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二零零五年的夏天 (一)

(1)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血肉鑄成我們新的長城……”電視畫面中,出現了升國旗的場景。葉凡從沙發上站起來,向五星紅旗行注目禮。

自新加坡回國以來,葉凡對五星紅旗就產生了深深的愛戀。只要一看到升旗,她就會熱淚盈眶。

記得去年,雅典奧運會的那段時間,因爲時差的關係,常常是北京時間半夜有很多的比賽。葉凡熬不了夜,晚上都早早睡下了。而早晨起牀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機看看中國拿了幾塊金牌。每天早晨,一打開電視機,電視裡就在播放昨天誰誰誰又爲中國奪金了,然後播放升旗的畫面。電視畫面裡的運動員激動地淚流滿面,電視外的葉凡也哭得一塌糊塗。那段時間,天天如此。葉凡每天都紅着眼出門去上班,以至於不明就裡的謝青一開始還以爲葉凡得了紅眼病呢。

說到升旗,有件事讓葉凡很生氣。因爲她現在在居委會工作,所以每週一都會參加居委會組織的升旗儀式。當她熱淚盈眶地向五星紅旗行注目禮的時候,常常會聽到身邊發出一些不和諧的聲音,有時她忍不住轉向聲音的來源,然後就看到王小芳和另外幾個人在一旁邊說話邊笑,那架勢哪裡像是在參加升旗儀式。葉凡有幾次幾乎忍無可忍了。她真的很想過去給那幫人一人一個耳光,然後再對她們進行一下愛國主義教育。但,她還是忍住了。王小芳是自己的上級,忍無可忍又怎樣?還得忍!

電視裡的升旗儀式結束了,葉凡坐回了沙發。

這時,葉凡的手機響了。來電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你好。”

“我回來了。”

砰砰!葉凡明顯感覺自己的心臟猛烈地跳了兩下。是一凡,他回國了。

“許一凡?!你回來了?”葉凡的聲音充滿了驚喜。

“是!”

葉凡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我先睡會,倒倒時差。中午去你家吃飯。”

“哦,哦,沒問題。沒問題!我現在就出去買菜!小薯燉鴨湯,是吧,我記得,我記得。”葉凡似乎有些語無倫次了。

“把你家的地址發給我,我一會自己打車過去。”

“哦,哦,哦。”

一凡明明已經掛了電話,傻葉凡還在那裡一個勁的“哦。”

(2)

待葉凡反應過來,急忙編寫了自家的地址,發送到一凡剛剛使用的手機號碼上。

哎呀,穿哪件衣服好呢?葉凡激動地衝到衣櫃面前,打開了衣櫃。

這件?穿起來好像太老氣了!

這件?顏色太暗了,穿起來臉色不好!

這件呢?穿起來好像顯胖呀!

哎呀呀,怎麼就沒有一件能讓我覺得滿意的衣服呢?葉凡想:平時衣服不是挺多的嘛,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沒衣服穿了呢?

要不就穿運動衣吧?顯得輕鬆點。不行,太隨便會顯得不禮貌!

哎呀,到底要穿什麼嘛?

最後,葉凡將眼睛定格在了一條天藍色的連衣裙上。就穿這條連衣裙吧,一凡不是一直都喜歡藍色嗎?他會喜歡的!葉凡將連衣裙從衣櫃裡拿了出來。短袖哦,今天穿會不會有點涼?管他呢,凍死拉倒!葉凡高興地換上了連衣裙,在鏡子面前轉了兩個圈。然後洗臉,化妝,上街買菜!

(3)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

葉凡飛快地衝到門口。等等,等等。不能讓他感覺我那麼激動。葉凡對自己說:“矜持!矜持!!”

她站在門後,把眼睛對準了貓眼。

是一凡。他和以前幾乎沒什麼變化。只是稍稍胖了一些。想想他以前那個瘦骨嶙峋的樣子,葉凡覺得他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好看些。咦?他居然空着手。葉凡有些失落,就算不捧一束鮮花是不是也該提些水果呢?真沒禮貌,初次登門,居然空手!葉凡有些小小的不高興,但很快轉念一想:也許國外不興這一套吧。

“開門!”一凡對着貓眼,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後面偷看我。”

葉凡急忙打開了門,“請進吧。”

一凡進屋了。

“鴨湯!”一凡的狗鼻子嗅到了鴨湯的味道。

“那是,我都準備好了。”葉凡轉身進了廚房,把炒好的菜端上了桌。

“趕快吃吧,要不一會就涼了。”葉凡拉開椅子,請一凡入座。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吃飯!一凡是個奇怪的人,一直以來,他都認爲人在吃飯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是最不雅的。所以,吃飯的時候,他幾乎不和人交談,似乎這樣,人家就可以不注意他,就會看不到他吃飯的樣子。完全就是掩耳盜鈴的意思嘛。葉凡雖然這麼想,但還是尊重他。整整二十分鐘。兩個人幾乎沒說一句話。

“不錯,你的手藝不錯。”一凡邊拿着紙巾擦嘴,邊總結:“這鴨湯味道真好。”

“廢話!”葉凡心裡想:不看這是什麼鴨,正宗的放養的水鴨,一隻一百二呢。”

“吃飽了。”一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收拾起自己面前的碗筷。

“放着,我來。”葉凡急忙伸手過去阻止他。

“光吃飯不幹活,可不行。”一凡繼續收拾他的碗。

“要收就全都收了,省得我麻煩。”葉凡還真是不客氣。

“行,我洗碗。”一凡說着,就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

站在水池邊,看着正在洗碗的一凡,葉凡突然有一種錯覺。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在一凡家時的感覺。

(4)

“泡茶吧。”葉凡從冰箱裡拿出一罐茶葉,對一凡說:“知道你要回來,特意留了好茶。”

“是嘛,我嚐嚐。”

“燒水。”葉凡是和自己說,可一凡卻主動拿起水壺裝了水。

“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葉凡笑話起他。

“我是外人嗎?”

葉凡沒回答,的確。葉凡從沒把他當成外人。

“來,嚐嚐這茶。”葉凡將茶杯遞給一凡。

“嗯,很香。”

“那是!”葉凡心裡想:開玩笑,爲了你,我特意去買的茶葉,一斤一千多呢,還是找朋友拿的。”

“你家感覺很溫馨。”

“那當然,不看我是誰。”葉凡邊說邊在櫃子裡找吃的。

“你在幹嘛?”

“找點吃的,我把開心果放到哪裡去了?”葉凡有些鬱悶,她常常找不到東西。

話說葉凡找東西一事,一定要提一下這個馬大哈的一件趣事。事情是這樣的:有天早晨,葉凡起牀洗漱之後,梳頭。梳頭梳到一半,手機響了,她接了電話。放下電話之後,她怎麼都找不到頭梳了。葉凡很抓狂,明明剛剛還在梳頭,怎麼就找不到了。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居然就是沒見到頭梳的影子。最後,她很無奈地用手在腦袋上颳了兩下,豈料,頭梳應聲落地。見鬼,原來她找了半天的頭梳居然就在自己的腦袋上插着呢。想到這事,葉凡簡直就要瘋掉。

“別找了,過來坐。”

“哦。”

葉凡走了過去。

“七年沒見了吧。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切,有什麼好看的。”葉凡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走向了一凡。

一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看看,看看。”

一凡越走越近,葉凡明顯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葉子。”一凡一把將葉凡摟在了懷裡。

說實話,葉凡不只一次地想象過被一凡摟在懷裡的情景,可是,當這一刻真正出現的時候,葉凡還是表現出了慌亂。

“我想你。”

一凡的話讓葉凡緩過神來,她將垂在半空的兩隻手移到了一凡的身後,她也抱住了許一凡。

“十公分,五公分,兩公分……”就在一凡的吻要落下來的瞬間,葉凡推開了他。

“不不不,我們不能這樣!”葉凡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衛生間。她需要冷靜一下,此時,這個小小的空間很適合她。

她打開了龍頭,給自己洗了把臉,在馬桶上坐了兩分鐘。然後,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5)

一凡坐在沙發上翻看葉凡的婚紗照,好像剛纔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這很好,葉凡想。

“你先生一定是個對你唯命是從的人吧?”

“不能這麼說,他也相當有個性的。”

“也是,能娶你的人,一定絕非等閒之輩。”

“那是!他是誰呀。”說到楊俊,葉凡臉上忍不住就泛起了一絲得意。

“我就沒他這樣的福氣。”一凡像是在自言自語。

“得了吧,你。”

葉凡還想說什麼,一凡的手機響了。

“Hello。哦,在朋友家。好的,兩點,好,好,好,一會見。”一凡掛了手機。

“誰呀?”葉凡問。

“王志,他說幾個同學想和我聚一聚。”

“什麼時候?”

“兩點。”

“現在都一點半了。”葉凡看着手錶,說。

“我也該走了。”一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哦。”葉凡將他送到了門口。

兩個人互道了一聲再見,然後一凡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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