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傳來女子極輕的一聲笑聲,婉婉緩緩寫道:嫂嫂,婉婉早該這般喚你了。只是世事無常,天意弄人,捉弄了我們,也捉弄了我們的姻緣。對不住,三年前,若非顧慮着我,你和哥哥早已是世間最幸福的一對神仙眷侶,也不會累你承受今日的種種苦楚,是我誤了你們。
我心頭一痛,忙合上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哽咽着說:“傻丫頭,我從未怪過你。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也許,是我命中註定要遭受此劫,與人無尤。只願此事過後,一切塵埃落定,我和沐昕,你和汝夏王,各自都能得償所願,便不算是枉費這一場相識了。”
婉婉抱着我,嚶嚶哭泣着,“嫂嫂……”
我的手輕撫着她的後背,兩人的姿勢如此親密,從外頭看着就像是相依偎着相互安慰的樣子,實則是我在她的耳畔絮絮低語。她偶爾“嗯”一聲,算是迴應,我們兩人便這般在那些侍衛的嚴密看守下,策劃了一場背叛。
而彼時的我與她,誰也不曾料到,未來是那樣的波雲詭異,而通往前方的,又是怎生艱險的一條道路。
也不知南宮澈究竟將汝夏王藏到了何處,只知這一路的馬車“轆轆”聲沉緩漫長,彷佛前路沒有盡頭般。坐了一陣,我和婉婉終究抵不住一陣陣襲來的倦意,相依着在馬車裡睡着。
“夫人,三小姐,到了。快醒醒。”
睡夢中,我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與我這般說着,動一動身子,緩緩睜開眼,發現眼前的黑布不知何時已被人摘去。乍然的日光不由教我久經黑暗的眼睛有些受不住,忙伸手在眼前擋了擋。
緩緩放下手,眼前現出一片山清水秀的人間仙境,阡陌縱橫,白雲悠悠,流水潺潺,青山毓秀,就連晨曦透過參天古木投落在綠葉上的朝露的光輝都那般瑩潔動人。這一片小天地,與世隔絕,帶着令人驚歎的美。
我一時看失了神,來不及感嘆,不由閉目深深吸氣,享受這一刻的祥和秀美。忽然想起婉婉尚在沉
睡中,我忙伸手推一推她的胳膊,興奮喊:“婉婉,快醒醒,這兒好美呢。”
婉婉嚶嚀一聲,緩緩轉醒,待看清眼前的這一切,驚怔住。
一旁的侍衛見我們醒了,忙小心攙扶着我們下車。
我並沒有錯過睜眼那一瞬婉婉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不由關切問:“婉婉,怎麼了?可是哪裡不適?”
婉婉沒有說話,只是搖頭,望着眼前一草一木的眸子裡滿是落寞悲傷。
我略蹙了蹙眉,沒有錯過她臉上的絲毫變化,不由小心得再問:“你不喜歡這兒?難道你不覺得此處很美麼?”
婉婉搖搖頭,一併搖落了淚水,緩緩走過去輕撫着一葉一花,輕聲道:“怎麼會不喜歡?這兒,可是我和哥哥的故園,是我們的家呢。”
“這兒,是你們昔日的家?”我的聲音裡帶着難掩的驚詫,不由以一種與初時迥然不同的眼光來打量這一片世外桃源,心裡疑雲密佈。
婉婉蹲在地上,沒有回頭,只輕輕回一句:“是,這是我和哥哥的家,兒時的家。”
瞧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如此遺世獨立,恬靜中自透着一股隱於田野的大家之氣,想來此間的主人,非富即貴,定非池中之物。那出身於此的南宮澈和婉婉,便是比不得皇子鳳孫,也當是從小錦衣玉食養着的貴公子小姐纔對,何以多年前竟會窮困潦倒到流落街頭的地步?此間,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故?又或者有着怎樣難言的隱情?與南宮澈口中的苦衷可有關聯?而他沒有將汝夏王關押到別處,而是關到了自己昔日的家園,究竟是無意爲之,還是另有所圖?這種種的疑問壓在我的心裡,此起彼伏,幾乎要將我逼瘋。
“婉……”
沒待我對婉婉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那侍衛已上前恭敬道:“夫人,三小姐,侯爺有吩咐,說是等二位一到,便由屬下等護送着先行到園子裡休息。請二位隨屬下來。”
此刻人在屋檐下,我便是再有異議,也
只當作沒有異議,乖乖聽從南宮澈的安排,一切且等見過汝夏王再說。可婉婉自從到了這兒卻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彷佛整個人丟了魂似的。
“三小姐,請……”
婉婉在那人還沒有說完話時就轉過身來,眸光幽寂,問道:“福興,你可知哥哥將我們送到這兒的原因?”
那被喚作福興的侍衛不敢看婉婉的目光,頭埋得極低,“三小姐,侯爺的事,哪是屬下能察知的?還請三小姐恕罪。”
婉婉忽然笑了,那笑意卻未到達眼底,“你跟隨哥哥多年的老人兒了,最是得力,他的用意,你會不知?只怕來此之前,他已囑咐了你許多了吧?哥哥他根本不可能將辰逸關押到此處,那又爲何要將我和雲姐姐送到這兒來?”
辰逸,原來這就是他的名。那個如隱士般溫文的男子,認識良久,不想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得知他的名諱。慕容辰逸,沉穩剛毅,果然人如其名。
可想着此刻的情形,我只覺一股涼氣直衝上心頭。沐昕,你居然再次欺騙了我!
提及心上人的名諱時,婉婉眼中掠過一絲悲傷,隨即目光冰冷地望着誠惶誠恐的福興,冷聲道,“我可以不問哥哥此刻究竟在作何打算,但他究竟把辰逸關押到了何處,你快說!”
我從未見婉婉情緒如此激動過,那如玉雕成的臉頰現出兩抹異常的紅暈,越發顯得她容色蒼白。一雙翦水眸子熊熊冒火,一手捂着胸口處,似在隱忍着極大的痛楚。
我曾聽聞慕容晴提過婉婉那年大雪中受寒凍壞了身子,一直懷有舊疾,此刻不免爲她憂心,“婉婉,你怎麼了?”
那雙青蔥般的玉手如冰塊般涼得沒有一絲溫度,我心裡暗道不好,忙用力握住她,試圖將自己的溫暖過渡給她,一面柔聲安撫道:“婉婉,你先莫激動,有什麼事慢慢商量便是。”
福興見此情景也是一臉慌張,揚首衝後頭大喊:“還愣着做什麼?三小姐舊疾發作,還不快去請大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