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馬折返，城中再次陷入死寂。
紫宸生死未知，他們當下也是如此。
一城的命，都在凱馬一人手中。
誰也不知，他會不會因此遷怒衆人。
畢竟靈族在這裡，本身就如螻蟻，誰都能來踩一腳。
而這一腳，就是無數生命。
凱馬收起地上噬靈花的殘軀，當中魂靈極其虛弱，好在並未消亡。
然後他看向城門前，那瑟瑟發抖的侍衛。
“大人，饒命！”
侍衛跪地求饒，此刻心中已滿是悔意。
凱馬神情漠然，一指向前點去。
轟！
城門倒塌，侍衛化作了齏粉。
凱馬攜怒火離去。
他當然沒有追上紫宸，那個傢伙比泥鰍還滑溜，他好歹也是堂堂神靈，可動用了神格，依然沒能抓住那個奴靈。
這是恥辱！
離去的凱馬越想越氣，若是自己沒有大意，晚些收回神格之力，那個傢伙也跑不了。
真是狡猾又奸詐。
這件事，沒完！
凱馬迴歸，看着一片狼藉的領地，不禁發出一聲哀嚎。
“紫宸，我與你沒完！”
這一次，損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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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坐在田地盡頭，擡頭仰望天空，朵朵白雲如蒼狗。
這不是一般的莊稼田，裡面種植的也不是莊稼，而是噬靈花。
需要生命血肉的滋養，才能茁壯成長。
“紫宸，紫宸。”
遠處傳來一道驚呼，一個少年人快步飛奔而來。
紫宸頭也不回的說道：“怎麼，又來貨了？”
“沒，有個消息。”
氣喘吁吁的少年來到紫宸身邊，“剛去城裡瞧見了一張通緝令，上面的人也叫紫宸。這可是幾千年來，第二張通緝令，第一張是天痕，現在已經撤銷。”
“哦。”
紫宸說道：“這麼說我要出名了？”
少年的呼吸逐漸正常，聽聞此言，他瞪大眼睛，“你瘋了？這種名聲也敢要？我是來勸你最近不要亂跑，搞不好你就因爲同名同姓，被人給砍了腦袋領賞。”
“這麼誇張？”紫宸看着少年。
少年肅然道：“別以爲我在跟你開玩笑，在這裡人命如草芥，說死就死。每天的貨，你又不是看不到？”
貨就是養料，也是屍體。
“知道了，跟你開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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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縮了縮脖子，“我膽子很小的，可不敢到處跑。”
聽着紫宸所說，少年這才笑了起來。
“譚林，過來拿貨。”
田地另一頭傳來聲音。
“來了！”
名爲譚林的少年衝着紫宸招手，一路小跑向前。
五個奴靈推着五輛小車，小車上放滿了屍體，鮮血順路淌了一地。
這就是貨！
“一共五十八具，要不要清點一下？”
前方漢子開口。
看着那些血淋淋的場景，譚林趕緊搖頭，“晦氣死了，還點什麼點？”
那人轉身就要離開，忽然瞧見了紫宸，眉頭微微一皺。
譚林見狀解釋道：“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就特意叫了一個。”
看着漢子不悅的表情，他又壓低聲音，神秘道：“我可憐他，給他一個落腳地，沒有報酬。”
紫宸站在遠處傻傻一笑。
對方這才滿意點頭，幾人轉身去另外一片田地旁，推着幾輛小車離開。
看着小車上的‘貨’，譚林譏笑道：“你說你們這些倒黴鬼，死了還得讓本大爺替你們收屍，就沒一天消停日子。”
遠處那位即將離開的漢子，遠遠看了譚林一眼，譚林沖着對方招手微笑。
“別偷懶，賣點力氣！”漢子冷聲說道。
“您放心，保證把這花主子，養的健健康康，茁壯成長。”
譚林沖着對方點頭哈腰，直到那幾人消失在視野裡，才轉頭看着這些屍體，一語不發，開始拋灑。
紫宸跟在譚林旁邊，也不多言，跟着幹活就好。
“塵歸塵土歸土，你們死後能成爲這些花的養料，也算死得其所。”
“用你們滋養出來的花，到時候還能替你們殺更多人，其實你們一點也不虧。”
“死，多死一些，我就愛瞧見這一幕，屍體越多越好……”
譚林話語刻薄，可越說聲音越小，到了最後已是不可聞，只在心中起。
“若有來生，莫要再當靈族，哪怕當個畜生，也比當奴靈強。”
這個世道，奴靈不如畜生。
紫宸站在旁邊默默做事，之所以在這裡停留，一部分原因是瞧見譚林獨自坐在地頭悄悄抹淚。
在這裡做事多年，見到死屍無數，依然能爲死去的人傷心，壞不到哪裡去。
最起碼比當初那個給凱馬諫言的侍衛，好上了太多。
紫宸沒殺那個侍衛，凱馬自然就會處置他。
見識了神靈的真正實力，紫宸知曉不是凱馬的對手，自然也不是其他神靈的對手。
所以他見了神靈，就得躲着些。
這幾日相處，譚林說話多刻薄，但紫宸並不在意，他只要見過那個偷偷抹淚的譚林就足夠了。
少年心善，只是不想讓他人知曉。
在這裡，心善往往不得善終。
“早死早託生，你們爲什麼非得死我這裡，就不能讓我清閒幾日？”
屍體落入田地，立刻就會被噬靈花瓜分，期間也沒有衝紫宸與譚林下死口。
原因很簡單，二人身上都放着一枚噬靈花的靈種，靈種的氣息掩蓋了活人氣息。
等撒完屍體，二人重新坐在地頭。
“等我一會。”
譚林跑向遠處，片刻後拿過來兩壺酒，顯擺起來，“見過嗎？”
紫宸眼睛一亮。
譚林拋給紫宸一壺。
酒入口，不好喝，但聊勝於無。
“怎麼到處都是種些花花草草？”
紫宸看着遠處，一整片平原，上面種着一片一片的花草。
“這些噬靈花和噬靈草，有錢人家都喜歡。”
譚林灌了一口酒，“法寶是天大的寶貝，而這些是養法寶的小寶貝。”
紫宸扭頭看向譚林，“法寶？”
“據說有些田地會誕生出噬靈花精怪，有錢人只要煉化了精怪，就會變成法寶，接下來不斷餵食~精怪噬靈花種，它們就會變強。”
譚林說道：“我在城裡遠遠瞧見過一次，那噬靈花法寶一口就把一個白色吞了，甚至都能聽到咀嚼的聲音。”
紫宸想到了當初自己中招的畫面，原來是這樣。
天邊亮起光芒，天空彷彿下起了光雨，亮晶晶一片，煞是好看。
紫宸看着那一片光，怔怔出神。
“不好！”
譚林臉色忽然大變，起身拉着紫宸就跑，“快走，有人來收噬靈花了。”
後方晶瑩之光，猶如風暴一般席捲而來。
紫宸悄悄回頭，見到空中站着一人，那人身邊懸着一朵噬靈花，不是什麼天上下光雨，而是那朵噬靈花精怪在吞噬下方無數噬靈花的靈力。
漫天靈力之光，都進入了對方口中。
期間，還有一些人。
他們都是負責那片區域的奴靈，都被捲入當中。
真正的人命如草芥。
“快趴下，生死由命！”
風暴臨近，譚林大叫，拉着紫宸趴下。
可怕的吞噬之力席捲而來，四周所有的噬靈花，都化作光芒飛上天空。
風暴一路向前。
“活下來了，活下來了！”
待風暴消失，譚林拍打着胸口，露出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
先前一眼望去，靈花遍地，光彩豔麗，拋開那些血淋淋的場景，倒是一幅美麗花景。
可是眼下，靈花盡失，寸草不生。
別說花，連人都沒了。
這偌大的區域，就只剩他們兩個養花人。
紫宸看着光禿禿的四周，“噬靈花都沒了，接下來怎麼交差？”
譚林說道：“人都死絕了，也不用交差了，很快就會有新的一批人被派遣過來。至於剛剛那人，應該是城主，這裡一切本就是他的。”
“這種情況經常發生？”
譚林搖頭道：“也不會，畢竟噬靈花是年份越高越好，城主如此急不可耐，可能是在嶗陰山吃了虧，導致法寶受損，急需修復。”
“嶗陰山，那又是什麼地方？”紫宸一臉好奇。
“沒去過，聽說是一座古怪的山峰，很沉重，跟遠古神靈有關，時不時會有神靈之氣出現，很多人都會去那裡湊個熱鬧，都說那沉重的山峰，很適合打磨體魄。”
很快這裡就來了新人，看到二人還活着都很意外，不久前來過的漢子，給了一袋噬靈花種。
這靈力就很微弱了，完全不可與紫宸身上的千年靈種相比。
紫宸跟着栽種起來，接下來的幾十年以及百年裡，這裡應該不會有危險了。
夜晚，紫宸躺在屋頂看星星，譚林有事離開。
廢土的夜晚，只有血月，幽冷、孤寂。
這裡的夜晚漫天繁星，月亮如銀盤照人，環境很美。
但紫宸更希望，這裡的靈族能居住在廢土。
忽然有動靜傳來，紫宸側頭看着遠處，譚林正飛快而來，臨近後壓低聲音道：“紫宸，快跑！”
“出什麼事了？”
紫宸不解，魂力立刻四散。
遠處有一朵靈花，足足有五層樓那麼高，它正在吞噬那些靈族。
淒厲的慘叫，接連起伏。
“是城主，他的噬靈花受損很大，他要煉化這裡所有人來恢復，趕緊走！”
譚林臨近，一把拉住紫宸。
此刻的他，再不是白天的奴靈，而是一位仙法。
但紫宸並未流露出任何的吃驚，他留在這裡的第二個原因，就是發現了壓制境界的譚林。
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手段，若不是紫宸有些特殊，根本就察覺不到，會誤以爲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奴靈。
譚林詫異發現，自己一把竟然沒能拉走紫宸。
對方站在那裡，身如磐石。
要知道，他可是一位仙法，會拉不走一個普通人？
譚林忽然瞪大眼睛，眼中有了一抹震驚。
他猜到了某個可能。
就在這時，紫宸開口，“跑什麼，直接乾死他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