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唯心已經坐在了那巨大的舞臺前,她都不能相信自己稀裡糊塗的就答應了少年,要聽他唱一齣戲。
難道是自己信了他說凌霄兒會把樑徹給送回去的話?唯心對着自己的額頭用力拍了拍,自己在幹些什麼啊。
腳步聲從舞臺上傳來,清脆的唱腔同時響起。
說是舞臺,倒不如說是一片高出了其餘地方一些的地面,在富春居中顯得很是簡陋。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少年接下來驚世的表演。
他的眼角和嘴脣都用濃烈的胭脂色渲染,皮膚白皙的近乎透明。輕聲吟唱之際,半眯着眸子輕挪漫步,素袖伶仃鎖骨鮮明,妖嬈的得如同曼珠沙華般讓人窒息。
“遙記君初見,紅衣如鳳,雲霞明滅中”
……
“三千弱水雖流東,心意濃濃,贈君琉璃情重”
……
古風意味的唱曲漸入佳境,唯心聽不久便入了戲。
就在她以爲是要講述一段愛情故事之時,唱詞突然基調一變。
“九重城闕煙籠,六軍請願,血染長弓……”
“雖堪戀,可知山盟海誓,怎敵江山豪瓊。”
他唱着,舞着,像是在用歌聲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時而婉轉,時而落寞。唯心的心不知不覺被一句句唱詞揪起,居然有了莫名的悲傷。
“三生尋她,因緣無蹤,去路重重……”
“來路失,可知一切成空?”
聽着到最後一句,唯心的頭劇痛,看着少年的目光漸漸朦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掙扎着想要破殼而出。
“元琮!”唯心突然失聲尖叫出來,滿眶淚水。
少年的動作戛然而止,他轉過身看着唯心,眼底已然落寞如霜。
“元琮……”她蜷起身子雙手捂住眼睛,肩頭不停地抖動。
這莫名爆發的情緒氾濫成災,唯心也被自己的洶涌的眼淚嚇到,可是她的心裡確實填滿了悲傷,在聽到少年唱詞中的故事後。
她決定片刻不再留,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看着唯心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倘大的大廳外,少年依舊維持着最後的動作站在那裡,看不出表情。
凌霄兒從舞臺的背後走出,顯然她也聽到了剛纔唯心喊出的名字。
“凌霄,那麼多年過去了,爲什麼她的心裡還是惦記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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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日,樑宮都被陰雲籠罩。原因不爲別的,自從那一日緣妃莫名在宮內失蹤後,樑宣帝原本就冷若冰霜的面色,更是陰霾的掉了一地冰渣。
此是,除了培總管,無人敢上前伺候,生怕一不留神開口說錯了話,下場比冰渣還慘。
宮人們都對緣妃失蹤一事噤若寒蟬,樑宮雖然依舊忙碌有序,可是如一潭死水般的氣氛壓抑着每個人心頭。
不過,有一
人例外。
姚矜正神定氣閒的走在宮道上,白露緊隨其後,提着的籃子內裝滿了各色精緻的點心。
姚矜的心情很好,非常好。陸惟馨那個女人終於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從此宣帝的後宮內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不說別的,樑湘和尚鄢陵還是有些能耐的,不枉她與他們合作那麼久,終於嚐到了甜頭。
“本宮聽說皇上近幾日一直食慾不振,便帶些點心來看看皇上。”姚矜來到宣華宮外,對着守門的禁/衛軍客客氣氣的說到。
“貴妃娘娘,皇上有令,未經允許不得入內。”禁/衛軍也很客氣,只是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
姚矜暗自氣惱了片刻禁/衛軍的態度,面上仍笑靨如花地說:“自從緣妃妹妹不見後,皇上一直陰沉沉的,宮人們膽怯,服侍不利,這讓皇上身邊貼心的人伺候都沒有,倒不如讓本宮陪着皇上說說話解解悶兒……”
“借娘娘吉言,別人暫且不說,奴才還是會把皇上服侍的好好的!”姚矜話音剛落,只聽見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在宣華宮內響起。
小培子大步跨出門檻兒,恭恭敬敬地對着姚矜施行一禮。
“培公公,本宮是奉太后娘娘之命,來探望皇上的。”姚矜聽了這話笑容有些僵硬,“培公公,你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一直陪着皇上不是。不如就讓本宮去看看皇上吧!”
小培子看了看姚矜討好意味十足的臉,面前浮現出另外一張清華如月的面容。
終究是緣分不夠吧,哪怕皇上冊封她爲緣妃……也不能……一直長相思守……
罷了罷了。
“奴才還有要事去辦,貴妃娘娘可要好好勸勸皇上。”小培子同意了姚矜的請求,轉身看了看宣華宮內殿緊閉的大門,嘆了一口氣。
皇上,奴才不是不想讓您去找緣妃,而是一國之君……大業……不是您說放下就放下,說推遲就推遲的事……
“那本宮就謝過培公公了。”姚矜心下一喜,臉上的表情立刻豐富起來。
小培子客套的笑笑,轉身離開。
姚矜扶了扶自己的髮髻,整理整理衣領和袖口後,接過白露手中的提籃,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雖然只是傍晚,可內殿已然昏黑一片,沒有掌燈。
這是姚矜第一次走入宣華宮的內殿,她欣喜萬分心跳加速之餘,一想到那個女人居然在這裡住了半個多月,心中立刻又膈應起來。
她在昏暗中四下找了找,在見到半靠在軟椅上的一個黑影后連忙走上前過去,“皇上……”
當姚矜看到正在軟椅上閉目,滿身酒氣的樑政時花容失色。
“皇上!”她從來沒有見過樑政飲酒,更別說喝的醉醺醺的。甚至就連他們大婚的當晚,他連合巹酒都沒有同她喝。
可是今日他怎麼會醉的不省人事……
摸黑去桌上到了一杯
茶,姚矜扶起樑政的背,準備把水喂他喝下。
“唯心!”姚矜的手腕突然被捉住,那隻手使上的力氣大的驚人。
姚矜在聽到從樑政嘴中喊出的那個名字,心頓時涼了一半,下意識的想要掙脫開樑政的桎梏。
“唯心,別走……”樑政感受到手心的掙扎,睜開了雙眼。
姚矜慌忙避過頭去,不敢直視樑政的眼睛。
“唯心,從你走了以後,這幾日哪裡都找不到你,不過幸好你回來了,這次再別走了,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樑政說着說着,酒勁上腦,頭又沉了下去,倒在軟椅上繼續昏睡。
姚矜的臉在黑暗中風雲變幻。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心中時時刻刻惦記着其他女人的男人。姚矜咬牙切齒,回過頭去盯着樑政絕豔的面容,愛恨交加。
視線不經意間被樑政右手緊攥着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
姚矜起身掌了一盞燈,拿着走近後發現,他的手心是陸惟馨那個女人的玉柄扇。
這是怎麼回事,陸惟馨不是失蹤了嗎,玉柄扇不是她隨身攜帶的東西?姚矜沉思了片刻,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伸手去取玉柄扇。
奈何樑政抓的太緊,姚矜又怕吵醒他,試了試取不出,十分不甘心的停下。
“陸惟馨之父陸長風,得楚國先皇靈公遺詔,後將其內嵌於玉柄扇扇面中,傳於獨子陸惟良。”尚鄢陵的話在姚矜腦海中盤旋。
無論是尚鄢陵還是樑湘,都曾經或搶,或偷過這把扇子,但最終都未得逞。
如今有了這麼好一個機會……姚矜的心在蠢蠢欲動。
“陸惟馨這個女人,居然有些背景。”姚矜對自己說,順便將燈火安置在軟椅旁。連先皇遺詔這種東西都有……果然不真的是一個奴婢。
姚矜一想起她冷漠凜冽的目光,清華出塵的氣質……這骨子裡散發出的氣質,又怎麼會是一個奴婢應該有的。
姚矜這次沒有選擇強行把扇子取出,而是伸手摸了一圈扇面和玉柄的接口。
果然不出所料,扇面和玉柄是可以旋開的。
姚矜心中一陣雀躍,心跳砰砰加速。如果她這次得到了遺詔,是不是又有籌碼和尚鄢陵樑湘作交易了?甚至……還能留在樑政身邊吧。
事不宜遲,姚矜匆匆旋開玉柄扇,對着燭火尋找傳說中的“遺詔”。
“唯心……”樑政半夢半醒之間睜開眸子,眼前朦朧一片,但他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輪廊,燭火下手握玉柄扇。
姚矜猛一激靈,立刻把手背在背後,“皇上您醒了。”
“一直找不到你,就在等你回來……”樑政揉揉雙目,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無奈如何揉,視線還是一片渾濁。
姚矜心亂跳了片刻,突然冒出一個主意。她回過頭看着樑政那張絕豔的面容,笑靨如花的迎上去。“皇上,臣妾這不是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