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一路狂奔,健步如飛。
玉宇如瓊樓的楚宮,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猶如一座浩瀚的迷宮,薄霧繚繞,水煙瀰漫。唯心從容不迫的穿梭在其中,因爲她早已對它瞭若指掌。
各個宮苑都殿門大敞,唯心闖入一門,無人,接着再闖入一殿,入眼的依舊是那破敗不堪的景象。
宮苑已經被洗劫一空,一片空曠。甚至還有幾個殿進入後能聞到一股刺鼻的油味。
樑政跟在她身後,尾隨着她跨過遍地的狼藉,搜尋着宮苑的每一個角落。久不見要找那人,唯心的心情愈發躁起波浪。
四年的仇恨終於不用壓死在心底。
無需刻意的回憶,陸家血流成河的一幕幕場景就已經接連在腦海中上映。楚瑜揮劍刺入父母心口的那一幕,滿目含笑的看着陸家上百人人頭落地的那一幕,捏着哥哥的下巴說“模樣甚好,留下自己用”那一幕……
四年前她九死一生,去到雲水閣後被告知一個月前哥哥已經不在了,當晚就被連下七顆媚藥凌辱致死。
她可以想象到,他性子極爲溫和幾乎從不反抗的哥哥一定憤怒到了極點,骨子裡的剛烈纔會暴露的一覽無餘。
“服下,或者離開。”楚瑜捏着一顆鉛灰色的藥丸。“這是雲水閣的新藥,藥效的還都不知道,你來試試吧。”
“時辰還早,本宮還需要記錄藥的效果。”楚瑜一本正經的看着她的痛苦如萬蟻噬心般,渾身抽搐。
“如果你肯跪下來道歉,本宮就原諒你。”曾經無數次楚瑜想要挫平她的棱角。
“你知道該怎麼做。”楚瑜拽起她後一把丟給一名被她下了藥的朝廷要臣,她如何反抗也無法逃脫非人的凌辱。
“你的忠心?呵,本宮只相信將心捧出來給本宮看的人。”楚瑜丟給她一把匕首,“賤婢,讓本宮瞧瞧你的心能值多少錢。”
唯心縱身一躍跳過攔起的障礙,不知不覺已經搜到了太極殿。
一團絳紫色的雲霧在漢白玉臺階的最頂端分外醒目。天灰濛濛的,烏雲飛彷彿在頭頂觸手可摸,而遠處,那一團紫色的雲霧始終清晰可見。
楚瑜!唯心的大腦中立刻炸開了鍋,雙目血紅。
樑政將她攔下,任憑她掙扎也要將她護在身後。心頭有疑惑漸漸擴大,即便他們和楚瑜相隔甚遠可還是感覺到一股鋪天蓋地的邪氣。
和幾個月前見到的楚瑜簡直有天壤之別。如果說那時候的楚瑜還只是一個有手段有本事的皇室貴族,那麼現在的她彷彿從地獄中爬出的厲鬼,還是被人觸了逆鱗的。
“有些事我想當面和她談談,否則死不瞑目!”唯心反握住樑政的手心,手上力道沒了輕重。她求着他放她去。
“不行,太危險。”樑政回絕的乾脆利落,一點回旋的餘地也沒有。
“這口氣死也咽不下!”唯心搖搖頭,逼迫自己不去回想哥哥的音容笑貌。
她的身子在薄顫,千瘡百孔的心在呼呼的漏風。她可以忍受楚瑜對她的無端欺辱,但她永遠不能在楚瑜殺了她全家人,凌辱她哥哥的時候無動
於衷。
奮力一搏也不行,必須要用命抗爭。
這屈辱的重量已經超越了極限,最後轟然崩塌在唯心駭亮的雙瞳中,猶如雪崩摧山平嶺,狂潮所過,只有毀滅。
樑政看到她決絕的目光後無言以對。真傻,若我不在你身邊,是不是你就算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的手仍不能靈活地活動,無法反握住她的手心。他儘可能的攥住她修長的指尖,一點一點,撫平她心頭的創傷,“你隨在我身後,我們同去。”
“嗯!”唯心見他應下連忙用力點頭,挽着他有力的手臂,同他一起邁上臺階。
漸漸走進,楚瑜的臉變得清晰起來。她在笑,濃墨重彩的一張妖媚容顏,無論是面部線條還是色彩都比幾個月前重了不止一分。
“樑宣帝?呵,好久不見。”楚瑜彷彿只看到了樑政一人,看着他玄衣絳袍銀色的鎧甲,濃雲重重下沉穩又絕豔的身姿,看着他仿若神祗穩步向她而來。
她閱歷面首無數,可世間哪有人能比得上樑宣帝的天人英姿。他在夜空下孤獨的凝望,不知不覺中鋒芒能將皓月和星辰都遮蔽。
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楚瑜,她是天之驕女,有着最尊貴的血統和非凡的身份。她不容許他身邊站着的,那陪他攜手天下的人是陸惟馨!
“楚瑜,你知道我是誰嗎。”唯心似乎沒有看出楚瑜目光中的異樣,她的眼中只有仇恨,快步走上攔在二人之間和楚瑜對視。
楚瑜根本沒有國破家亡的自覺,輕蔑的掃了唯心一眼,極度不屑她的問題,凌冽的眸子打量了一番她卸下脂粉後的容顏。“呵,唯心。”
“不,我姓陸名惟馨,陸惟馨。”
“本宮知道。”楚瑜挑了挑眉毛,笑意盈盈的望着樑政深沉的面色。
“知道就好,那我們的賬,現在開始一筆一筆清算。”唯心雙目中猶若閃電劈下,震徹人心扉的刺目。
正欲開口質問楚瑜的罪行卻只聽一聲嗡鳴,接着她看到一張透明的結界從楚瑜手心飛了出去。
一股疾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唯心緊接着便感覺到脖子上多了一道大力,呼吸一滯眼前一黑。
“賤婢,聽說他要封你爲後啊。瞧你這張小臉兒,靠着一點姿色爬上男人的牀,就算成了皇后又能怎麼樣。”楚瑜風輕雲淡的掐着唯心的脖子將她從地面上提起,塗着血紅色的蔻丹的長指甲深深扣進她白皙的皮膚中。
“我就算殺了你全家又能怎樣。”楚瑜周身騰起一股飄渺的青灰色煙霧,猙獰的笑着。“還有啊,你哥哥味道真好啊,我楚瑜雖然面首無數,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那般銷魂。可惜才用了一次就死了,真可惜!”
“放開她!”樑政瞳孔猛縮,一拳捶在結界的屏障上。
楚瑜此刻,一手提着唯心,一手朝着樑政的方向屈指成爪。一個透明的結界撐起在她和樑政之間,發出銳利的嗡鳴聲。
“你爲什麼會這個招數!”樑政已經是第二次在這個結界上吃了虧。他面前出現的這道透明的屏障,已經是第二次將他阻隔在她之外,任憑他如
何使力也無法從結界中出來。
“本宮昨日還想啊,哥哥的模樣那般讓人垂涎,妹妹怎麼可能長了一張平庸的臉呢。”楚瑜惡狠狠地打量着唯心的臉,彷彿要在她清冷的眉目上掏出一個血洞。
“樑宣帝,怎麼樣,哥哥我試過了,那滋味真是讓人流連忘返,既然他們都是一家人,那妹妹的滋味也一定很好吧,有沒有讓你在牀上欲仙欲死呢!哦對了,之前有人替你試了試,結果一次就把魂兒給丟了!”楚瑜回過頭,用扭曲的笑看着樑政漸漸起了風暴的臉。
樑政聽到楚瑜的話後背一僵。
“之前有人替你試了試”
……
一掌穿光而過,呼嘯着濺起熱浪。
結界破碎的聲響猛地揪扯住楚瑜的心緒。瞳孔一縮,一股腥甜從喉頭接踵而至。反噬!她差點就忘了,這個結界支持需要吸噬強大的內力。
那一刻樑政的眼底如岩漿般熾熱,渾身仿若熔金,君王的威嚴山呼海嘯,滔天襲來。
唯心因爲缺氧而漸漸沒了力氣,已經停止了掙扎。樑政反手一把擰下楚瑜的右臂,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楚瑜的尖叫聲混合着焦糊味傳來,唯心的身子隨後準確無誤的跌入了他的懷抱中。
“朕親自破了那層膜,豈會不知道她是否處/子?”樑政冷笑一聲看着楚瑜跌坐在地上嘴角有血絲滲出。
“你和凌霄兒有什麼關係。”唯心虛弱的睜開雙目,一雙茶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帶着錚錚傲骨,她用力盯着狼狽的楚瑜目光亮的刺穿人的精神防線,“你居然也會這一招。”
“本宮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過問了陸惟馨?”楚瑜咬牙,手背上青筋暴起。“你早就該死!”
唯心從樑政的懷中支起身子,脣角勾起一個冷冷的笑,滿目悽然,笑的絕望而又放肆。
血腥的畫面在腦海中接踵而至,楚瑜拿劍刺穿她父母的畫面一如四年前那般清晰慘絕,彷彿血腥味一直縈繞在鼻間,慘叫聲依舊餘音繞樑在腦海,從來不曾散去。
“我既然沒死,就是要看着你命喪今日。”唯心雙目豁然睜大,一條綢帶從袖口破空而出順勢捲上了楚瑜的腰部,連帶她的手臂一同牢牢地捆綁在一起。
“誰死還不一定。”楚瑜手腳被纏倒也不疾不徐,目光掠過唯心細細打量着一直抱着她的樑政。
“好好享受吧,這是專門爲你準備的。”唯心再次加一分力,“這是哥哥留下的,用來取你性命再合適不過。”
“那好啊陸惟馨,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楚瑜在越勒越緊的綢帶中稍稍動了動,突然身形如煙霧般潰散在空氣中。
毫無預兆的,綢帶就此掉在地上。
唯心一愣,連忙四下張望。
“在後面!”樑政卻敏銳的察覺到一股邪氣在他們的背後暴漲。
一股掌風從背後襲來,樑政一個側身躲過楚瑜勁狠的攻勢,順手向後一擊火焰如龍出嘯。擊潰了那股青黑色的煙霧後。
而那股陰邪之氣卻迅速從他們身後背擴散,如撒開一張網將二人團團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