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話,陳一陳瞬間一哆嗦,轉眼間就是八條人命。而這八人丟掉性命,竟是因爲自己大搖大擺的魯莽。
“好了,現在將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來,不得有半句欺瞞。”王大人冷眼盯着陳一陳,射出一道寒光,說:“若此事查證屬實,我定會上報陛下。若此事子虛烏有,那也定會讓你人頭搬家,你可知曉。”
“大人若能秉公對待,我又何懼。”聽了王大人的話,陳一陳內心稍微寬慰了些。
一個多時辰,陳一陳將過往所發生的一切,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從墨城客棧偷聽,一直到翠嶺驛被刺殺。凡是自己所能想到的,絲毫沒有遺漏。
“你說的這些,本府自會設法調查取證,只是京都距離墨城路途遙遠,恐怕要費上一些時日。在此期間,你要被本府暫時扣押在此。”王大人將一切整理好之後,看着陳一陳,說:“你可有異議。”
“小人無異,只求大人還我公道。”陳一陳來這裡之前就料到,只要踏入京兆府的門檻,恐怕想要離開就難了,但只有有一絲希望,便值得一試。
“好,若真如此,本府自會還你公道。”王大人擺了擺手,對兵卒說道:“暫且將他壓入大牢,好生對待,若有閃失,本府定不輕饒。”
“喏。”
兩名兵卒架着陳一陳輾轉來到大牢。這裡的環境要比墨城的地牢好很多,甚至比現在居住的地方還要好。
一輛馬車奔馳在熙攘街道,穿過宮門後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人,腳步如飛的向皇宮內苑走去。
“陛下,京兆府王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吧。”景帝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陛下,人已經找到了。”王大人站在景帝身邊,壓低了聲音。
“什麼人?”
“從墨城來的陳一陳。”
“哦。你不說朕都差點忘了。”景帝恍然大悟,黑眼球轉了轉,說:“還沒有被人滅口?確定是他?”
“確定是他,只是這段時日不知去了哪裡,打扮的像是乞丐。臣已將他羈押在京兆府的大牢裡,陛下是否要見一見。”
“見他!朕見他做什麼。”景帝雙手插在一起,兩根大拇指快速轉動,說:“有點意思,還知道將自己僞裝成乞丐,這樣就能躲過他們的追殺?”
“陛下明鑑,臣也是這樣覺得,此人看起來愚鈍,似是頗有心機。”
“不對。”景帝緩緩搖搖頭,說:“派去的殺手故泄行蹤,卻沒有將人殺死。”
“陛下的意思是,殺手是有意爲之,故意將三皇子要殺他的消息泄露出來,而並不是真的想要取他性命?”王大人若有所思,緩緩言道:“如果殺手是故布疑雲,爲什麼還要說出三皇子是幕後指使。”
“這不是在說給他聽,是在說給你聽,說與朕聽。哼,越來越有意思了。”景帝嘴角冷笑一聲,說:“別忘了,同行之人還有鏢旗將軍吳剛。”
“陛下的意思是說,殺手故意將行蹤泄露出來,目的是爲了借他們之口,來陷害三殿下。”
“朕沒有意思。”景帝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炭爐旁,說:“哦,你先去吧。對了,此事仍要暗中調查。至於那個什麼陳一陳,暫且留下。有人前去探監,就讓他去,若有人要放,就任他放人。”
“喏。”
景帝夾了幾塊木炭,隨手扔進炭爐,嘴角閃過的不知是苦笑還是冷笑,輕輕低吟道:“火已經燒起來了,燒吧。”
“李公公。”
“奴才在。”
“昭告天下,三皇子蕭明煦封爲洛平王,封地洛水平原。限洛平王十日內離京,返回封地。”
一連五日,陳一陳像是被人遺棄,每日三餐有人準時送來,無人問津。甚至連他都懷疑,是不是將自己遺忘在此。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調查結果。而這五日的無人打擾,到也讓他專心練起了寒天訣。
五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關鍵在於你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對陳一陳來說,這五日卻是過的很快,整日的修煉讓體內的寒流越發明顯。從最初的微弱寒氣已經逐漸形成一股清流,對它的控制也逐漸熟練起來。不能遊刃有餘,卻也能控制着寒流在體內奇經八脈遊走。
“陳一陳,有人探視。”
正在靜心練功的陳一陳聽到獄卒的話,有些詫異,竟然還有人來京兆府的大牢裡探視自己,恐怕也只有蕭梓晨,只有他知道自己來了京兆府。
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人,陳一陳還是免不了一愣。他能來探視,這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前輩,你怎麼來的?”陳一陳呆若木雞,盯着眼前的老頭,一臉的茫然。
“嘿嘿,小子,我當然是走進來的。”來者正是訛詐了陳一陳所有銀兩的老頭,他手裡拎着一個食盒,打開後拿出了裡面的燒雞,一屁股坐在地上,說:“臭小子,一聲不吭的就走了,敢情跑到這享清福來了,環境還不錯,確實比我那裡好。”
“前輩,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陳一陳原以爲他是帶了一隻燒雞給自己,沒想到扯下一隻雞腿竟然自己吃了起來。
“我是誰啊,在這京都城就沒有老叫花子不知道的事情。”老頭撕下另一隻雞腿,遞給陳一陳,說:“去買燒雞,剛好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你。”
“又來了,整個京都的人你都認識,那讓你打聽的人,怎麼還是遲遲沒有下落。”陳一陳想到這裡就有氣,將雞腿往食盒裡一扔,說:“你自己吃吧,我不吃。”
“嘿嘿,你以爲我跟你一樣傻。”老頭壓低了聲音,緩緩說道:“我早就知道蕭梓晨是三皇子,小子,我能告訴你嘛。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單槍匹馬還想去殺人家,你也太看不起他身邊的護衛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陳一陳瞪眼看着他,說:“既然你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騙子。”
“告訴你,讓你去送死啊。”老頭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的餘光倒是停留在一側,說:“人緣不錯,竟然還有人來看你。”
“那是牢飯。”看老頭伸出去的胳膊抓向了酒壺,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這就要問斬了?”老頭掃了一眼地上的飯菜,有魚有肉還有酒。說道:“吃的這麼豐盛,最後一頓了吧。”
“誰要問斬?”陳一陳心中一驚。掃了一眼地上的飯菜,還未來得及吃,說:“這飯與平日沒有區別呀。”
“什麼?平時你就吃這個?”老頭瞪眼望着陳一陳,又看了看地上的飯菜,喃喃自語道:“大牢裡的伙食都這麼好,這倒是頤養天年的好去處。”
“呸呸呸,能不能盼我點好。”陳一陳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酒壺,說:“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現在外面都傳開了,三皇子蕭明煦被封爲洛平王,即日便會前往封地。”老頭搶過酒壺,繼續說道:“蕭明煦被封王,就意味着他與東宮之位無緣。你無故失蹤在前,他封王在後,我猜這件事情八成與你有關。能決定皇子生死的地方,除了這京兆府還能是哪裡,所以你被關在這裡的消息,就是用腳指頭都能猜得出來。”
“你果然是個老謀深算的騙子,騙光了我的錢。”
“小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我若是早早將蕭明煦的行蹤告訴你,你會不會去殺他。”老頭一臉凝重的看着陳一陳,說:“我料想你必定會去,那你只有一個後果,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你怎麼就能肯定,死的一定會是我。”
“笑話,貴爲皇子,身邊若沒人保護,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老頭冷笑一聲,說:“單憑你一己之力,想要殺他難比登天,現在的結局也許纔是最好。”
“不可能。”陳一陳暗暗咬牙,說:“我與他有深仇大恨,就算皇帝不處置他,我也勢必會親手殺了他。”
“將他封爲洛平王已經算是處置了,要知道洛水平原可是荒蕪之地,常年天寒地凍,素有人間煉獄之稱。去了哪裡想要活着回來,呵呵,若是常人倒也有一線希望。”
“此話怎講?”
“怎麼,難道你還不知道?”老頭看陳一陳一臉認真,似乎真是毫不知情,繼續說道:“蕭明煦小的時候得了一場怪病,無論是太醫院的太醫還是坊間名義,請了無數,至今也無法醫治。”
“什麼病?”關於蕭明煦,陳一陳確實瞭解不多。
“要是知道是什麼病,不早就對症下藥了嘛,請了無數名醫也沒有查找到病源。”老頭喝了一口酒,砸麼砸麼嘴,說:“這病也確實奇怪,據說病症爲嗜睡。”
“嗜睡?什麼意思?”
“你知道嗎,這個腦子啊,確實是個好東西。”老頭無奈的看了陳一陳一眼,說:“就拿我們來說,一覺也就睡上一夜。而蕭明煦的一覺少則一天,多則一月。”
“這算什麼病,不就是貪睡嗎?”陳一陳不以爲然,以前去山中打獵,回來後經常一覺睡兩天的事情常有發生。
“老夫真爲你淵博的無知感到自豪。”老頭第一次用了老夫二字來形容自己,強忍着心中的怨氣。
“怎,怎麼?”陳一陳看出了他臉上的無奈,卻也不知所謂何事。
“雖說睡覺只能消耗極少體力,那你試試一覺睡十天,不吃不喝,看看能不能醒來。”老頭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手連連指着他,說:“你這個腦子啊......”
“前輩說的有道理。”陳一陳已經習慣了他調侃自己,繼續說道:“不吃不喝別說十天,睡上三天,怕是人也早就餓醒了。”
“沒錯,怪就怪在他醒不了。若不是喂他些流食,早已經睡死多少次了。”老頭隨手一擦嘴角,打個飽嗝,從地上站起來,說:“既然你還沒死,我就先走了。”
“哎,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一陳話音剛落,就見他轉過身,盯着陳一陳,一臉凝重的說:“有沒有錢,給我些。”
“錢?”陳一陳幾乎忘記了錢的長相,提到錢就恨得牙根癢癢,說:“所有的錢都給了你,你竟然還管我要錢。”
“真沒有?”老頭看他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砸麼砸麼嘴,轉身要走。
“哎,你還沒說要錢做什麼呢?”
聽到陳一陳的話,老頭止住腳步,微微側頭,小眼斜望陳一陳,緩緩說道:“沒什麼,買口棺材,過幾天來給你收屍。”
“你......”陳一陳被他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顫抖的手指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視線裡,也沒有說出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