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藝術品

突然,熊岱民發現走廊最盡頭,有個和牆紙相同顏色的不顯眼的小門。

“那邊還有個門。”

陳宗曦停止哭泣,提起槍,“殺死他們!”

有兩個韓國人跑下來。

“怎麼,有人受傷?” 其中叫韓敏俊的人說。“我上過醫學院。”

“不是受傷,是需要……沒法解釋,在裡面。”

寧偉也跑了下來,沒有扛他的輕機槍。

熊岱民打開最後一扇門的時候,聽到那個韓國人在大叫。

小門開了,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燈亮着,小桌子上,堆着幾個空烈酒瓶。靠牆的簡易牀上,躺着個酒氣熏天的男人,還在打鼾。

陳宗曦舉槍就要打,熊岱民連忙拉住。

“宗曦!先看看他能不能救那個人。”

陳宗曦用槍把男人戳醒。

留着鬍子的白皮膚中年男人坐起來,睜開醉眼稀鬆的眼睛。

“你們是誰?沒見過呢,新來的?又他媽要幹活?那兩小子幹得挺好。才幾點?又來新鮮的了?”說的是有德國口音的英語。

“人渣!還沒醒!”陳宗曦照着男人額頭,狠戳了一下。槍口鳥籠型消焰器在他頭上挖出一道溝,刮下一層皮,真皮層迅速滲出鮮血。

“啊!”男人尖叫一聲,終於清醒過來。“你們要幹什麼?”

“對面手術檯上那個男人,還沒有死,有辦法救他嗎?”熊岱民問。

“他?沒死?命真長。”中年男人面無表情,並無憐憫之心。“沒救了!”他搖搖頭。

“你不願意救?”

他攤開雙手,眼神裡有些嘲弄。“先生,我不是醫生。我的職業是把人變成屍體,製成藝術品,而不是相反。我是個藝術家,可不是醫生。”

陳宗曦啐道,“藝術家?!你是殺人惡魔。”

“女人?!女人理解不了藝術。爲了完美的藝術,有時候,是需要些犧牲的。如果能給世界帶來完美的藝術品,這種犧牲就是值得的。一個人死了化爲塵土,什麼都不是,成爲藝術品,就能變成永恆。你根本就不懂!藝術成就了她的永恆。”

如此,這個自稱藝術家的男人不可能救人了。

陳宗曦一槍打斷了他的右小腿。男人哀嚎起來,看樣子他還懂得什麼是痛。

“讓你個惡魔也永恆!”

熊岱民揪住男人的衣服,把他拖出房門。通過製作標本的房間時,他竟然還沒忘記看向裡邊,“別毀了我的藝術品。”緊接着,他被憤怒的韓國人用皮靴踢昏過去。

“那個男人怎麼辦?給他個痛快?”

陳功明走到跪姿的男人面前。

寧偉搖搖頭,“他死了。”

旁邊的韓國人也點點頭,“他去了。”

陳功明想,這對他來說,是一個解脫。他掏出胸前娜塔莉婭給的十字架,親吻了一下,慶幸他的漂亮女孩能及時逃出魔掌。

眼前的姜曉芸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但這樣的死亡方式,給她的親人們,會帶來多少痛苦啊。他不知道這樣的情形該如何向她的親人開口說明,他甚至希望她是個孤兒,然而實際情況並不是。雖然隨行的丈夫死了,但她還有一對在家幫忙看管小商店的父母。

他們給兩位死者遮蓋好身體,拍攝了確認照片,並且切下一小塊組織,以備做DNA檢測。

陸半農快步走進建築的內庭。熊岱民迎上前來,報告情況,陸半農臉色鐵青。這種狀況讓人心驚。

大部分的俘虜被押到內庭的大理石鋪就的地面上。有幾個人躲躲閃閃,不願站在獅子籠前的一片小區域。吉米走過去查看,地面上,有一塊火刑後留下的捲曲人形痕跡。他盯着這些人,恨恨地說,“早晚讓你們嚐嚐被燒的滋味!”俘虜們嚇得連連後退。

燒人的時候,你們怎麼就不想想別人也會痛苦害怕呢?

包括崔英姬在內,此次行動總共救出十一個女人。她們分成兩批,坐上了韓國人的兩架超級美洲豹直升機。

馮雲峰坐在建築物外的院子裡,手裡抱着平板顯示器,觀察無人機發出的信號,警戒着。

建築的主人,阿卜杜勒·阿薩德坐在禮拜堂裡。

“混蛋,我們沒有閒功夫跟你瞎扯。快說,你是怎麼聯繫人口販子的?怎麼聯繫那個漂亮玩偶拍賣網的?”

“告訴你們,對我有什麼好處?有什麼好處?反正你們最後會殺死我!”

陸半農沒有說話,他真的不確定是不是應該允諾放他一條生路,只要他招出些有用的訊息。

兩個日本人把阿薩德雙手分開,綁在一根長條凳上。

陳宗曦走了進來,右手握着一把軍刺,左手拿着一條帶血的衛生巾。

“我會殺死你,一個女人殺死你。”她甩了一下烏黑的長髮。

這個老年男人睜大眼睛,有些驚慌。寧偉拔掉了老男人的褲子,陳宗曦要把衛生巾貼到他躲藏在雜草深處的性器上。

“啊!”老男人尖叫。“不,不……”但依然不開口,他覺得說不說結局都是死。他恐懼的不是死本身,而是如何死。

熊岱民走上屋頂,用衛星電話和伍元邵聯繫。他非常着急,這裡的一幕讓人很擔心。他不敢想象今後類似的狀況再次發生,甚至開始希望陸依遇到任何威脅,都不要反抗,先忍着。但是,他知道陸依是個倔強的姑娘。

***

在茫茫大海上,一艘貨輪在全速前進。某個船艙裡,陸依靠在牀頭,靜靜地盯着那面大鏡子。她一直根據送飯的時間來計算日子,從海盜襲擊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五天。

船艙的艙門有電子和鑰匙兩種打開方式。絡腮鬍子每次送飯的時候,是用的電子鑰匙。陸依仔細觀察過,門外一般還有兩個人,這時候就算能打暈絡腮鬍子,外邊的兩個人也很難對付得了。然而,絡腮鬍子只要離開房間,門必然被鎖上。這門從裡邊只能用電子鑰匙打開,自己雖然會開機械鎖,但派不上用場。

***

伍元邵衝了一杯速溶咖啡,慢慢地喝着,已經好幾天沒有閤眼。陸依的行蹤一直困擾着他,雖然找到了同在漂亮玩偶網拍賣的幾名女人,但陸依不在此行列中。她的目的地不是中東,那會是哪裡呢?

羅一文和桑時芬在隔壁的沙發牀上摟着呼呼大睡。剛纔和熊岱民的通話,這一對情侶都已聽到。那觸目驚心的描述,讓他們驚愕不已,以致於兩人突然覺得更愛對方,忍不住相互親吻,慶幸能活着相愛。伍元邵把激烈得忘乎所以的情侶推到隔壁休息間去了。兩人充滿激情地雲雨一翻後,才放鬆地睡去。

伍元邵看着屏幕發呆,被桑時芬從後邊叫醒。她的頭髮很散亂,穿着皺巴巴的T恤和短裙。“元邵,好想砍人。他們怎麼能那樣?怎麼能那樣!”她又是眼淚汪汪的樣子,“人在他們眼裡就只是東西而已嗎!”

伍元邵轉過身來,心裡還在想着陸依。

“恐怕真的只是東西而已,他們根本就沒有人人平等的概念。”羅一文從後邊抱住桑時芬,“但是,你是我的寶貝!”

伍元邵看着轉頭接吻的桑時芬笑了,接着回頭看屏幕上顯示的地中海周邊的地圖。從黎巴嫩下船的八個人的買主散佈在中東各個地區,據此推測,在阿爾及利亞、利比亞、摩洛哥等非洲國家或者南歐阿爾巴尼亞一帶的可能性比較大。

最近他們幾人一直留心關注歐洲各國的動向,但還沒有挖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伍元邵希望遠在中東的營救隊伍能審問出有價值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