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4章

我把那束花好好地擺在更衣室,可是等了一上午也沒人回來取。思雨說花店不會弄錯的,可我就開始犯迷糊了,真要是送我的話,會是誰送的呢?

秦飛泫?

就算他良心發現想起報答我這個大恩人,估計也沒那個閒錢。

小邵?

他怎麼會突然抽風,送我一束稀奇古怪的花?

莫非是……卓越?

我一想起昨晚上卓越那麼有溫度的眼神,就覺得一陣心慌。沒想到一個誤會能讓他感動成這樣,這花要真是他送的,那貌似是有點搞大了,我是不是應該跟他解釋一下?可是他昨晚開心成那個樣子,今天一大早還特意派人送花來,我現在要是告訴了他,豈不是要徹底惹怒他?

那束花在更衣室裡呆了一天,下班去換衣服的時候,整個屋子都被它薰得香噴噴的。進進出出的女同事都挺羨慕地瞅着我,好幾個原來都沒正眼瞧過我的富二代還特意走過來,跟多熟悉似的拍拍我的肩膀,“沫雪,男朋友送的啊,真甜蜜呀!”

我呵呵地陪着笑,忽然想起在哪本書上看過張愛玲的一句話:“得不到男人的欣賞,就得不到女人的尊重。”想想真是可悲,我起早貪黑兢兢業業大半年的努力,還抵不上卓越的一束花更能吸引這羣女人的注意力。

我抱着一大束芳香襲人的藍花去路邊等公交,一路上居然第一次有了回頭率。我抱着花擠上車,周圍還有人聞見香氣回頭瞅的。怪不得女人都喜歡花,原來是享受它吸引來的衆人的目光。

我抱着花回了家,一進門噹噹就搖着尾巴,汪汪叫着衝我迎上來。我關上門,俯xia身子摸了摸它的腦袋,它大概也聞到了花香,聳着鼻子往我懷裡湊。秦飛泫聽見了聲音,繫着圍裙端着盤子從廚房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我懷裡的花。不用他皺着眉頭嘚嘚,我早就想好了,直接站起來,衝着他把花一舉,“秦飛泫,送給你的。”

果不其然,秦飛泫不敢相信似的瞪大了眼,“啊,花?你送我的?”

我虛情假意地點點頭,“是啊是啊,你後天不就去學校了嗎,今天下班路過花店打折,就買來送你一束,希望你在新學期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哈!”

這花又香又漂亮的,我是不捨得扔。可看秦飛泫見了卓越那橫眉豎眼的樣子,我要是告訴他這花是卓越送的,他指不定就得扔。這麼好看的東西,白白糟蹋了多可惜,留下來熏熏屋子也是好的。

秦飛泫忙走過來放下盤子,又在卡通圍裙上蹭了蹭手,這才兩手接過花,低頭看了一眼,耳垂一下子紅了起來,頓了一下才說,“你買的蝴蝶蘭啊?

這下子輪到我驚訝了,“你連這都知道啊?”

“嗯,我原來工作的咖啡店裡經常擺蝴蝶蘭。”秦飛泫居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你怎麼想起來買這種花了?”

這可把我問倒了,“那個,賣花的小姐介紹的,看着好看就買了唄。”

秦飛泫緊緊地抱着那束花,咧開嘴巴笑,“謝謝你,我很喜歡。”

我滿意地點頭,“你喜歡就好,那你好好照顧它,讓它多活幾天,熏熏屋子。”

秦飛泫用力地點點頭,又歪頭想了想,嘆了口氣,“可惜我後天就要開學了。”

秦飛泫抱着花進了廚房,不一會兒手裡多了個洗乾淨的玻璃瓶,裡面灌了一小半的淨水。他把花鋪在茶几上,一點點展開玻璃包裝紙,小心翼翼地把花一支一支地□□玻璃瓶裡。秦飛泫低頭聞聞那瓶子花,擡起頭衝我笑,笑着笑着忽然很嚴肅地說,“秦沫雪,你以後不許送別的男人花。”說完就站起來,轉身去廚房了。

我抱起噹噹軟軟的身子,噹噹黑葡萄一樣的眼珠烏溜溜地看着我,跟秦飛泫一樣歪了歪頭。我撲哧笑了出來,戳了戳它溼溼的小黑鼻頭,“你不要生氣哦,我只騙你這一次,以後不會了。”

吃過了飯,我和秦飛泫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噹噹趴在秦飛泫腿上,搭拉着耳朵,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我換了個頻道,正好在重播春晚上李雲迪和王力宏彈電子鋼琴那段。我忽然想起了卓越的話,扭頭問秦飛泫,“這個李雲迪是彈肖邦的吧?”

秦飛泫挑起了眉毛,“你還知道肖邦啊?”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知道肖邦怎麼死的嗎?”

秦飛泫莫名其妙地問,“你問這個幹嗎?”

“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就閉嘴。”

秦飛泫好笑地看着我,“我當然知道啊,他被女人害死的。”

“啊,不是得病死的嗎?”

“肖邦年輕的時候去過巴黎,在那裡認識了當時著名的女作家喬治桑,喬治桑你知道吧?就是寫《魔沼》的那個,你高中的時候還老讀她小說來着。肖邦多王子啊,天才又憂鬱的,喬治桑對他一見鍾情,就想盡辦法讓肖邦愛上她。肖邦一開始並不喜歡喬治桑那樣的女人,覺得她強勢又粗魯的。可後來卻被她的堅強和勇敢打動,死心塌地愛上了她,還跟着她去了她法國的莊園。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九年,彼此都是對方創作靈感的源泉。肖邦在那段時間寫出了一生中最偉大的作品,達到了藝術上的全盛時期。可惜後來肖邦越來越敏感,越來越愛幻想,老想着死啊死的。喬治桑卻依然生氣勃勃,永不滿足,好像怎麼活也活不夠。所以最後兩個人不得不分開了,他們分開之後兩年,肖邦就得病去世了。”

“切,那不還是病死的啊?”

“你不懂,不是單純的疾病,而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太熾烈,把他的靈魂和生命力都耗盡了。”

“你別說的這麼玄乎啊,我害怕。”

“這有什麼好怕的。肖邦太脆弱了,無論身體和靈魂都是。但是他對愛情卻很投入,他把他完整的靈魂和所有的情感都揉進音樂裡,全都都獻給了他的愛人。但是他的愛人把他拋棄了,不要他了,他自然就沒有力氣支撐他的生命了,最後只好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聽着就覺得很悲傷,“愛來愛去的,把命都愛沒了,值得嗎?”

秦飛泫撫摸着噹噹軟軟的小腦袋,眼神很溫柔的說,“愛都愛過了,又有什麼不值得的。”

秦飛泫開學那天正好是情人節,他皺着一張臉,一邊收拾行李,一邊不停地抱怨,“學校怎麼這麼會選日子,肯定是那羣老頭子故意的,真是變態。”

我覺得好笑,“你又沒有女朋友,你跟着瞎愁苦什麼啊。”

他擡起頭看了我一眼,也沒說話。

我送秦飛泫去車站的時候,人擠人的,特別亂。秦飛泫一手拖着大箱子,一手拉着我,低頭默默地走。

他第一次去大學報到的時候我根本沒去,都是他一個人扛着行李去的。他一個孩子,在那邊人生地不熟的,怎麼找的學校,怎麼安排的寢室,我根本不知道。那時候就覺得終於一腳踹走了這個累贅,恨不得仰天長嘯對月當歌。今天他拉着我的手,默默地沿着站臺走,我心裡真的滋生出了一點離別的味道,苦苦的,澀澀的,有點像眼淚流進了心臟裡面。

沒想到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秦飛泫一直低着頭不說話,倒是我像個老媽子一樣不停地叮囑他,“時光似箭歲月如梭啊,大學四年光陰寶貴,你別聽別人有的沒的瞎扯,大學最重要的還是學習,什麼六十分萬歲六十一分浪費都是扯淡。跟教授同學搞好關係,對你以後有好處。想吃什麼吃什麼,想買什麼買什麼,別委屈自己。記住千萬別再去打工了,不論哪兒都別去。沒錢記得跟我說,我現在賺的多,養你一個沒問題。”

我笑眯眯地望着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放心,噹噹我會好好照顧的,我們倆都好好地在家等你回來。”

秦飛泫一直低着頭,也沒吭聲。等到車站汽笛聲響了,火車咣噹咣噹開了過來,秦飛泫才擡頭看着我,我發現他眼圈紅紅的,不禁笑了,“你都這麼大人了,還是個男人,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可我心裡明白,他原來纔不會這樣。他很少在我面前掉眼淚,就是小時候也總是寧肯忍着抽噎,也不肯哭出聲來。他這些年早就被我磨鍊的跟蹦豆子一樣又倔又硬。只是這段時間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們一下子都軟弱起來,面對相處,開始懂得珍惜,面對離別,居然也學會了傷感。

人羣都熙熙攘攘地開始往車上擠,我推推他,“快上車吧,看好行李,記得給我打電話。”

秦飛泫鬆開了拖着行李箱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緊緊地盯着我,很認真地說,“秦沫雪,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嗯?”

“你以後不許跟別的男人約會,尤其是那個卓越。”

“啊?”

我張大嘴巴一臉茫然地看着他,他很嚴肅地蹙着眉,緊緊地跟着我的視線,等待着我的回答。

站臺尖銳的汽笛聲又響了起來,乘務員開始舉着大喇叭喊,“抓緊時間上車,抓緊時間上車,車票請出示一下!”

“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快上車吧。”

我趕緊把他往車上推。

秦飛泫抿着嘴脣笑笑,眼睛又泛起了朦朧的水汽,“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飯。”

“你快走吧,車都快開了。”

秦飛泫轉身拖着大箱子往車廂裡面走,誰知道剛走了兩步又回來了。我正納悶着,他就三步並兩步地跑到我面前,冷不丁地俯在我臉頰邊輕輕親了一下。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轉身拖着箱子,飛快地跑到車上了。

過了一會兒,看見他坐在車廂裡,隔着濛濛的車玻璃衝我笑着揮手。

我摸摸臉上他的嘴脣剛剛觸碰過的地方,涼涼的,沒有任何溫度。我也衝他咧嘴笑笑,用力地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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