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張潔淨的臉上,細看之下,傅翼臉上的皮膚,與女子的有得一拼,細膩得連毛細孔都看不出來,零星的碎髮垂在額際,邪魅狂狷夾着幾分放蕩不羈的味道,只是隱隱之中還透着幾分戾氣。“說實話,風華霽月的人是你。”
一貫沉穩冷漠表情的傅翼,聽了殷臥雪的讚歎,此刻也難得微微的抽了抽嘴角。
“就這樣決定,半月見分曉。”淡涼的聲音從傅翼薄脣溢出,摟着她腰間的手臂一緊,臉埋進她頸部。
見分曉?殷臥雪有些頭痛,說得跟他們暗中較勁似的。
“半月內,朕要你評估朕對你的真心。”真心兩字,傅翼嚼得特別重。
說話的同時,連帶着噴灑而來的暖氣拂至殷臥雪頸部,令她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顫,神智渙散間,沒聽出傅翼“真心”兩字的言外之意。
半月內會發生何事,殷臥雪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想去猜測,然後提前未雨綢繆。
殷臥雪只在心中告訴自己,她愛的人是破浪哥哥,即使破浪哥哥不愛她,也不能否定她對破浪哥哥的愛,所以即使傅翼是夜星,她也要管住自己的心,曾經的夜星長大了,也失的記憶,現在的傅翼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接受他的愛,爲他動心,是*,是深陷。
宛如處身在沼澤之中,深陷*,註定是劇悲,若是掙扎,卻是加快死亡,所以無論她如何,都不會有好下場。
“帝君。”殷臥雪擰緊眉,伸手便按住傅翼拉開她腰間繫帶的大手,她沉默,卻不代表她就默認。
“怎麼了?”傅翼問道,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她的手很好看,纖細柔滑。
“按規定,今夜帝君不是應該入寢帝后娘娘哪裡嗎?”殷臥雪咬了咬牙說道,聲音帶着一絲酸味,就連她自個兒也未察覺。
她聽紅袖說起過,每月的今天,無論發生何事,帝君都會入寢帝后哪裡,不明所意,卻是雷打不動,豈料他居然來她這裡,還說那麼多讓人匪夷所思的話。如果這些話他對任何一個嬪妃說,都是感人肺腑和莫大的恩賜,可是對她來說,卻是感慨萬千,特別是她現在的身份還是他最痛恨的殷眠霜。
帝王心難測!
“規定?”傅翼心情大好,不知是因她的默認,還是因她剛纔酸溜溜的話,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殷臥雪有些眩暈,來到這裡也有兩三個月了,這還是她在傅翼臉上第一次看到笑意,還是微笑,最主要的是對她微笑,不管他是發自內心,還是虛情假意,都有些受*若驚。
“誰規定的?”傅翼扶着她腰間的手一用力,身體一個轉身,躺在*上,讓殷臥雪趴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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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臥雪語塞,他是帝君,這宮闈內的事,是他說了算,忤逆者殺。
“說。”傅翼眉頭一蹙,有些慍怒,可任誰都看得出,慍怒中帶着幾分調侃。
“帝君,先讓臣妾起來。”要她說什麼?在他面前,還不是他說了算,殷臥雪窘迫,這樣趴在他身上,宛如趴在荊棘上。
“誰準你起來,朕命令你說。”語氣極其霸道,纏在她腰間的手臂緊縮,阻止她掙扎起身。
“難道不是嗎?”殷臥雪反問,雖說他們已經有過夫妻之實,可這一刻,與他近在咫尺,而她還趴在他身上,看着這張妖豔的臉,殷臥雪還是紅了臉頰,甚至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臉膛,指尖碰到那冰冷的溫度,殷臥雪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震驚之舉,窘迫的收回來。
“沒有人敢碰我的臉,這個特權許給你。”傅翼抓住她退縮的手,按在自己臉上,就連陰諾諾都不敢去碰他的臉,他也弄不懂,自己會縱容她。
殷臥雪錯愕的凝望着身下的男人,不是因他的特權,而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不用象徵高貴身份的“朕”自稱,而是改用“我”。
從不沾酒的她有些暈眩,今夜,傅翼在她面前宛如變了個人似的,太多的第一次,讓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
燈光昏暗,芙蓉帳內,女上男下,女人豔冠羣芳,男人蠱惑妖媚,兩人千秋之下是風華絕代。
“你在意?”傅翼薄脣開扈,嘴裡突然蹦出簡單三字。
“呃?”殷臥雪錯愣,完全沒弄懂他話中的意思。
“在意我去*幸別的嬪妃。”傅翼將殷臥雪扶起身,自己也坐起,將嬌小玲瓏的她鎖定在自己懷中。
殷臥雪頭靠在傅翼肩上,目光卻悠遠的望着那搖曳的燭光,實話的道:“臣妾想,如果有愛,是個女人都會在乎。”
她這麼說,不是爲自己,而是爲諾兒姐姐,她看得出來諾兒姐姐對他是真心,就因他是帝君,身爲帝后,寬容淑德,委屈與嫉妒,只能往肚子裡吞,將溫和的笑掛在臉上,如此虛僞,她都爲諾兒姐姐感到累。
“日後私下,許你叫我翼,你也別自稱臣妾,平常夫妻一般即可。”殷臥雪的話很直白,傅翼聽得出直白中透着隱晦,好像意有所指。
殷臥雪扭頭,驚愕的望着傅翼,很想問他,是不是要將她捧到最高,然後再將她砸下來,即使不粉骨碎身,也要致殘。
“我可以將你臉上的表情當成,難以置信和感恩戴德嗎?”傅翼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她懷疑的眼神還真打擊人。不過也讓他清楚一點,她吃軟不吃硬,若他是威逼讓她懷上他的孩子,其結果必定弄巧成拙。她的倔強不是裝出來,而是從骨子裡滲透出。
“無法消受的恩*。”殷臥雪撇開目光,那雙鳳眸幽邃不見底,殷臥雪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獵人在等待着自己的獵物上鉤,還有就是想在她身上達成什麼目的。
她身上有值得他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東西嗎?除了報復她,殷臥雪想不到其他。
“沒事,現在無法消受,久了就能消受。”傅翼一副我瞭解的樣子。
殷臥雪強裝不下去,也演不下去了。“傅翼,你到底想要怎麼?你的強勢,你的霸道,你的冷血,你的......你如此轉變自己,不就是爲了報復當年......”
“如果我說,是因爲愛呢?”傅翼截斷殷臥雪的話,看來這兩三個月裡,他的報復,真在她心裡留下陰霾,讓她現在對他如此反感。此刻,傅翼心裡想的是征服倔強清冷的她,而不是陰諾諾跟她肚子裡的孩子,和以子救子的計劃。
“愛!”殷臥雪很想嗤之以鼻,可是不能因她在感情上受到挫折,就否定了別人的愛,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太武斷。
“我的恨,來源於對你深厚的感情,若不是深愛,你以爲你對我的傷害,值得我銘心刻骨十年,值得我親自向殷氏皇朝提出和親嗎?若不是顧念昔日的感情,我早就起兵北上,攻下你殷氏皇朝,毀你國,斷你後路,將你送到軍營當軍妓,讓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有很多種,我爲何要強留你在身邊,除了對你餘情未了,你還能說出更好的理由嗎?”
殷臥雪轉過身,卻被傅翼扳了回來,不容她逃避,讓她與自己對視。
心裡驀然一疼,殷臥雪複雜的目光對上傅翼凝斂着幽幽光芒的深瞳,傳說傅帝冷漠寡言,只做不說,可現在殷臥雪見識到了,他傅翼,比誰都能言善辯。
無論他是真心實意,還是虛心假意,殷臥雪都不覺得寬心,更加的糾結起來,如若是真心實意,一旦發現她不是殷眠霜,再次被欺騙,他一發怒,後果可想而知,如若是虛心假意,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其中,那麼最後被傷得支離破碎的就是她。
“傅翼。”殷臥雪叫道,欲言又止。
“說。”傅翼挑眉,他剛纔那番話可謂是毫無破綻,一貫猜測人心的他,這一刻,他猜測不出,她心裡所想。
“一段感情,不可能一條路走到盡頭,誰也預料不到,在中程會遇到什麼樣的分歧,面臨選擇,錯與對,不一定非要走到了盡頭才知曉。”殷臥雪的語氣很平靜,心卻焦慮,甚至手心裡都是汗。
“所以呢?”傅翼微眯着鳳眸,這女人拐彎抹角,到底想要說什麼?
“無論結果如何,都別牽怒任何人,何任人。”殷臥雪特意重複了何任人三字。
“聽你這麼說,是答應與我破鏡重圓了?”傅翼放開緊纏着她纖腰的手,枕在腦後,靠在*架上,語氣帶着幾分失落,這麼快就妥協,還真沒征服成功的成就感。
女人都是一個樣,不管被傷得再深,男人甜蜜的三言兩語,就能主動投懷送抱,讓她好了傷疤忘了痛。
劉圖還真是女人的殺手,深懂女人心,這些話可都是他教自己的,只可惜,劉圖是個太監,否則肯定妻妾成羣。
“想得美,半個月才見分曉。”殷臥雪現在也不怕他了,肯放下身段在她身上下功夫,他就得對自己有求必應,這等機會,爲何要它從眼前溜掉。
傅翼臉一黑,收回剛剛在心裡誇劉圖的話,心情卻不壞。
殷臥雪坐在傅翼身上有些不自在,欲起身,忘了扭傷的腳,剛一觸地,整個人朝地面摔去。
“小心。”傅翼眼明手快,纏着她的腰攬入懷。“不知道膝蓋上跟腳上都有傷嗎?”
“這點小傷,算不上什麼。”說完殷臥雪就後悔了,她無心的話,自己聽起來都像是在指責某人。
“你非要老調重彈,提醒我曾經對你的傷害嗎?”傅翼將她放在*上,自己起身,朝一旁的櫃子走去,這次在一大堆的藥瓶裡,準確的拿過消腫藥酒。“即日起,過往誰也不許提,也不許銘記在心。”
“好,往事如雲煙。”殷臥雪很吃虧,就傅翼跟殷眠霜這事來說,傷他的人是眠霜,而他傷的人是她殷臥雪,她也只能吃啞巴虧。
傅翼勾起嘴角,蹲在地上,徑自伸手握住她的腳,扯開紗布,本就扭傷的腳踝,因她剛剛的動作,傷勢加劇。
濃眉一挑,不經意一蹙,狹長的鳳眸便冷了幾分。
“我自己來。”殷臥雪縮了縮腳,伸出手去抓傅翼握住她腳的手,傅翼緊握住不讓她縮回,手一揮,將她伸出的左手打偏。“我纔是大夫。”
“你確定自己行?”傅翼挑了挑眉頭,對她的醫術,他不質疑,可她的右受不僅廢了,又受了傷,就憑她一隻左手,能治扭傷的腳。
殷臥雪抿了抿脣,不再阻止,向後靠去,反正她的右手都是拜他所賜。
“你還真懂得識時務者爲俊傑。”傅翼看了她一眼,較爲專注察看了下腳踝上的傷勢,藥酒倒入掌心下,傅翼輕柔的將藥酒抹在了她紅腫的腳踝上,輕輕得揉搓着。
殷臥雪眉角微微的挑了一下,斜睨着揶揄自己的傅翼。“我能懂得識時務者爲俊傑,帝君功不可沒。”
傅翼手下一滯,擡眸,微微掠眉,冷冷的撇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她腳上。“不是說好,往事不提嗎?”
殷臥雪垂下頭,輕咬脣瓣,嘴上不提,不代表心裡就真的淡忘,有些事銘心刻骨,想忘也忘不了,宛如她對破浪哥哥的愛,現在的她不去想,不掛在嘴邊,並不是忘,而是沉澱在心底發酵,就像酒,越釀越醇。
在殷臥雪思忖時,傅翼已經處理完她腳踝跟膝蓋上的傷,握住她的右手,將指尖包裹着的布綢揭開。
看着那原本纖細的手指,經過一天*,此刻還有些紅腫,傅翼以陳述的語調輕聲問道:“很疼吧。”
“不疼。”殷臥雪搖頭,不是違揹着良心,也不是想要誰寬心,而是對右手她已經感覺不到疼,心麻木了,在蘭太貴妃重重踩上時,甚至還搓了搓腳,她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不疼?”傅翼擡眸,目光在殷臥雪臉頰上定神凝,絲毫找不到她說謊的破綻,冷笑說道:“既然不疼的話,要我再多踩兩腳嗎?”
“你又不是沒踩過。”脫口而出的話,她便這樣不由自主說出來,沒有抱怨,只是述說。
“你是在指責?”傅翼微眯着鳳眸,握住她手腕的大手微施力,他都能清晰的感覺到手心下那道奧凸不平的疤痕。他不僅踩過,這隻手也是他親手所廢。
“不敢。”殷臥雪擡頭,迎上傅翼邪冶的眼神,手都廢了,過多的指責有何意。
“恨嗎?”應該恨吧?
“不恨。”對上傅翼不信任的眼神,殷臥雪沒有多做解釋,隨意道:“有點惋惜。”
“有區別嗎?”傅翼凝眸一掠,彷彿想覬覦她心中的真實想法,卻無能爲力。
“有。”殷臥雪斷然道,隨即解說。“恨,能讓人心裡變得扭曲,做出偏激的事,發泄心中的淤積。惋惜......”殷臥雪抽出右手,揚了揚。“毀了我一半的醫術,能不感到惋惜嗎?”
“毀了你一半的醫術,只是惋惜?”傅翼蹙眉,冷漠的表情略帶驚愕,廢了她的右手,毀得不光只是她的醫術,失去右手終是不便。
“不然呢?”殷臥雪放下右手,用左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那道猙獰的疤痕,有些傷感的問道:“無法治癒,除此之外,我還能怎樣?”
傅翼語塞,輕握住她的右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腿上,爲她上藥包紮。“你的醫術遠在李權之上,真無法治癒嗎?”
“毀其筋脈,你說能治嗎?”先絕後路,再問道,殷臥雪睨一眼傅翼,他是在懺悔嗎?可是他的眼神告訴她,不是,也許只是跟她一樣,只是惋惜。
傅翼沒答話,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當初他下手時,不就是要毀她的手嗎?從懷裡掏出一隻精緻小巧的陶瓷瓶,修長的手指一挑,塞子彈走,在疤痕處倒了些許粉末,而後俯身在疤痕上輕輕吹了幾下,動作細膩溫柔,眼底卻是幽深不見底。
“沒用的,那道疤痕是除不去,任何藥物。”殷臥雪淡漠的看着傅翼的動作,疤痕深嵌在她心底,除非先抹去她心中的疤痕,否則手腕處那道疤痕是除不去,這話殷臥雪沒說出口。
傅翼神情一滯,並不理會殷臥雪的話,冷若冰霜的妖豔面容上,多了幾分溫爾優雅,表情看似溫和憨厚,那緊抿的薄脣,透着淡薄的疏離之感,倒是令殷臥雪不敢再輕易說話。
“帝君......”
“嗯。”威脅。
殷臥雪擡手揉搓着眉心,讓她叫他翼,她還真叫不出口。
“翼......”第一次叫,有些生疏。
“說。”即便不滿意,傅翼還是沒爲難她。
“這事情不要再追究了可好?”言辭中難得地帶了幾分懇求味道,殷臥雪不想因此事,暴露她跟陰諾諾的關係,更不想因此事讓他們母子的關係更惡劣,讓皇太后藉故牽怒殷氏皇朝。
“她威脅你?”低沉的嗓音充滿冷冽的氣息,傅翼沒擡頭,專注的處理她手腕上的疤痕。
“嗯。”殷臥雪毫不隱晦,點了點頭,自是明白他口中的“她”指何人,接着不知是嘆息,還是讚歎。“你們真不愧是母子,威脅人的手段如出一轍。”
“別拿我跟她相提並論。”傅翼冷聲低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傅翼目光閃了閃,幽幽的聲音喃喃自語:“論手段,我比她更上一層樓。”
殷臥雪不語,這也值得他較勁?
佛堂,一抹黑影飛掠過。
“主子。”雙膝落地,聲音沙啞,聽不清是男是女。
“如何。”皇太后停下敲木魚的手,冷聲問道。
“皆如主子所料。”
“退下,若有變故,立刻向哀家稟報。”話語一落,接着敲木魚。
“是。”恭敬的頷首,起身離開。
黑衣人走後沒多久,月朧推門而進,端着一盆水,朝內殿走去,轉回外殿時兩手空。“太后,夜深,該休息了。”
皇太后任她將自己手裡的木魚取走,放好,再扶起身,走到內殿,梳洗完畢,扶到*上,蓋好被褥,月朧放落下黃紗帳,欲轉身手腕卻被扣住。“太后。”
“有事心?”皇太后坐起身,盯着月朧慈祥的眸光中透着犀利。
“太后,清玉師太的事兒?”既然皇太后問,月朧也不拐彎抹角。
“人盡皆知,清玉師太是帝君身邊的紅人,御花園之事,你也有目共睹,不是哀家冷眼旁觀,而是有心無力。盡人事,聽天命,這事兒你也別再管了,下去休息。”放開月朧的手,皇太后閉上雙眸。
月朧還想說什麼,卻最終只能緊抿脣,退下。
日上三竿,殷臥雪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傅翼的身影,睫毛微微一動,卻沒有睜開眼睛的*。
“娘娘,月朧在殿外等候,說是有事求見您。”紅袖一邊輕聲叫着殷臥雪,一邊伸手拿過*邊爲殷臥雪準備的衣服。
“月朧?”殷臥雪坐起身,她們沒有交集,難道是皇太后找她。
“月朧姑姑,是皇太后身邊的大紅人。”紅袖跟月朧在宮裡的級別同等,所以紅袖並不像其他宮女和太監叫月朧姑姑。
“我知道。”殷臥雪躺在溫暖的被褥裡,還真不想起來,坦白說,她有些怕見到月朧,因爲月朧是皇太后身邊的人,找她絕對沒好事。
“奴婢伺候您梳洗。”紅袖揭去殷臥雪身上的被子,準各爲她穿戴,卻見原本潔白的肌膚上,佈滿吻痕,咬痕到處可見,手下一頓,瞬間反就過來,體貼入微的問道:“娘娘要先沐浴嗎?”
“先不用,別讓人等太久。”殷臥雪沒有一絲遮掩,更狼狽的她,紅袖都見過,再遮遮掩掩,就是矯情的虛僞。
回憶起昨夜,面頰上還是浮現一抹紅暈,扭頭看着身邊空着的位置,傅翼身上特有的薄荷清香還留在那裡,充斥着她鼻翼,殷臥雪那臉更加的紅了。
穿戴好,殷臥雪優雅的坐在椅子上。
“月朧見過霜妃娘娘。”月朧並沒有行跪拜之禮,只是簡單的福了福身。
殷臥雪只是掃了她一眼,月朧在這宮中的身份不一般,除了是皇太后身邊的紅人,就連傅翼對她也特殊,在九重宮闕內,見了任何人都無需行跪拜之禮,這是皇太后、傅翼給她的特權。
“紅袖,你先退下。”殷臥雪將紅袖屏退開,就紅袖離開後,殷臥雪纔看向月朧,並未先開口,敵不動,我不動。
撲通!
月朧突然跪下。“月朧是來向娘娘請罪。”
殷臥雪微微一愣,眼底劃過錯愕,思索片刻,表情恢復往常的清冷。起身,邁開步伐,雖說膝蓋處與腳踝還是有些痛,卻並不影響她走路。
“你我並沒有任何交集,何來請罪之說。”淡淡的語氣,帶着一絲疏離,平靜無波,殷臥雪彎腰將月朧扶起。
“娘娘,您的膝蓋?”月朧反手扶着殷臥雪,眼底溢滿擔憂之色,毫無虛假。
“無礙,我略懂醫術。”殷臥雪謙虛的說道,即使她的醫術如再世華佗,在別人面前,她也不會炫耀。
月朧將殷臥雪扶回椅子上,又跪了下來。“娘娘,月朧有罪,在佛堂偷襲您的人是月朧,對不起,月朧不知道娘娘身懷龍子。”
殷臥雪目光一閃,隨即趨於平靜,不用想也知,如此毫無根據的話,除了傅翼還有誰敢當着他的面,造謠生事。
身懷龍子,這就是他爲她解困的妙計,還真是害人不淺,又將有很多人惦記她了。
他要她生個孩子的事,是爲了圓謊嗎?殷臥雪在心中立刻否認,只需傅翼一句話,就能平悠悠之口,他會爲了圓謊而紆尊降貴嗎?
“聽說你深諳茶經之道,茶技很精湛?”殷臥雪轉移話題,記得她第一次來傅氏皇朝見傅翼,這名女子就靜靜地坐在一邊,爲傅翼泡茶,本不起眼,可是她的優雅恬靜,加上那濃郁的茶香,也難讓人不將目光移向她。
月朧一愣,沒料到殷臥雪會突然轉移話題,月朧還是從容的回答道:“茶技如知識,博大精深,精湛談不上,只略懂一二。”
殷臥雪打量着月朧,不卑不亢,卻也沒有恃*而驕的傲氣。“是你太過謙,託皇太后之福,在御花園本宮有幸品嚐一口,入口甘甜,茶香四溢,醉人不已。”
“若娘娘不嫌棄,月朧願爲娘娘泡一壺。”能讓月朧心甘情願爲她泡茶,恐怕這世上沒幾人。
“嫌棄?怎麼會呢?求之不得還差不多。”殷臥雪淡離一笑,伸出手朝月朧做了個請的手勢。
片刻後。
紫檀茶盤,紫砂壺旁邊放着四個小杯。
“你也喜歡用紫砂壺泡茶?”看到紫砂壺,讓殷臥雪想到自己的哥哥,有種觸物思情之感。
月朧沒有停下手上工作,只是擡頭,用迷茫的目光望向殷臥雪。
殷臥雪起身,走向月朧,在檀木桌旁落坐。“茶壺以砂者爲上,蓋既不奪香又無熟湯氣,故用以泡茶不失原味,色、香、味皆蘊。”
停頓了下,殷臥雪接着道:“以紫砂壺來泡茶,只要充分掌握茶性與水溫,當可泡出聚香含淑,香不渙散的好茶,比起其它材質的茶壺,其茶味愈發醇郁芳香。”
“沒想到,霜兒也深諳茶技之道。”一襲黑色龍袍,依舊一身帝王冷冽霸氣,妖豔極致的面容恍若神祗,幽深的鳳眸直射殷臥雪,好似在思量着什麼。
霜兒?殷臥雪欲伸去摸茶杯的手僵硬住,臉上的表情有些窘迫。
定神深呼吸,站起身,垂了頭顱,正欲往地下跪拜而去。“臣妾叩見帝君。”
“霜兒可是忘記了,昨夜朕曾說過,私下見朕,無需行任何跪拜之禮?”傅翼上前一步,將殷臥雪扶住,目光落在月朧身上。“看來,朕來得還真是時候,有口福。”
“帝君。”月朧沒起身,只是謙恭的叫了一聲,對上傅翼深意的目光,解釋道:“月朧是私下來向娘娘請罪。”
“請罪?”傅翼移眸,鎖定在殷臥雪身上。
殷臥雪有些頭痛,這個月朧怎麼如此誠實?“我也模棱兩可。”
“既然模棱兩可,就當什麼事也未發生過。”良久,傅翼薄脣溢出冰冷的聲音,警告味十足。
月朧沒說話,垂眸專注的泡茶。
殷臥雪心裡苦笑,精明如他,在他面前誰有本事將他矇混過去,除非他自願。什麼都不問,就這麼不了了之,看來月朧在他心中,真的很“特殊”。
“我可沒有強逼月朧爲我泡茶。”殷臥雪老實說道,此刻他應該在御書房處理批閱奏摺,突然跑來她這裡,肯定是得到消息月朧來了她這裡,怕自己爲難月朧,所以親自跑來,他可曾想到,在這後宮之中,誰都可以給她臉色看,她又怎能去難爲一個皇太后身邊的大紅人。
“是月朧自願爲娘娘泡茶。”
“月朧豈是你能強逼得了。”沒理會月朧,傅翼薄薄的嘴脣微抿,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摟住殷臥雪的腰,朝一旁椅子走去,放她在自己腿上,緊纏着她的腰。
“帝君。”殷臥雪扭着身子,這還是她第一次被傅翼抱坐在他腿上,難免有些不適應與不自在。
“叫翼。”傅翼蹙眉,很明顯對她的稱呼很不滿,身體卻因坐在他腿上,不安分扭動着的殷臥雪起了反應,拍了拍她的腰。“別動。”
殷臥雪也察覺到,不敢動了,卻僵硬着身子。
“帝君,娘娘。”月朧起身走向兩人,對兩人親暱之舉,有驚訝,卻沒表現出來,表情極爲鎮定。
傅翼接過月朧遞來的茶杯,泯了一口,眉宇間露出喜色,對月朧的茶技,讚不絕口。
“謝謝。”見到殷臥雪道謝,傅翼有些不悅的蹙眉。
殷臥雪沒急着品,而是將茶杯放在鼻尖,醇郁甘甜,芳香四溢。“雪針。”
微微的泯了一口,茶香溢滿口中,香味悠遠,欣然的道:“果真是雪針。”
“雪針?”傅翼又泯了一口,寒聲道:“不是龍井嗎?”
殷臥雪也再泯了一口。“明明是雪針。”
同一個人泡,又自同一個茶壺倒出,兩人喝,卻喝出不同的茶,不約而同的目光射向月朧。
“娘娘也是懂茶之人。”月朧有些驚訝,話也說得極其含蓄。
殷臥雪搖頭,茶,她不是很懂,卻因殷遏雲跟月朧有着相同的嗜好,她只是喜歡喝茶,品茶卻算不上,但是如果連她都說好喝的茶,那就是絕對的上等。
“那就真是雪針?”傅翼還是不死心,再次泯了一口,他沒品嚐過雪針,這味兒也的確跟本時他喝的龍井不一樣,他還以爲是月朧的茶技又精湛了,原來不是龍井,不過這雪針也不錯。
“娘娘曾經品過雪針?”月朧不死心的問道。
“有。”殷臥雪點頭,轉動着手中杯子,陷入回憶中,直到腰間傳來一陣痛,纔將飄遠的思緒拉回。
“月朧想聽娘娘評斷。”月朧謙虛謹慎的說道,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蕩動。
“想聽真話?”殷臥雪問道,見月朧點頭,她也不客氣。“差之在截。”
“哼。”傅翼冷哼一聲,毫不吝嗇的誇獎。“月朧的茶技可稱天下第一絕,誰敢與她媲美。”
“月朧不及他的三分之一。”殷臥雪一盆加冰涼水潑向傅翼,他有他要高讚的人,她也有她要高讚的人,在他面前,什麼事她都可以認輸,唯獨這件事不可,承認月朧的茶技,就是否認哥的茶技。
傅翼臉色一變,緊繃着一股陰鬱寒氣,冷厲冰寒。“誰的茶技勝得過月朧,拉出來朕瞧瞧。”
“殷遏雲。”殷臥雪一字一字說出殷遏雲的名字。
傅翼陰鬱着狂狷的氣息,欲開口反駁,月朧搶先一步。“他是月朧的師傅。”
兩人同是一愣,唰唰唰,四道目光射向月朧。
傅翼銳眸中閃爍着幽怒,這月朧分明就是在拆他的臺。
殷臥雪錯愕的神色一閃而過,清冷的眸子是震驚,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哥什麼時候有收徒弟,更驚訝的是徒弟居然是月朧,如果她沒記錯,月朧從小就待在皇太后身邊,哥也未曾離開過殷氏皇朝。
“五歲時,承蒙他指點。”月朧朝兩人福了福身,收起她的茶具離開。
“只是指點,算什麼破師傅。”傅翼有些不服氣的吼道。
“一日爲師,終身爲師。”殷臥雪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恐怕哥早就忘了,曾經指點過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子,只是一次指點,就能讓月朧的茶技如此精湛,真不知是哥厲害,還是月朧天賦極高。
“你跟殷遏雲的關係很不一般?”良久,傅翼板過她的下巴,讓她正視着自己。
“嗯。”殷臥雪愣了愣,目光黯然中劃一絲複雜,殷遏雲,她的哥哥,愛她勝過自己,爲了她,寧願犧牲自己的愛也要成全她,可最終,釀成一場悲劇。
天人永隔,她是悔恨的自責,哥是永遠的失去。
“你們感情很好?”傅翼眉頭慢慢地收攏,狹長的鳳眸裡漸漸染上一層寒霜。
“嗯。”就是因爲感情好,才鑄成今日不可挽回的錯。
“你喜歡他?”冷冷的聲音從喉間逸出。
下巴傳來一陣痛意,將殷臥雪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只見傅翼雙眸裡彷彿下一刻就能噴出火焰,令人不敢對視,垂下眸,低聲道:“他是我哥。”
她說得是真話,可聽到傅翼耳中卻是另一層意思。
“堂哥。”傅翼清楚殷遏雲跟殷眠霜的關係,卻不知她不是殷眠霜,目光愈加陰寒,令人不寒而慄。
“嗯。”殷臥雪點頭,心裡卻苦澀的痛着。
“真只是單純的堂哥與堂妹關係?”傅翼看着殷臥雪,眉頭鎖得更深,但眸中的火焰卻徒然降溫了不少,片刻後,波動的情緒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