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眠霜錯愕的望着殷臥雪,表情扭曲之下是猙獰,冷佞的笑容在她的眼角綻放。“殷臥雪,你不讓我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殷眠霜從衣袖裡滑出一把匕首,縱身一躍,那姿勢利落,那像懷孕五六個月的孕婦。
銀光一閃,刺痛殷臥雪的眼睛,殷臥雪瞬間反應過來,在她準備回擊時,一抹身影掠過,如疾風。
孤傲絕擡腳將殷眠霜手中匕首踢飛,一個迴旋腿,重重的踢在殷眠霜高隆起來的肚子上。
“啊!”殷眠霜尖叫一聲,身子就被踢飛,重重的砸在地上,大力之下,身子在地上滾了幾圈,肚子上的枕頭也滾掉。
殷臥雪一愣,錯愕的盯着從殷眠霜肚子上滾掉的東西,這就是她的孩子嗎?
唉!假懷孕歷朝歷代的後宮都會出現,豈料殷眠霜居然模仿。
“小仙女,你沒事吧?”孤傲絕收腿,轉過身看着殷臥雪,表情難掩激動,他找了近二十年的小仙女,此刻就在自己眼前,還真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小仙女?殷臥雪蹙眉。“我們認識嗎?”
殷臥雪也很認真的將孤傲絕打量了一遍,在腦海裡回憶着,確實不認識此人。
“小仙女,你......”孤傲絕原本想說,你不認識我了,隨即一想,當時她只有五年,那可能還記得自己。
“此事說來話長,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下來慢慢說。”孤傲絕很自來熟,抓着殷臥雪的手,拉着她朝不遠處的亭臺走去。
殷臥雪回頭看了殷眠霜一眼,自作孽,不可活,好自爲之。
“別管她,就算你救她,翼也不會放過她。”看出殷臥雪的猶豫,孤傲絕出聲,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善良,只是現在的她,比小時候更妖嬈絕豔,特別是額心處的藍色櫻花,魅惑嫵媚,妖嬈風情。
殷臥雪沉默,深知孤傲絕說的是事實。
對殷眠霜,孤傲絕是恨的,當年若不是她冒充殷臥雪,他也不會被誤導,不着他早就找到小仙女了,那時候破浪剛死,殷臥雪下落不明,卻也未替代殷眠霜和親來傅氏皇朝,也非認識到傅翼。
現在好啦!翼愛她,而她又是自己找了近二十年的小仙女,放手嗎?捨不得,很學不值。
糾結啊!頭痛啊!都是那死女人害的,真是個禍害,讓他與小仙女失之交臂。
御花園。
“翼,殷臥雪就是絕找了近二十年的小仙女。”莫如風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將這件事情告訴傅翼。
“你說什麼?”傅翼蹭的一下從石凳上站起身,神情滿是震驚之色,夜月是絕口中的小仙女,怎麼可能?
在宴席上,傅翼一棵心全在殷臥雪身上,自然沒聽到孤傲絕再見到殷臥雪的真容,那一瞬間叫殷臥雪小仙女。
“殷臥雪就是絕找了近二十年的小仙女。”莫如風將話重說了一遍,這件事他也很苦惱,更擔憂,誰都看得出來,傅翼愛殷臥雪,即使殷臥雪代替殷眠霜,傅翼還是愛上了她,儘管之後發生了很多事,但莫如風堅信,這裡面一定有誤會,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跟孤傲絕將當年的事情,連結起來發現疑點重多。
先前,那次傅翼生辰,他與殷臥雪之間突變,孩子的事更是疑點重重,御醫說是早產,李權又給過傅翼暗示,若當時殷臥雪只是障眼法,肚子裡的孩子根本沒事,與那天她生產時推斷,十月肯定不是,十二月晚產剛好符合,早產更不可能,匕首插在腹部,殷臥雪的醫術在高超,也不可能在一個月之後,就能懷孕。
當時傅翼被嫉妒衝暈了頭,忽略了很多細節,又在失控之下殺死了那個嬰兒,接着又是殷臥雪跳進地獄池。
說實話,他真是很佩服殷臥雪,跳進地獄池都還能活,真是厲害,還能跑到蕭氏皇朝,更是厲害,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殷臥雪就是絕找了近二十年的小仙女。”莫如風的話迴盪在傅翼腦海,沒多久,震驚趨於平靜,拿起桌面上的酒,一飲而盡。
相比傅翼突然的平靜,莫如風卻不淡定了。“你不去阻止?”
“絕找了她近二十年,我能阻止得了一時,卻阻止不了一世,再說,我能強逼絕不去見她嗎?”悠然的話夾着苦澀,傅翼又爲自己倒了杯酒,心裡默默唸着殷臥雪的名字,原來失憶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多可笑,多混蛋,想到殷臥雪才進宮那段時間,殘酷的折磨,廢了她的右手,甚至差點害死了她,眸底劃過無盡的悲痛,什麼是追悔莫及,傅翼算是領教到了。
是上蒼捉弄,還是自己真的混,錯把恩人當仇人,將對殷眠霜的恨報復在她身上,對她做過的那些事,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更別說臥雪。
她爲什麼不說?爲什麼告訴自己,她不是殷眠霜,是殷臥雪。
思念五年的人兒就在景繡宮,他居然不敢去見她,沒勇氣面對她的恨意,更承受不了她陌生的目光,其實最大的報復,不是仇視,而是陌生,過如陌路的陌生人,深情殆盡,如果再連恨都沒有,那真是太可怕了。
傅翼慶幸她回來報復,恨也是一種情愫。
莫如風抿了抿脣,的確是阻止不了,絕對他口中的小仙女,執念的讓他們都無可奈何,什麼話都說盡,依舊說服不了他。“你不怕嗎?”
“怕什麼?”傅翼擡眸,透過酒杯看着莫如風反問。
“翼,你知道我話中之意。”莫如風蹙眉,對傅翼的明知故問很不悅,他們是什麼感情,幾十年的鐵友,只要對方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她不會。”傅翼堅定的說出兩字,他懂她,絕對不會爲了報復自己而接受絕。
“話不能說得太滿,別忘了,她是回來報仇雪恨,如今她的身份是莫王妃。”莫如風提醒,嘴角卻掛着一絲玩味的笑意,他們根本不擔心蕭氏皇朝,只要傅翼一句話,爲了幫他跟蕭莫白搶女人,洛氏皇朝定會全力以赴。
傅翼但笑不語,他就是篤定,姑且不說蕭莫白,他們誰不是明白人,絕對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愛,而是執念。
“翼,真正的那個殷眠霜,你要怎麼處置?”莫如風又問道,以他對傅翼的瞭解,這回殷眠霜是死定了,不不不,不是死定了,而是生不如死,新恨加舊仇,外加騙局。
莫如風都開始幻想殷眠霜的下場,傅翼報復人的手段,太了。
皇太后深知這一點,所以在事情暴露果斷的選擇自殺。
“不知道。”傅翼搖頭,對殷眠霜,他應該恨之入骨,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不知爲何,他卻恨不起來,真的,對殷眠霜一點恨都沒有,不管是十六年前的事,還是五年前的事,他都沒有一恨意了。
殷臥雪說過,愛得越深,恨得就越深,不愛了,亦不恨了,報復都不重要了。
“不知道?你居然說不知道。”莫如風驚叫出聲,天啊!他是聽錯了嗎?他還準備義憤填膺,爲翼獻計呢!“你不是對她恨之入骨嗎?”
“恨也是種情愫,對她,不值。”傅翼苦澀一笑,他現在真不想報復誰了,只想如何挽回她,讓她原諒自己。
現在他才明白,曾以對她的抗拒,不是來源於對殷眠霜的恨,而是來源於對夜月的愛,說來也荒謬,他居然會對一個只有五歲的小女娃動心。
莫如風默了,這話說得真是太有深意了。
喝了一口酒,莫如風望着夜空,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殷臥雪爲了報復回答絕,翼又不會對她放手,爲爭紅顏,兄弟相殘,血流成河。
而當事人,傅翼卻淡定自若,因爲了解,所以深知不會有這麼一幕,她不會這麼做,絕也不會認套,執念終究是執念,不等於愛,也不會轉變爲愛。
孤傲絕執着,幾年尋無果,久而久之就當成了挑戰,如今人已在他面前,那份執念也就煙霧瀰漫,這樣也好,省得他辛苦的找人。
莫如風與傅翼一直在亭中飲酒,直到天際翻起魚肚白,孤傲絕身影閃了進來,一把拿起酒罈,狂灌。
從他一臉受打擊的樣子,莫如風跟傅翼也知道結果了,這樣的孤傲絕就跟以前出去尋人,尋尋覓覓幾個月,一無所獲,不是去洛氏皇朝,就是來傅氏皇朝,一來就是猛灌自己酒。
借酒澆愁,愁更愁,孤傲絕猛地將酒罈震在桌面上,手按在酒罈邊緣,抹了一把嘴,死死地盯着莫如風。
“絕,你看我做什麼?”莫如風被孤傲絕盯得毛骨悚然,活像是自己得罪了他一般,得罪他的人不是翼嗎?他不是應該死盯着翼嗎?
傅翼也好奇,他該盯着的人不是自己嗎?
“如風,你來鑑定一下這兩張臉。”孤傲絕長臂一伸,摟過傅翼的肩,大手貼在傅翼頭上,微微用力,兩張臉緊挨在一起。
“孤傲絕,你神經嗎?”傅翼一把將他給推開,完全沒料到孤傲絕會來這招,這傢伙真是吃錯了藥,他們的關係是很鐵,可再鐵也不能這樣。
“如風。”孤傲絕不讓,又撮了過去,氣得傅翼很想一巴掌拍飛他,見莫如風還傻愣着,出聲催促。“快啊!”
“咳咳咳。”莫如風清了清喉嚨,感覺到孤傲絕是認真的。“都一樣,都一樣,兩張臉都是那麼風華絕代。”
很敷衍的回答,莫如風纔不傻,兩人都是他的摯友,他能誇誰,能貶低誰?兩人都不能得罪,最好的辦法就是敷衍,也不算是敷衍,兩張臉雖不一樣,卻都各有千秋,很玩美的兩張臉,若真是分個美舊,他還真分不出。
孤傲絕邪魅不羈,妖冶絕倫,氣質矜貴,很難相信,他就是第一殺手,傳說的殺人魔。
傅翼冷豔絕代,風華無雙,鳳眸冷冽酷厲,透出一種強勁的王者霸氣,妖豔的長相,王者的氣質,不怒而威,令人不容置喙的強霸。
“無聊。”傅翼掰開孤傲絕搭在他肩上的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闊步走出亭內,嘴角卻勾起絢麗的弧度,如他所略,喜歡就是喜歡,恨就是恨,即便是再恨,也不會利用別人達到報復。
“切!”孤傲絕對傅翼的背影切了一聲,挫敗的坐了下來,雙手撐着臉。“如風,現在翼走了,你可以說實話了,算了,不難爲你了,你只需告訴我,我跟翼,誰略勝一籌。”
“當然是你。”完全是脫口而出,沒經過大腦,莫如風一把拍在孤傲絕肩上,他的話也沒說服力,連孤傲絕也聽出來了。
不過呢!這個回答卻能讓他很能接受,管他真假,只要中聽就好。
“同感,我也覺得。”孤傲絕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一臉的自戀,突然又垮了下來,鬱悶的問道:“可爲什麼小仙女不接受我?”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接受你,這句話,莫如風沒說出來。
“她到底怎麼拒絕你的?”莫如風問道,他是真的好奇,看來翼真的很瞭解她,話都說得如此滿,還真讓他給說中了。
“如風,說真話,不許說好聽的敷衍。我跟蕭莫白,誰略勝一籌?”孤傲絕不回答,一臉嚴肅又認真的問道。
“真要聽實話?”莫如風摸着下頜,考慮了一下。
“廢話。”孤傲絕瞪着他,自己的表情已經夠表現的認真了。
“就眼睛而言,你跟翼都不如他。”莫如風如實回答,蕭莫白,這男人誰要跟他媲美,準輸得慘兮兮,這個絕,居然跟他比,能比得過嗎?
“哼。”孤傲絕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不就是那雙紫眸,有什麼了不起?”
“沒聽說過稀有才珍貴嗎?”莫如風停頓了一下,接着又說道:“況且,就人家那張臉,精緻妖孽,獨一無二。”
“我呸!老子這張臉也是獨一無二。”孤傲絕怒瞪着莫如風,到底誰纔是他的摯友啊!臂膊朝外拐。
莫如風默了,很無辜的看着孤傲絕,也深知一點,這人啊!還真不能說實話,沒人愛聽,萬一記恨在心,秋後算賬就虧大了。
孤傲絕拿起酒罈又狂灌了一口,重重的將酒罈砸在地面上,瞬間碎裂,未喝完的酒灑一地,醞釀開來,濃濃的酒醇香撲鼻而來。
“幫我給翼道別。”孤傲絕縱身一躍,迅速消失在莫如風面前,在瀟灑,在大度的人,堅持了近二十年的執念,突然沒了,難免有些接受不了。
望着孤傲絕消失的方向,莫如風突然鬆了好一口氣,彷彿這口氣憋在心底很多年似的,這下他真的安心了,有些事說開來,無論結果如何,就比一二再,再而三的拖着強,他這個人沒優點,如果不喜歡拖泥帶水算優點,那麼這就是他的優點。
景繡宮。
殷臥雪無眠,坐在邊,靜靜地看着小傅恆的睡容,嘴角揚起溫和的笑,很慈祥,很柔和。
“臥雪。”殷遏雲推門進來,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漠,淡漠之下卻有一份暗陰,還有一份悲痛。
“哥。”斂了斂思緒,殷臥雪笑看着走進來的殷遏雲,看出他臉上糾結的表情,臉色一變,擔心的問道:“哥,你怎麼了?”
“沒事。”殷遏雲落坐在殷臥雪旁邊,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恆兒怎麼會睡在你這裡?”
“他昨夜是第一個跑來找我。”目光落到小傢伙臉上,殷臥雪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臉蛋兒,想到昨夜,眉眼不由得彎起。
“他喜歡你。”殷遏雲直言,小孩子對人的喜歡,完全表現在臉上,沒有任何虛假,是真心的喜歡。
“他挺可愛。”見小傢伙蹙眉,嘟着小嘴,好似不喜歡被人打擾他的睡夢,揮了揮短手,翻了個身,給殷臥雪看他的背影。
“他一般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醒來。”殷遏雲說道,見殷臥雪一臉驚訝的望着他,接着說道:“小傢伙似乎也挺喜歡我,我猜想,如果我要是女子,他肯定也會叫我母后。”
殷臥雪失笑出聲,哥難得幽默。
“哥,你看到莫白了嗎?”殷臥雪隨口問道,從昨夜出去,他就未回來,殷臥雪不擔心他,只是覺得有點奇怪,還有他對哥的眼神有些怪,帶有情愫。
情愫?殷臥雪猛然一震,蕭莫白不會真的喜歡哥吧!
想想他這五年來的照顧,不追問她的過去,不求回報,無怨無悔的付出,她與蕭莫白素昧平生,沒道理會幫她,就算是同情心氾濫也不可能同情在她身上,怪道真是爲了哥。
不會吧?殷臥雪被這個猜測嚇倒了,有破浪哥哥的事,她不反感斷袖之闢,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哥與蕭莫白也素昧平生,加上這五年來,也未聽蕭莫白提起過哥的事。
哥喜歡的人是破浪哥哥,會迴應蕭莫白的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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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臥雪搖了搖頭,八字還未一撇,自己會不會太胡思亂想了。
“哥。”殷臥雪回神,卻見殷遏雲陷入沉思中,叫了他幾聲都未將他叫醒,最後殷臥雪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哥,你在想什麼?這般如神。”
“我......”殷遏雲欲言又止。
“哥,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心猛的震了一下,看着殷遏雲此刻臉上的表情,殷臥雪覺得自己的猜測不離十了。哥不會也對蕭莫白有意思吧?這是好事,證明哥已經從破浪的感情裡走了出來,值得慶幸。
“臥雪......”殷遏雲還是說不出口。
殷臥雪突然捧起殷遏去的臉,對上他如幽幽寒潭的黑眸,認真的說道:“哥,你是不是對莫白有心動的感覺。”
殷臥雪雖是直白的問,卻問得有尺度,沒直接問他,哥,你是不是放下對破浪哥哥的愛,準備接受莫白了。
“臥雪。”殷遏雲目露驚訝,完全沒料到殷臥雪會這麼直接問他,難道她知道什麼?不對啊!蕭莫白說過,他沒告訴她真相。
太離奇,說了也未必有人信,可他相信,一個人縱使模仿功很高,有些細微的動作,除了本人,根本就無法模仿。
鬼神之說,靈魂之說,他不全信,卻也不完全否決。
“哥,其實我不是蕭莫白的王妃。”殷臥雪說道。
“我知道。”殷遏雲點頭,見殷臥雪滿臉驚訝,接着又解釋道:“昨夜他來找我,說清楚了一切。”
“哦。”殷臥雪釋然一笑,很明顯沒深刻的理解殷遏雲所說的“清楚了一切”。
“臥雪,老實告訴哥,你還愛不愛破浪?”殷遏雲握住殷臥雪的雙肩,一臉嚴肅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