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吃醋

貌似吃醋

作爲一國之都,瓊英擁有着承國都市中最繁華的命運,無論是政治,經濟還是文化。這裡有這片土地上地位最高的統治者,還有他的管理者們;這裡也有地位最爲低下的賤民,生活庸碌的販夫走卒;這裡有着這個世界的最文雅高貴的人羣和交際,也容納着這個世界最骯髒黑暗的心靈和最醜陋的行爲……

這是它要承載的運途,直至它使命的終結;

無論他的美好與醜惡,也是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必須要接受的現實。

那高聳黝黑的城牆,渾濁深黑的護城河,掩埋了不知多少人的屍骨,有多少人的幽魂曾在這裡遊蕩。

東城門外要進城的車馬行人排起了長龍,等候檢查後的通過。

由於擁有公主令牌,不需要檢查便可以長驅直入。

楚岫看着秦月這明顯的挾權勢的行事,不得不感嘆地位和權勢的重要性,它就是這個世界的準則,最有用的準則。

東城是平民商人外民的聚集區,可說是瓊英最熱鬧的地段,人口最多最雜。此時的大道上,到處人流涌動,車水馬龍,叫賣聲此起彼伏……

它顯示着它的繁盛。

馬車在這裡只能緩緩行駛,楚岫也樂得看車外的古代街市場景,人民的生活百態。

經過一個賣糖果零食的店面,秦月讓車停了下來。讓楚岫戴上準備好的白紗帽,拉他下車。

楚岫從沒有想過一個男人還需要對面貌遮遮掩掩的,但是他又對可能會惹來的麻煩很是厭煩,心有餘悸,最後只好妥協,戴好紗帽下了車。

秦月坐的馬車不管外觀還是內在都很精緻豪華,行在路上的時候就引起很多人的注視,現在停了下來,又從裡面走出男裝版的俊俏小公子秦月,後面跟着戴着紗帽的楚岫——大家根據他的身形判斷是一個神秘的高貴美人。圍觀的一大羣人,他們的目光、指指點點的行爲和竊竊私語。被當成猴子參觀,楚岫很是不爽。真是不管什麼時代,人們追求八卦是不會變的,這彷彿已是深入人類骨髓的一種本性。

進了糖果店,楚岫才擺脫衆人熱切的目光。

這是一個較高級的糖果屋,有各種精緻的糖果點心。看來秦月是這裡的老顧客了,進門目標明確的走到最裡面,那裡是各種糕點,秦月叫老闆包了幾樣後,拉過在後面磨蹭細看的楚岫,指着糕點問,“有你喜歡吃的嗎?”

“嗯,要半斤棗泥糕,紅豆糕,還要花生酥。”楚岫看着各種好吃的甜糕,雙頰含笑,兩眼放光,只是秦月看不到他現在表情,不然又要罵他沒有出息,一個大男人喜歡小女子小孩子的東西。

楚岫拒絕秦月爲他付賬,自己掏錢付了。

他雖然只有很少的工資,一月四兩。他雖沒有大男子主義的想法,但是要女人付賬,他還是無法忍受的。

楚岫看着秦月身後抱着一大堆糕點的隨行侍衛,問道,“你買這麼多!不會浪費嗎?”

“給我小侄子侄女們買的,要這麼多才夠。”秦月答的有些不經心。她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作爲一個女人,她卻極其討厭孩子,不過,不知爲何卻很得她的侄子侄女們的喜愛,只要一見到她,大部分都會粘上去,然後,可想而知,秦月被煩的只想打架發泄。

剛出店門,原本就喧囂的大街上更是一陣雞飛狗跳的慌亂。一騎黑馬從城門方向奔過來,一路上行人倉惶躲避,有些人躲避不及,甚至摔倒在地;許多叫賣小攤翻了攤子,東西掉了一地。一時之間,人的呼叫聲、咒罵聲,東西翻滾聲,馬的嘶鳴聲……可謂是聲聲入耳。

馬上之人騎技不錯,一路騎過來速度不減,街道上行人衆多卻沒有出大事故。

楚岫看着飛奔的黑馬,都想是不是什麼八百里加急送信,不然誰敢在京師重地如此縱馬而行。

路邊行人看到那馬那人,有好些顯出驚惶之色。“於武郎回來了,這下又不得安生。”

楚岫聽到身旁的一個大叔搖頭感慨,便好奇的問,“他是什麼人,怎麼大家都這麼怕他?”

“你是外地來的吧!”大叔看向楚岫,很熱心的說,“他是於太尉的幺子於文青,大家說他名不符實,給他取了個渾號於武,他人長得俊,便有人呼他於武郎。兩年前他沒進南軍的時候,可是京中一霸,沒人敢惹他。唉,說來他也不像別的公子哥喜歡欺霸良家女子,不過就是喜歡在大街上縱馬,這些年來,被他的馬踐踏而死的就有好幾個,踏傷的人更是不下半百。他脾氣不好的時候,還喜歡找城中身強力壯的漢子比武,那些漢子都是良民,哪敢真和他打,最後被他打傷的多不勝數,有甚者是被他打死了。”大叔把楚岫又從上到下大量了一番,放心的說,“若是姑娘家,他倒是不欺負,我家閨女前年被一個混蛋欺負時,還是他上前搭救的。說來,他還是我家救命恩人了。只是,他要是改了這縱馬的習性纔好。這兩年,他去了軍中,京裡倒是安寧了些時日。沒想到又回來了……”

那一人一馬,彷彿是一瞬便跑到了近處,然後遠去,那馬的確是昨天被秦月傷了的那匹踏雪良駒,馬上的人也是那個猖狂放任、人高馬大的那人。

喜歡騎馬,喜歡享受飛一般的極快速度,這些都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在大街上亂跑,擾亂了街市秩序。

“真是視法度如無物。”楚岫輕輕嘀咕着,看向一旁的秦月,她面無表情的拉着楚岫讓他上車。

“你約那位於文青比鬥,不會是真的吧?”楚岫看着秦月安靜的表情,總覺得怪怪的,便問起話,打破馬車中不正常的安靜。

“那是當然,到時看我不教訓得他騎不上馬!”秦月冷着一張臉,楚岫想到秦月可能是在生氣。

“爲什麼是後天呢,你能出宮?”楚岫一向奉行君子動口不動手,對於暴力行爲是敬謝不敏的,能離多遠便離多遠,所以他在心底是希望秦月出不了宮,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秦月看到楚岫皺着眉,表情嚴肅的發問,彷彿是遇到什麼大難事的樣子,就覺得好笑起來,“難道你不知道後天是於太尉的六十壽辰,那日皇兄都要去祝壽的,我還找不到機會出宮?若是你要求,說不定皇兄也會帶上你去!”

楚岫知道對於位高權重、或是德高望重的臣子,皇帝都會給予特殊的榮寵,在他們的壽宴上去探望,既是安撫,又是皇恩浩蕩。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經秦月這麼說,卻好象皇帝給於太尉賀壽是天下最自然的事一樣,合該每個人都知道。這樣就不合理了,至少楚岫從皇帝的角度看有皇權受到挑釁的微妙感覺。

“你是公主,代表皇家氣象,不要到處打架,惹出麻煩不好。姑娘家該矜持時還是矜持些,不然真是沒人敢要你了。”楚岫說的有些痛心疾首,彷彿是勸導自己的女兒般自然。

秦月看着楚岫,有些黯然,“本以爲你是不同的,沒想到也和大家一般迂腐!”

“這不是迂腐的問題,而是要審時度勢。你是公主,身份高貴,很多人都注視着你呢,假如真出了什麼亂子,你要怎麼解決纔好。今後你就知道,我……”楚岫還沒說完,就被秦月急急的打斷,“說的像個老夫子一樣,我自是有打算的,不用你操心!”

楚岫看到秦月生氣的撇開臉,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再者,有些道理不是說就能讓人理解的,一切還看各人自己的心。

性格決定命運,不知秦月這種性格將會把她帶往何種命運。

御書房裡,皇帝看着案桌上新送上的一封密信。信中明確寫道,願用三年不擾承國北境之諾換取皇上身邊的御用秘書易楚岫公子。

皇帝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他身邊的貼身太監——宮中御前大太監何旺知道,皇帝已盯着那封信一動不動看了一炷香時間。

爲防止宦官亂權,承國宮中太監一律不識字,即使你識字也必須裝着不識,不然就是死期將至。

何旺不識字,當然也不知道信裡所寫爲何,但是他知道這封信讓皇帝心情陰鬱,他不敢妄測信的內容,更不敢揣測皇帝的心思。因爲他伺候的這位天子,可不是一個良善的主,他的前任就因爲胡亂揣測皇帝的心思回報後宮娘娘,被辦了炮烙之刑,當初宮中所有太監宮女都要前往觀刑,當時被嚇暈過去的就有好幾十個。

有人說,在宮中活下來的太監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一類人,此話不假,何旺自是知道什麼是他能瞭解和不能知道的,做好本分纔是他的急要。

皇帝思考着突厥承靖親王的密信,昨日阿史那承靖就曾向他要過楚岫,他以楚岫乃他的朝臣婉言拒絕了,沒想到今天他又送來密信,居然承諾用三年不擾邊換取楚岫,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他身邊一個小小文書這麼值錢。

突厥人一向喜歡騷擾承國邊境,但也只是行一些搶掠之事,搶掠之後就走,從不逗留,並沒有攻佔城池的意思。由於莫語昊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國內朝中,對突厥幾乎算是定期的搶掠行爲可說是默許了。這次簽訂的合約,也只是保證突厥不對承國舉兵侵犯;並沒有限制突厥的小鬧行爲。

莫語昊不知道突厥親王想得到楚岫的目的,若是看上了楚岫的美貌,他倒可以送上更爲美豔的少男少女,但若是看上的是楚岫的才智,那他的身邊就定有突厥的奸細,這次提醒了他得好好清洗身邊的近侍。

就爲楚岫的治世之才,他也不能將他送給別人的;更何況,他還有更爲重要的原因,將他留在身邊。

昏黃的銅鏡中,映出的這張臉無疑是極精緻和姣好的,楚岫輕輕碰了一下臉,摸起來也不錯,光滑細嫩。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於是有一個好相貌幾乎人人都想,楚岫也免不了俗,他也是更喜歡長相好的人,也希望自己長得不錯。但是,現在這張臉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了,太柔太清,太美太潔,給他的感覺就像那潔白的雪中蓮花,卻又帶着塵世的魅惑,還真是讓人消受不起。

想到出宮的這兩天,被別人誤認爲是女子,他可不能把它當成是對他容貌的讚揚,這讓他心裡有些被侮辱的刺痛,很是鬱結。

也許是由於現在的年齡太小,連還沒長出陽剛之氣來,只要再等幾年,臉型張開了,帶上了男性的特徵,一切就會便好的,楚岫看着鏡中的自己在心裡不斷對自己安慰着。

他還沒有到束冠的年齡,頭髮只用髮帶束了一部分,其餘皆散披着,臉被遮住了一部分,更顯得臉小而媚。楚岫皺着眉,將頭上的髮帶解下來,想着將頭髮高束,將整個臉露出來,可能感覺會好些。

將頭髮梳好了,楚岫左手在頭頂捏着那一大把青絲,右手拿着髮帶在頭頂比過去比過來,卻不知該怎麼做了。他以前只是給他媽媽梳過頭,是用夾子將頭髮夾起來;到這邊之後,都是別人幫着梳頭,現在這髮帶他真是不知怎麼用。

他住的這個秋風殿裡有四個侍女,伺候他的衣食住宿,當然還包括監視他的一言一行;雖然限制了他的部分自由,但是他也由此好歹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本想叫每日給他梳頭的貼身侍女進來,但是想到一個大男人在這裡拿着髮帶比比劃劃,還讓一個女孩子看到就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只好打消這個念頭。

在他兩手痠軟準備放棄的時候,一隻手接過他手中的白色髮帶,就着他的左手,將他的頭髮紮了起來。

楚岫看着鏡中明顯精神起來的臉,的確有氣魄多了。

鏡中映出身後人的白衣,楚岫很自然的想到是他的貼身侍女,想到自己剛纔有些臭美的行爲給對方看到了,臉泛了一層薄紅,故作鎮定的問道,“青瓷,我將頭髮紮成這樣是不是有男子氣概的多?”

沒有聽到身後人的回答,楚岫這才轉過頭來,當看到身後人時,臉一陣紅一陣白,慌忙跪下,“微臣叩見皇上,剛纔……剛纔冒犯了皇上,還請恕罪。”

“平身吧!”

楚岫沒有從這幾個字裡聽出皇帝的情緒,只好仍然跪着不敢起來,想到剛纔自己的行爲全給他看見了,就覺得丟臉丟到了姥姥家,臉紅到了耳根。

莫語昊剛進楚岫臥室時,楚岫正皺着眉拿着髮帶不知所措,看到他那美好的容顏,苦惱的表情,莫語昊甚至忘了他來找楚岫的初衷,一心裡只有他此時的樣子,靜靜的、可愛的、煩惱的,他不由自主的上前給他紮起了頭髮,這是妻妾侍女纔會做的事,而他一個帝王卻做得如此順心順手。

那潔白的髮帶一圈圈繞過頭髮,他的手從楚岫秀潔美好的左手穿過,這是他從沒感受過的安靜而普通的幸福,這一刻,他的心是從沒有過的平靜祥和。

莫語昊看着跪在地上的楚岫,眼中目光深沉。

楚岫見到他時惶恐,現在更是跪地不起,而他剛纔叫的那一聲青瓷卻是那樣親切,又想到他和秦月絲毫不顧忌男女有別的親近行爲,出宮一次就招惹別的男人,莫語昊的心無法抑制的又抑鬱起來。

他的聲音也不免帶上了怒氣,冷冷的,“你的確是該請罪。秦月作爲一國公主,你卻絲毫不顧及男女之別,不顧及身份懸殊,作出越矩之舉,是爲殺頭大罪。”

楚岫聽到這些突然擡起頭,他知道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男女之防很重,但是他和秦月交往,由於秦月性格的原因,他從沒將秦月當成一個古代的閨中女子看過,別說是肌膚的簡單接觸,他倆甚至常常牽手而行。他這罪的確很大,不過以前他倆也是這樣,皇帝沒有追究,怎麼現在突然追究起來了,難道是他這兩天做了什麼錯事,皇帝對他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楚岫想到這些,覺得辯解也無用,深思起這些天的行爲哪些可能觸犯了皇威。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在實驗室從早上八點待到晚上十點,實在沒時間寫文,所以就發了這麼一點,還望等文的親們見諒。明天更忙,可能一天都不能摸電腦,很可能不更新了,提前說一下。08/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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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又是整天的實驗,可能也不能寫文了,所以今天多寫些。08/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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