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后並德妃等人來的很快。
“太后,這是奴婢從和嬪暖被子的薰球中找到的,上面有皇上的名諱。”
劉太后陰沉着臉接了過來,這塊木牌並不大,只有女子的手掌心那麼大,但入手沉甸甸的,木質玄黑色,只是看着就有股妖異的感覺。
時人敬信鬼神,劉太后攥着木牌,見上面刻着大大的天地二字,天地中間則刻着皇帝與蕭氏的名字,下面則是黃豆大的小字,“願妾蕭氏與君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賤婢,竟敢用這種鬼神之術迷惑皇帝,爭寵奪愛,皇帝要是有什麼閃失,哀家饒不了你!”劉太后劈手一個耳光打在蕭青蕤臉上,怒瞪的眼珠子血紅。
蕭青蕤不妨,讓她打個正着,待她要打第二下時,蕭青蕤閃過身子避開了,“太后,嬪妾冤枉,這個罪嬪妾不背,嬪妾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木牌,更不知道它爲什麼會出現在嬪妾的薰球裡?”
劉太后一掌打空,重心前傾,人趔趄着差點摔倒,怒目而視。
“這麼多人親眼看着從你宮裡搜出的東西,和嬪,到了這地步,你還敢狡辯!本宮倒要看看你這張伶牙俐齒的嘴是怎麼長的。”劉貴妃不顧身邊沒站穩的劉太后,急步衝到蕭青蕤身邊,陰森森的說着,青筋暴突的手猛地擡起。
劉貴妃的手沒能落下去,手腕被蕭青蕤緊緊捏住,“貴妃,動不動就喊打喊殺,你眼裡還有沒有陛下?”
提及陛下,劉貴妃神色慌亂了起來,她對陛下求之不得又愛又怕,只要陛下肯多看她一眼,她寧肯折壽十年,可是陛下連看都不願看她,一想到楊衍厭惡嫌棄的眼神,她傷心羞愧的抖了起來,越發像個鬼了。
“和嬪果然好口才,你膽大包天的在宮裡行厭勝之事,在那污穢之物上刻上陛下的名諱,辜負陛下對你的聖恩,死不足惜。”韋麗嬪扭腰走到劉太后身邊,攙着她的胳膊對着蕭青蕤冷笑,“貴妃娘娘教訓你這不忠不義之徒,你竟還敢提及陛下?果然是口齒伶俐,不知悔改啊。”
韋麗嬪煽風點火,劉太后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來人,掌嘴。”
壽康宮粗壯的僕婦摩拳擦掌的向着蕭青蕤而去。
半夏、夏禾等鹹福宮的人守在蕭青蕤身邊,將她護在裡面,和壽康宮的僕婦對峙。
“太后娘娘,嬪妾不服,嬪妾是冤枉的。”蕭青蕤心裡慌亂,但面上分毫不顯,即便左頰上頂着五條指痕,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安然。
她沒有跪地哭饒,沒有磕頭認錯,反而這副樣子,劉太后更怒了,“打死這些助紂爲虐的賤蹄子,再撕了蕭氏的嘴。”
壽康宮僕婦得了命令,立刻對着半夏等人動手,她們都是幹粗活的婆子,膀大腰圓,手腳有力
,半夏幾人哪裡是她們的對手,抵抗不了兩下,就被打趴到了地上。
“住手,放開本宮的人!太后,嬪妾就是死了也不服。”蕭青蕤拔下一根金釵,釵尖對着自己的頸子,“嬪妾冤枉,只能以死明志,只求陛下回宮能看見嬪妾的屍首,爲嬪妾做主。”
“快攔住她!”
德妃自進了鹹福宮,一直沒說話,站在後面冷眼旁觀,直到蕭青蕤尋死,她才急喝出聲。
蕭青蕤手指在脖頸上劃了道弧線,還沒來得及用力下壓,金釵已被打脫,可還是滑開了一道血口,血珠子滲出來,連成了一道血線。
“德妃,你亂嚷什麼?她這是畏罪自殺。”劉貴妃恨聲問,雖然她很想親自動手慢慢弄死蕭賤婢,但蕭賤婢如果自殺立時死了,她也很高興。
“太后,和嬪即便犯了大罪,也要等陛下回來再發落。”德妃擰着眉頭擔憂的說道。
“這等賤婢哀家發落不得嗎?”劉太后不滿的責問。
德妃走到她身畔,壓着聲音說:“嬪妾不是這個意思,嬪妾擔憂......擔憂陛下回宮見到蕭氏的屍首,想起了往事。”
說完這句話德妃深深的看了眼韋麗嬪,後者聽懂了她話裡的關竅,得意的俏臉白了白,“往事?江皇后的事?”
劉太后也想到了,不知是氣的還是怒的,渾身顫抖,滿臉褶子都跟着抖動,那年皇帝拼了半條命趕回宮,見了江氏的屍體,人就瘋了,坤寧宮血流成河......
“德妃娘娘是不是想多了,和嬪算什麼?怎麼配和先皇后比?”韋麗嬪強撐着問,再說梅林之事後,陛下對蕭氏的態度可算不上好。
“太后,和嬪犯下這等大罪,死罪難赦,她性情不馴,娘娘心胸闊大,且饒她這一遭,等陛下回宮了,定不會放過她。”德妃輕聲勸,“反而和嬪現在死了,傳出去,倒說不上是罪有應得了。而且陛下......一直深念江皇后,嬪妾怕萬一......”
“夠了!”劉太后低斥一聲,又狠狠的剜着蕭青蕤,“哀家會讓你死的明白。”
“來人,傳哀家懿旨,命宮正司徹查此事,在皇帝回宮之前,看好和嬪,別讓她尋死覓活的,她若是死了,你們也別活了。”
劉太后原想着將蕭青蕤禁閉在鹹福宮,等着皇帝回來發落,韋麗嬪似乎不經意的說了句,不知道鹹福宮是否還有旁的東西,劉太后便覺得有些不妥,“和嬪是二品嬪位,皇家之事由宗人府管着,傳旨宗人令,將和嬪關到宗人府羈押。”
......
城外興慶宮。
汪錦捱了二十棍,雖然東廠的行刑太監打的時候玩了花活,聽着聲音大,實際力道極小,只是傷了皮肉,並未傷筋動骨
,但汪錦還是躺在牀上養着,不敢起身。
所以,隨侍楊衍出宮的是戴勝,當小太監將鹹福宮裡的這樁天大的事報上來,戴勝臉色大變,急衝衝的奔向正殿停放梓宮處。
守殿的御前侍衛見他一陣風的往裡闖,驚得魂兒都飛了,也是戴勝行事端方,人緣極好,兩人當下急忙攔腰抱住他,壓着嗓子說:“是出了什麼大事?韃靼人攻城了還是哪裡發生了天災了?”
戴勝搖頭。
“戴公公,你瘋了嗎?除了這種天大的事兒,怎麼敢擾了皇上?你不要命了?”
“宮裡出了大事了。”
侍衛眼角一跳,“長樂公主還是太后?”
“鹹福宮的和嬪。”
侍衛齊齊吁了口氣,“那就無妨,且等着皇上出來再稟報吧。”
和旁人想得不同,停放江皇后梓宮的正殿裡,並不是白幡飄搖,鬼氣森森,反而佈置的極爲溫馨,花瓶裡插着江皇后最愛的山茶花,大瓷缸裡裝着江皇后愛吃的果子,用花香、果香薰着屋子。
楊衍也不似在宮裡想起江皇后的放縱恣睢,他並未喝酒,頭腦清醒,盤腿坐在厚墊子上,面容難得的溫雅,甚至脣邊還帶了抹笑。
“朕多年不做,手上有些生疏了,姝娘你別嫌不好看。”楊衍手上拿着刻刀,一點點精心的刻着一支木簪,木簪已刻好了九成,只差上面那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還需再打磨打磨。
“嗯。”楊衍確實手生了,刀尖一斜,刀刃划進了手指上,血珠滲進了小葉紫檀木簪上。
“陛下,奴才有事稟報。”戴勝跪在門口,聲音響亮的說道。
楊衍眉頭不悅的蹙起,“姝娘你不喜血腥殺伐,朕再給你刻一支。”
說着,擡手將滲了血滴的簪子扔進了炭盆裡,看着火焰爆長,將簪子吞噬,燃成灰燼。
楊衍第二支簪子剛剛刻了兩三下,猛地聽到外面戴勝的喊聲,“陛下,鹹福宮出事了......”他手指一歪,又戳出了一道傷口,第二支簪子也毀了。
戴勝喚了第一聲,守門侍衛凝神聆聽着,殿裡安安靜靜的,他們便知皇上不想聽,便忙捂住了戴勝的嘴巴,“戴公公,該通傳的已經通傳了,皇上不想理會,可別爲旁人害了自己。”
戴勝無可奈何的嘆息,蕭娘娘老奴盡了人事,其他的聽天由命了。
明明滅滅的燭光照在楊衍臉上,他的表情變幻不定,黑眸裡暗流涌動,晦暗不明,極力保持的端雅差點破功。
“姝娘,你別生氣,朕這次絕不會再出錯。”
薄脣緊抿,丰神俊美的臉孔越發的銳利凌人,他怎麼能在這時刻亂了心神,蕭氏就是死在了鹹福宮,他也得先爲姝娘刻好這支簪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