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帝的暖心小寵淪爲他的玩物(萬字)
昏暗的巷子裡,遠處大街上喧囂聲不止。
誰在歡笑,誰在吆喝,誰在討價還價……酒樓茶館內,文人雅士把酒賞月,吟詩作賦,歌姬獻唱,舞娘擺弄着妖嬈的腰肢,歌舞昇平中,那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十幾個殺手將那穿着紫袍的小人兒圍困其中,欲誅殺之……
跑不掉了嗎?
饒是此刻,無憂才心中有悟,原這一場突降的災難,是有人精心策劃暗中佈局,只爲了……殺她媲?
被擄走的景玉不見蹤影,跟隨的侍衛在同她一起進入深巷時,被一刀割斷了咽喉,成爲刀下亡魂,血腥餘味飄散,這方靜得讓人窒息。
倚着那面孤牆,無憂握着劍的手顫抖難以抑制,左臂的傷口,暖熱的血順着藕臂緩緩留下……
心裡害怕極了!
前一刻,她還在喧鬧繁華的大街上與洛迦王子爭鬥,被太子哥哥教訓,風曜替她去比武臺比試,她還見了那位帶着面具的朝炎國儲君……
可是轉眼間,她竟然面對的是自己的生死……
爲什麼偏是她?!
與黑衣人短暫的交手,她毫無回擊之力,對方像是有心折磨,讓她在死前恐懼到極致,最後,再殘忍的奪去她的性命。
離皇宮數步之遙,難道她真的要命喪在這裡?
十幾個無情的黑衣殺手錯落在周遭,任她輕功再好,也尋不到破綻的角落逃出昇天,他們如暗夜裡生出的鬼魅,眼中綻放死亡的光,前來奪魂。
她想問,是誰要殺她?
可望着這羣沒有魂魄的殺手,誰會回答她的問題呢?誰又會來救她?
“我不想死……”
輕輕的,她由心而發的說,似是祈求,又似是最後的希翼,孱弱的話語聲散在風裡微不可聞,卻是那樣堅決!
她還不想死,尤是如此不明不白,實難想象她才同太子哥哥還有風曜告別,明日再見,他們就只能與她的屍首說話?
她心裡還有個未嘗的心願,那已經想了整整十年!
她不想死!
她要親口對他說那個心願!!
可惜,沒有人給她機會,劍的寒光在眼底閃過,索命利劍齊齊而來!!
只有殺——
“風曜!!!!”
無憂緊閉雙眼,咽喉像是被人鎖住,而心底,卻在撕心裂肺的喊這這個名字。
千鈞一髮——
一道強勁的風猛然間穿來,將無憂和向她涌去的黑雲格擋開,幾聲劍鋒交匯激盪,幾道冷光往來忽閃,黑衣人像是受到了難以抵抗的重創,全數退開!!
風止,聲散,清冷的月色潑灑而下。
靜默中,遠處鬧市喧囂依然。
久久等不來死亡前的痛楚,無憂將緊閉的雙眼睜開一絲縫隙,僅是那縫隙外的視野,便讓她看到了一個萬分熟悉的背影!!
“曜!”
心上一動,絕望無助的臉孔終於尋到一絲光明,眼角淚光奪眶而落,無法說清的激動和喜悅,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
男子卻不說話。
如絲的墨發輕揚,月光皎皎,爲他平添了一抹無法直視的冷冽,他擋在無憂身前,渾身釋放着難以抑制的怒氣與殺意。
嘀嗒……嘀嗒……嘀嗒……
即便未曾回頭,他都知道那滴水穿石的聲音源自無憂受的傷。
他們竟敢傷她……
十幾個黑衣人,是夜軍中最拔萃的精銳,亦是唯一知道風曜真正身份的暗人!他們隨‘北堂烈’潛入夏都,第一要務,便是誅殺夏無憂!
黑色的面罩掩去他們的表情,卻在突然殺來的人出現時,一併從眼中閃出驚動,被迫退開,再不敢輕舉妄動。
來人,正是朝炎真正的儲君……
一時間,僵在那裡。
不能進,無法退,夏無憂必須死!
窒息的沉默中,只見陰霾的男子將手中長劍緩緩舉起,殺機乍泄!
他猛地以閃電之姿攻了上去——
如深淵惡鬼,森冷嗜血,眨眼瞬間,已經置身那羣鬼魅之中,冷芒交錯,劍光流轉,映着光源反射得整個狹窄深暗的小巷眼花繚亂。
那些黑衣人快,風曜竟然更快!
不需要多餘的語言,只有最單純廝殺,只有你死我活,只有讓一切灰飛煙滅的狂怒!他像是一隻被激怒的獸,無聲,卻咆哮着滿身灼燃的怒火,來勢洶洶……
血霧騰飛,斷肢殘體落了滿地,黑衣人受過最嚴酷的訓練,甚至連嚥氣時都不吭一聲。
只是在無憂被震撼的視線中,她清晰的看到,他們的眼裡都無一例外的參雜着絲絲不解和疑惑,仿是還沒弄清究竟,已經命喪於此。
不甘心,也死了……
狹窄得彷彿沒有盡頭的暗巷,終是在一場打鬥之後恢復死寂。
男子站在一片血泊之中,默然不語,周身釋放着旁人無法企及的冰冷,有那麼一瞬間,陰霾了多年的心思糾纏錯綜,讓他身陷囹圄。
明知道,被他擋在身後的人該死。
明知道,他如此做是錯的。
明知道,夏國要亡,死的第一個人,必是她夏無憂!
可卻還是在得知她被父皇下了暗殺令的那一剎,落空,不安,狂躁……所有按捺了多年的複雜情緒自心底翻滾而出,驚濤駭浪,收都收不住!
最後心中只剩下一個執念反覆的在腦海裡迴響——她不能死!
他不允許她死!
“曜……”
無憂怯嚅的喚了他一聲。
那背影讓她望而卻步,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行宮深山中的洞窟裡,他的嗜殺和殘忍皆因她而起,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平復,將他安撫。
就在她伸出手想去觸碰他時,驀地——寶劍‘哐當’落地的聲音響起,同時風曜轉過身來,沾了血跡的臉容說不出的猙獰,無憂伸在半空的手僵了僵,朱脣淺啓,未言語,他已經壓了過來,將她按在牆上死死吻住——
他在吻她!!
無憂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瞳眸,盯着那張放大在眼前的臉容。
他呼出的氣息伴着某種複雜的情緒一下下的吹拂在她的臉上,脣死死貼着脣,火熱的舌伸入她的口中攪動,吮-吸,撕扯,啃咬,發泄一般,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趨於癲狂……
“唔……唔……”
她被嚇壞了,愕然之後是下意識的掙扎,想將他推開。
他卻毫不費力的抓住她的雙手,用強悍的身軀將她擠壓在自己和那面牆之間,禁錮——
狂躁的內心,並未因之前的屠戮而得到釋然,反而讓他更難平靜。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一味的想從她身上索取,不僅僅只是吻而已。
血紅的雙眼,同樣盯着那張驚恐萬分的臉,乍看之下冷靜的眸底,深處滿是探究,找尋,茫然得無所適從……
腦海裡兩個聲音在交錯迴盪……
他是否該殺了她?還是留下她?
這兩種情緒在此刻不受控制的廝殺,撞擊,停不下來!
無憂掙脫不得,唯能感覺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急促的鼻息,被迫和他對望着,心狂顛得幾欲炸裂,那種讓她陌生的氣息完全將她包圍。
這不是風曜……
那他是誰?
分明她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掙扎,可到底是什麼在困擾他?折磨得他迷失了自己?
好難過……
眼淚從她純黑的眸中涌出,順着臉頰滾落而下,混入她和他緊貼的脣間,微苦微鹹的味道,從舌尖散開,使得男子恍然錯愕一怔,粗暴索吻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混沌的視線逐漸清晰,而後他看到了一張被眼淚沁溼得慌亂無比的臉,他讓她害怕了,可是噙滿淚水的眼睛,卻用溫柔的目光望着他,安慰他,那一抹柔色,像是夜色中最奪目的星辰,映着那月光,閃耀得將他的心灼傷!
胸口莫名的疼得一震,鬆動了脣齒,隨即她顫抖的開始低泣,啜啜抽吸起來。
她哭了?
風曜怔忡。
‘放心,我會照顧你的’
‘不要怕,你擔心的,我以後不會再提’
‘你是我的!以後不準要別人給你的東西’
‘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我要你做我夫君’
‘我不怕,是因爲有你在’
……
有他在……
你卻不知,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毀掉你的全部,包括風曜這個人……
到了那時候,該怎麼辦纔好呢……
他深深的凝視着她,那張已經相對十載的臉容早已清晰的印刻在他腦海中,生氣時,耍貧時,頑皮時,使壞時,安靜時,溫柔時……永遠都無法抹掉。
卻,最不願意見到她哭。
片刻後,他重新有了動作,已不再如之前那樣粗暴蠻橫,他依然用脣化作小心翼翼的吻,輕柔的銜着她的脣瓣廝磨,如同安慰。
他順着她淚溼的臉頰,逐一吻去那些鹹澀,用如此方式沉默的,呵護着她,繼而,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別哭,不要怕……”
這世上,除了他之外,他不會容任何人再傷她。
子時剛過,夏宮中。
御前奉茶的宮女在走進御書房前先被劉公公攔了下來,輕聲的交代,“皇上震怒,放機靈點兒!”
裡面夏城壁的怒吼聲正好傳來,是要開戰,還是要了誰的腦袋,外面的人沒聽清楚,可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宮女誠惶誠恐的將頭點了點,整理了情緒,這纔信步走進去。
御書房內大亮。
兵部侍郎劉大人、明謙太子還有寧遠將軍都在,皆是陰沉着臉,宮中禁衛軍統領更是跪在其中,聽着聖上的訓斥——
“枉你手握宮中三萬禁衛精兵,連公主何時跑出去都不知道!朕要你何用?!”
禁衛軍統領頭都不敢擡,“卑職有罪,請皇上責罰!”
“你不但該罰,更該死!”夏城壁激動得站起來,隔着書案,怒火中燒,那宮女剛將茶盞放下,就被他信手一拂,摔了出去。
登時清脆的碎裂聲彈跳着響起,衆人齊齊跪下,再齊齊高喊,“聖上息怒!!”
“息怒?”夏城壁冷笑,指着夏之謙質問道,“你既在大街上遇到了無憂,爲何不親自送她回來?區區三兩個侍衛,能頂天?!今日是朕的女兒,莫非明日就是朕?!!還有你——”
手指到劉大人,他便開始抖起來。
看到他那副膽小怕事的鬼樣子,許是大半夜被召到宮裡來,連官服都穿得歪歪扭扭,夏城壁臉色中便露出抹厭惡,“朕派你去祁山賑災,你倒好,反調兵鎮-壓災民,朕給了你幾個膽子?好,且不說這件,國都的守衛調派,你前日才同朕信誓旦旦,你告訴朕,那些身手了得的刺客是從哪裡來的!說!”
這一吼,劉侍郎官帽都掉了。
他忙伸手去撿,又聽夏城壁道,“掉了便罷了吧,你當不起我夏國的朝臣!”
聞言,劉侍郎怔了一怔,擡首望了已經走出來的天子一眼,欲說些什麼,可與那雙充滿怒火的眼眸對上,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再要開口,只怕小命難保,於是在惶恐中,只得將頭深埋,沉沉泣道,“謝主隆恩!”
一個二品兵部侍郎,就這麼被罷了官。
待他灰溜溜的滾出了御書房,衆人得了夏城壁一聲‘都起來吧’,這才又膝蓋離地。
“父皇莫要動怒。”夏之謙上前奏道,“兒臣已調派軍隊守宮,國都六個城門加強排查可疑人士,定早日將刺殺十三皇妹的背後主謀繩之以法。”
“罷了……”回到龍椅上坐下,夏城壁淺合了銳眸,對他揮揮手,“諸國皆知朕寵這一女,便拿她當朕的軟肋,而今南疆苗人蠢蠢欲動,我大夏與之結怨已深,想殺朕之愛女,圖之後快。”
擡起眼簾,向風曜掃去,眸色裡的怒氣不但緩和了些,還極快的閃過一抹……感激?
他再道,“幸得有風愛卿機智慎密,若今日你沒有追去,只怕此刻,朕就該爲無憂發喪了。”
風曜不言語,只默然的將頭低了一低,身上穿的還是之前那身黑緞錦袍,染了刺客血跡的地方,乾涸緊縮在一起,看上去頗似從戰場上浴血歸來的慘烈。
默不作聲的又看了他兩眼,夏城壁再道,“去清理乾淨,回暖玉閣吧。”
意思便是要他去守着他的女兒,好好的,再不能出任何差錯了。
風曜應了一聲,行了跪禮,退出御書房。
縱然今非昔比,他已是功勳無數的寧遠將軍,更有‘公子’美名,可他仍舊居於暖玉閣,每夜爲無憂公主守夜。
這不論是宮內,還是宮外,都是不爲人道出,卻又都知道的事情。
夏國十三公主的駙馬,非他莫屬了。
只是在這夜之後……
宮女們早已將碎了一地的瓷片清理乾淨,再擦乾茶漬,待人重新將泡好的龍井呈進來時,夏城壁忽而道,“你們都出去,朕有話要單獨同太子講。”
已是後半夜。
宮中的守衛明顯比往日多出一倍。
在別苑裡沐浴之後,換了身衣裳,風曜走回暖玉閣,閣中還剩瑾嬤嬤在外殿坐着,獨留一盞燈。
見那男子行了進來,便起身緩步迎上去,低聲道,“公主已經睡下,只怕公子被皇上訓到此刻,先前在宮外又……”她及時打住,宮中是忌說這些的,所以繞過了,再道,“今夜就由奴婢來守吧。”
字裡行間,已經將他當主子對待。
更有十年相處之情,瑾的性子溫和,待他自是如自己孩兒般疼愛。
風曜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淡笑,“瑾嬤嬤,都說過好幾次別同我自稱‘奴婢’,您這是非要折煞我麼?”
瑾有了細紋的臉上泛出暖意,“公子有心了,那……”
“這夜還是我來守吧。”風曜看了一眼內殿,說,“反正我也習慣了,倒是嬤嬤你,初春夜寒露重,常年的腿疾,得好生修養着纔是,若明日公主見你走路一瘸一拐,又該心疼了。”
得了他這襲話,瑾寬慰窩心的不再推辭,將燈盞交給男子,回了西所去。
待這邊靜無人聲,風曜直將手中的燈放下,走到榻前拿起件粉色的薄襖披風,連寢殿內都不再多看半眼,直徑走到殿外去,輕功一起,飛上房頂,那小人兒便坐在一處,背對着他,一動不動,像是在看着遠處,單是個輪廓都讓人覺得呆。
“早知道不教你武功了,學會之後上竄下跳得更加厲害。”
走過去,拿披風將她裹住,風曜順勢在她旁邊落了座,伸展了四肢,乾脆交疊雙手,躺了下去。
無憂側頭看向他,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問,“被父皇責罵啦?”
他眼皮都不擡,“皇上說,若公主再偷跑出宮去,就打斷我的腿。”
撲哧的笑了聲,無憂根本不相信,“那下次我再出去的時候,就帶你一起。”
“好意心領了。”男子合眸,淡淡道,略顯低啞的聲線中,透着一絲慵懶。
今日是有些乏了。
無憂聽了出來,也不再多言,靜靜的同他一起坐着,看這十幾年來都未曾改變過的宮闕,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覺得這片景緻不再冷漠無情,枯燥無味,每天都有了新的期待,每天都不同……
她又不禁丨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去望他沉俊無匹的臉容,然後忍不住露出嚮往,嘴角翹了起來。
因爲有他。
“看我做什麼?”冷不防,風曜閉着眼道。
無憂不避不羞,理直氣壯,“想看就看了,你能如何?”
他笑,呼出的鼻息裡有一絲鮮少在人前顯露的輕狂,“你想我如何?仗着自己是主子就爲所欲爲麼?”
前幾個時辰,她差點小命不保,這會兒精神都回來了,又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唉……果真是個傻子。
抱着雙膝,把側臉擱在膝蓋上,無憂就是盯着他猛瞧,想起暗巷裡他又露出那種嗜血的樣子,比那些來奪她性命的殺手可怕多了呢……
不知他在沙場上,是否也是那樣,讓人不寒而慄。
可這會兒,他換上了一身淡色的衣裳,懶洋洋的打橫躺在房頂上,呼吸平穩,閒適得猶如哪個大臣家的公子,且是不會武功的那種,長睫繾綣出說不出的柔和,一張不羈俊容,美好得能綻出陽光來。
“真好……”她有心而發。
“真好?”風曜把眼眸擡起,投去不解的目光。
她是說‘爲所欲爲真好’?
無憂自顧愣了下,“我是說——”
她又不說了,纔不告訴他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真好!
“說什麼?”
他追問,是看出無憂有了女兒家的小心思,可是他想聽。
“反正我纔沒有爲所欲爲!”她被他看得臉紅,強辯着,再順口道,“爲所欲爲的不是你麼?你竟然敢輕薄本公主,你……”
她……她自覺閉上了嘴,暗恨得只想咬斷舌頭昇天了事!
“怎麼不說下去了?”眼底含着笑,漂亮的嘴角掛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曜公子興致上來,決定同公主計較一番。
無憂怔愣一瞬,瞪大的瞳孔裡散發出惱火他的光,緊閉的脣蠕了又蠕,就是不說話。
“生氣了?”他忽的坐起身來,就在她訝異下靠近,“容我再爲所欲爲一次可好?”
聽他如此說來,無憂心跳驀然加速!
錯愕的小臉,掀起灼紅的花潮一片,緊盯着他的眼睛眨個不停,不敢相信他會怎樣,卻又好像在期待……
她緊張的表情實在有趣,男子凝望半響,輕聲一笑,便靠了過去,小人兒立刻緊閉雙眼,繃緊了全身,整個五官都快要擰在一起,可是,卻不避。
她心裡一直都是喜歡他的,從第一眼開始。
亦是凝着她糾結有趣的臉容,風曜良久都吻不下去,心思裡,她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簡單,生動,同她的名字一樣無憂。
她這個樣子,讓他也感覺到自己心跳的變化,與以往相比,不同了。
就這樣看着,他好像有些入迷了,正欲真的貼上她可口的櫻脣時,忽而眸光突變得犀利,無憂也同是察覺到異樣,‘咦’了聲,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知覺後頸捱了一記,眼再閉上,倒在男子懷中,不省人事。
“殿下好興致,南疆苗域的苗人大軍隨時會跨過翡翠山脈,發兵夏國,殿下卻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同這小公主……***。”
二人身後,彼時已多出個人來。
還是夜晚鬧市上的那番裝扮,手裡倒多出一把摺扇,乍看不過是個裝飾,只有幾人知曉,那銀骨扇身,是沾了劇毒的殺人利器。
wWW▲ттκan▲¢ Ο 他臉上的那張銀質面具,在月光下尤爲凸顯,尤其當中的眼睛裡,瞳眸中盡是陰謀在流轉。
來人正是朝炎國儲君的替身——真正的蘇璟晨。
風曜不語,將昏睡過去的無憂擱在旁邊,細心的拿披風將她裹好,動作裡關懷備至,令人詫異的柔情。
蘇璟晨望得眼直直,“我的殿下,你不是真喜歡上這個丫頭了吧?”
不等男子言語,又一道影子踩着宮殿高牆,縱躍了過來,落定,汐先給地位尊貴的儲君行了跪禮,再稟道,“夏城壁已經開始懷疑殿下,方纔在御書房,命明謙太子明日暗查此次朝炎來人中可有與殿下有所聯繫之人。”
蘇璟晨不屑冷哼,“都沒幾日活頭了,就容他們折騰吧。”
“你可切莫別小看了夏之謙。”汐不滿他的態度,嚴聲告誡他,“論智謀,此人絕不輸於你,當年那個讓你苦惱了兩個月的萬象陣,就是夏之謙精心修整之作。”她再看了風曜一眼,臉上閃過輕蔑,“若非殿下提點你,只怕再多給你兩個月都尋不到破解之法!”
被戳了痛楚,蘇璟晨自是不悅,礙着來人爲夜軍統領,便生生忍下這口氣,拱手問沉默的男子,“萬事俱全,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萬事俱全了嗎?”風曜擡首,眸光煞是灼冽,“本王不記得何時命你們刺殺夏無憂,你們膽子好大!”
“卑職逾越,殿下贖罪!”汐肅然着臉孔,只顧請罪。
那蘇璟晨卻爲自己叫起屈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拱手往北面作揖,“皇上的密旨,入夏都,必先誅殺夏無憂,殿下是成大事之人,豈會在意這些,就算真的在意……”
他言不尤盡,笑意混沌的只定定看真正的北堂烈,等他發話。
今日汐親眼得見北堂烈在意那小公主如此,就是她也弄不清殿下到底如何想,畢竟十年非虛,他的身旁,是這丫頭在做伴。
唯一隻擔心此事會牽動了他,若此刻降罪,壞了大事,得不償失,想想便道,“皇上本也不在意此事,是沈皇后從中作梗,出言挑撥,所以才……”
“你真當他謹遵聖旨辦事麼?”風曜臉上笑意全無,嘴角滲出嗜血,語速平靜道,“若非他有意而爲,怎會安排你在本王經過之地出現,自己再從旁演戲,引本王生疑,好有機會殺盡那十幾個夜軍精銳,待消息傳回朝炎,父皇爲之震怒,只怕到時我太子之位不保,不想反,也得反了罷。”
蘇景玉這些年對北堂烈服帖順從,就算是父皇親自下的旨意,也定會對他知無不言。
可是她卻以身做餌,引殺手刺殺無憂,推敲下來,定是她的好哥哥軟語相告,當今朝炎妖后自有一派,太子在夏國臥薪嚐膽,妖后虎視眈眈,一心爲自己的兒子搭橋鋪路,對皇上讒言不盡,說那夏無憂當他們儲君如豬***僕,就算他日滅夏國,振朝炎國威,如此的儲君,必定讓諸國貽笑大方。
而今殺無憂的夜軍統統死於北堂烈之手,爲保王儲之位,他只好先發難,滅夏之際,更要冒天下之大險——嗜父奪權!
想通始末,汐怒視蘇璟晨,“你緣何要陷殿下於不義?!”
面具男子得她質問,幾乎歡脫,眼中神采飛揚,一副甚感欣慰之態,“鄙人見夜軍統領寒心至此,也就是說,你是站在殿下這邊的咯?”
“你——”汐微微一怔,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蘇璟晨不可置否,快語道,“我們且在此部署亡夏之大計,時時刻刻搭上的是自己的性命,妖后早已在朝炎爲我們諸人準備好謀逆的死罪,我蘇家要絕,也不能絕在鄙人手上,只要殿下一句話,夏都淪陷之時,便是登基爲皇之日,新皇親率大軍取了夏國,再揮軍向北,討伐弒君的妖后,民心所向,衆望所歸,更是名正而言順吶!”
只要他一句話?
北堂烈俊眉一挑,諷刺道,“你倒是會替本王着想。”
蘇璟晨躬身對他臣服,不等他親自點破,自己全盤交代了出來,“鄙人父親枉死多年,屍骨未寒,妖后不除,鄙人實在寢食難安!還請殿下定奪!”
此一箭三雕之謀,有何理由拒絕?
再言——
“蘇璟晨。”北堂烈移眸看向了北方,眸中似暗藏了多年的野心都在此刻流淌了出來,愈發濃重……
他淡聲,語氣裡卻之剩下默允,“你可有給過本王選擇的機會?”
聞言,蘇璟晨和汐不約而同相視!
一個愕然,一個大喜,雖有所不同,卻唯有一點毋庸置疑——眼前的男子,纔是他們心目中一統天下的至尊王者!
不再多言,他抱起夏無憂起身,飛回了腳下的暖玉閣去。
兩雙視線恭敬的目送背影直至消失,汐才定眸啓音,嘲諷道,“蘇公子好手段,連殿下的心意都能左右。”
“非也。”蘇璟晨笑得詭謫難辨,提醒她,“汐夫人隨殿下十載,難道看不出殿下對夏無憂的感情麼?若非如此,鄙人何德何能……”
他不再說下去了。
若非北堂烈的心早就係在夏無憂身上,他如何能將他逼上帝位?
打開扇子爲自己扇涼,再望望沉寧的天幕,許是心魔作祟,竟覺那沉沉的天隨時會滲出血腥。
唯有嘆息,“要變天了啊……”
元菖四十一年,三月十五。
月中時節,宮中點妃盛宴,羣臣隨君同樂,寶宣大殿歌舞昇平,一派興榮繁盛之象。
美樂響徹耳畔,舞不盡的曼妙妖嬈,花了人眼,迷了人心。
秀女們逐一登臺獻才獻藝,佳人或清秀或豔麗或酥媚或妖嬈,君心大悅,戌時未盡就封了兩位美人,一位夫人和一位昭儀。
鳳座上的皇后只管賠笑,偶時探身,與座下桌宴矮她三階的陳妃說笑,沒事人似的輕鬆,不時,還對這一屆的秀女誇讚一番,好不歡樂。
那汐夫人索性不來了,到底還是年輕氣盛了些,這宮裡選秀三年一度,新人換舊人,不看開些,如何活得下來啊……
除了羣臣之外,朝炎國的儲君爲座上賓,好生款待着,雖他人奇怪了些,總帶着面具示人,那舉手投足,倒不乏皇族之氣,想必那面具下,定生了一張會蠱惑人心的臉吧!
無憂與其他皇子公主們坐在一起,整晚聽他們對誰品頭論足,耳朵都生出繭來了,她看着父皇納了一個又一個貌美如花,年齡又與自己相當的女子,不禁感到有些唏噓,尋了藉口,便起身退出寶殿。
卻不知這一走,身後多少雙眼睛在追尋。
下意識的,蘇璟晨的銳眸耐人尋味的望向神色晦暗的北堂烈,他們今夜比肩而坐,正好把酒言歡,不過此時……
“曜公子若心上有事的話,大可離席,小王稍後自有安排。”
外面明月當空,星夜璀璨,陣陣爽朗的清風吹拂而來,立刻使窒悶了許久的人兒清明舒爽許多。
無憂伸展雙臂仰面呼吸,一時來了興致,正欲馭起輕功馳騁一番,腳尖纔將提起,身後驀地伸出一雙手來,將她霸道的收攬入懷!!
“啊——”
驚叫聲只有一半,那張小嘴已被男子捂住。
“想飛到哪兒去?”幾乎貼在耳邊的話語,低沉磁性,立刻穿透她的心。
那束獨屬於他的氣息,將她包圍,剛烈且魅惑,無憂立刻識出來人,不免竊喜,卻又擔心的四下望尋。
這人……這人膽子怎麼越來越大,這裡恰是寶宣大殿外的分路上,極容易被人瞧見!
偏他嚇唬了她之後還不鬆手,就這樣生生的抱着,她又急又惱,‘唔唔’悶哼着不安分的亂動。
根本不知道風曜今夜爲何如此奇怪反常,他在人前的墨守陳規,幾時開始不遵循了呢?
是的……
這夜男子的心情極好!
他隱忍了十年,綢繆了十年,終是要開花結果,他怎能不狂喜?!
可是爲何……心底某處卻在憂慮,這種憂慮蝕骨殘心,摧魂折魄,時時煎熬着他,越來越明顯。
他不解其中滋味,整晚都在探究。
直到看到這小人兒起身,離開酒宴,他不捨追尋的眸光丟了那身影,纔是反映過來,原來他擔心的是今日一過,她便不會再對自己笑了麼?
夏無憂……?
鬆開手,小人兒深呼吸的同時轉身面對他,奇怪的問,“曜,你怎麼了?”閃爍着華彩的眸中,滿是關心,莫不是他飲多了酒?
“我沒事。”他笑得若有似無,俊龐裡溢出柔色,直沁人心,倏的就問道,“無憂,你喜歡我麼?”
稍稍一怔,她立刻紅了臉,結巴起來,“你、你、你……怎麼突然……”
他又輕笑了聲,像是在嘲笑她沒膽子承認。 ωωω ★тт kān ★¢ 〇
無憂被激怒,咬了咬脣乾脆道,“我喜歡你又怎麼了?還不給我喜歡麼?”
這早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她也早同他說過,只是突然一問,她稍顯錯愕罷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這全天下我只喜歡你!啊——”
她孩子氣的話音還沒落盡,他已將她重新捲入臂彎,腳下如踏雲,輕快而疾速的飛馳起來……
正巧有一行宮人,捧着美食和佳釀緩步而來,見得一雙影子忽的飛起,以爲見了鬼,更驚動了一片,衆人撞倒在一起,混亂又滑稽。
無憂回頭邊看邊笑,倒在那片寬闊溫熱的懷裡,男子卻將她臉轉了回來,脣瓣貼在她耳鬢邊低語,“這是你說的,可千萬別忘了。”
他只要這一句。
更因她這一句‘喜歡’,他且帶她遠離身後那座即將被血染盡的大殿。
然後從此刻起,世上再無‘鳳凰泣血,燦曜奪目’的寧遠將軍,有的,是嗜殺天下,屠戮夏國的北堂烈!
而夏無憂……唯能做他的玩物。
以此之名,活下去。
“這全天下你只喜歡我,你只能喜歡我……”
別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