,格外小心地用手腳抓蹬坑凹不平的牆面,一點一點地向下移動,不敢有絲毫鬆懈。大約下行了七八米,手腳已找不到可供借力的地方了,他低頭往下瞧瞧,根本看不到地面上的情況,不能冒險往下跳,萬一碰上溝壑就麻煩了。
貼緊牆面滑下去!他突發奇想,手腳立刻緊貼牆面,依靠兩者間的摩擦力來控制下滑的速度,最終成功落地,不過手掌卻磨的生疼。
略微辯認了一下方向,虎子便朝自己藏揹包的土溝走去……
來到八路軍的駐地已經有三天了,夏少校的腿傷正在快速的康復中,可以拄着木拐四下走動了。爲了安全起見,劉營長並未向營內的其它人透露夏少校的身份,只是向上級作了彙報。他得到的指示是:一定要治好友軍的傷,確保他的人身安全,如果傷勢嚴重的話,可以送到總部醫院去救治。
夏少校已請劉營長幫忙打聽李強等人的下落,但至今仍無消息。他不害怕鬼子們進山搜剿,卻擔心內奸一天查不出來,李強他們就時刻處在危險當中,着實讓人放不下心來。劉營長這幾天公務繁忙,很少有時間來看他,他也不好意思催促人家,唯有耐心等待了。
八路軍駐紮的這個村子叫杜莊,有百十來戶人家,日子過得十分清苦。夏少校養傷的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姓杜,是村裡的民兵隊長,一個四十多歲極豪爽的漢子,媳婦是典型的山裡女人,勤勞能幹,把家操持的井井有條,兩人育有一子一女,日子雖苦卻也溫馨快樂。
夏少校現在的身份是八路軍的傷員,所以他那套扎眼的行頭已然換成一身七成新的八路軍軍服,狙擊步槍和野戰揹包也暫時交給劉營長保管,僅帶一支大花口擼子防身。杜家的小兒子今年十四歲,人小鬼大,精力旺盛,天天纏着夏少校講殺鬼子的故事,似乎永遠也聽不厭。
今日無風,豔陽高照,夏少校坐在院裡曬太陽,一邊抽菸一邊給小杜講故事。杜莊位太行山深處,與山外缺少聯繫,消息閉塞,年輕人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夏少校所講的每一個細節都令小杜興奮不已,時常插嘴提問。
夏少校閱歷豐富,口才也不錯,故事講得跌宕起伏,就連在一旁忙這擇菜作午飯的杜大嫂也忍不住側耳傾聽起來。故事剛講到一半的時候,劉營長帶着一個穿便裝的中年男人走進院來,夏少校立刻不講了,正在興頭上的小杜明顯有些不高興,卻被母親急忙拽到的一旁。
劉營長沒有當場給夏少校介紹中年男人,而是示意他進屋去談,搞得還挺神秘。進屋後,三人坐在炕上,劉營長這才正式做介紹,中年男子原來是中共漳河地委的趙山同志,是專程趕來這裡向夏少校瞭解一些情況的。
看到夏少校一臉茫然的表情,劉營長連忙解釋道:“你不是讓我幫忙打聽李強等人的下落嗎,我當天就向團部作了彙報,他們很快就聯繫上了主管上陽縣的漳河地委,趙山同志就是前來了解情況的。”
漳河地委爲什麼要派人來向自己瞭解情況,這事情絕不似劉營長說的那麼簡單,其中必有隱情。夏少校想到這裡,便直接了當地問趙山:“趙先生,李強他們現在在那裡?”
趙山卻反問道:“你是如何認識李強的,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夏少校無聲冷笑,“你這是在審問我嗎?”
“請你如實回答,這很重要。”
“我要是不回答呢?”
“這……”
雙方的談話陷入了僵局,屋內的氣氛十分尷尬。劉營長看出夏少校不喜歡趙山的問話方式,所以才故意拿話頂他。搞成現在這樣的局面他也始料未及,自己只得出面作和事佬了,便笑着朝二人說:“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事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不要傷了和氣嗎!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了,我看咱們邊吃邊談怎麼樣?”
不等兩人回答,劉營長便扭着屁股下炕開門,高聲問杜大嫂午飯做好了沒有,杜大嫂說做好了,馬上就送過去。經劉營長這麼一攪和,僵局被打破了,尷尬的氣氛緩解了不少,夏少校掏出純金煙盒,打開取兩支香菸分別遞給趙山和劉營長,趙山微笑着接過香菸,對自己剛纔的問話方式向他道歉。
夏少校擺手說沒關係,一點小誤會而已,然後就簡單說了說他是如何在北峪村認識李強的,又是如何一起聯手端掉了鬼子的崗樓的,專揀重點說。趙山聽得很認真,還掏出一個小本子將重要的內容記錄下來,然後又提了一些相關的問題,夏少校也一一作了回答。
該輪到夏少校發問的時候,杜大嫂和兒子把午飯送進屋來,擺放在炕桌上,夏少校讓母子倆一起上來吃,杜大嫂知道他們有事要談,當即搖頭說不用了,自己和兒子到外面吃,說着便拉起小杜走了出去。
午飯很簡單:一大盤醋溜白菜,十幾個雜麪餅子,一碗自家醃製的鹹菜,三碗熬得稠糊糊的小米飯,另外還有七八棵洗剝乾淨的生蔥和一小碗甜麪醬。
夏少校最喜歡吃大蔥蘸醬,當下便客氣地抓起一棵生蔥,將鮮嫩的蔥白伸進醬碗裡蘸了蘸,隨後塞到嘴裡喀嚓咬掉一截,就着雜麪餅子咀嚼起來,吃得十分香甜。劉營長和趙山對夏少校這麼快就適應了山裡的飲食都感到驚訝,看他那吃飯的架勢,跟土生土長的山裡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啜了一口熱騰騰的小米飯,夏少校擡頭問趙山:“李強有沒有受傷,游擊隊突圍出去多少人?”
趙山神色一暗,答道:“李強已經死了。”
“什麼!”夏少校大吃一驚,“是被鬼子打死的嗎?”
“不是。”趙山搖搖頭說,“是被上陽縣委以叛徒的名義處死的,說是他出賣了游擊隊。”
“這絕對不可能,游擊隊是李強親自組建起來了,他怎麼會是叛徒呢,上陽縣委一定是搞錯了!”
“所以我們纔來找你,希望能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