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再三呼喚,她還是沒有醒來。她臉色蒼白,但呼吸的幅度還算是正常。
他將她埋入了懷中,下顎貼着她柔軟的髮絲,嗅着淡淡的清香。這種清香就像斷腸草一般,泌入他的骨髓,燃燒着他的經脈,全身上下,都蔓延着一種無盡的劇痛。他知道,那種劇痛就是他的,心痛。
“落嫣,我知道你是因爲我才生病的。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害你,在連累你。”他的雙手冰涼,十指連心,這冰涼不知是否證明了他的心也是如此冰涼。
憂傷了一會兒後,他調整好了情緒。因爲,他知道,這樣憂傷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有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他爲她穿上貂皮大衣後,拿起置放在地上的水囊,餵了她一大口水,而後,轉身便走了出去。
走到了外面,雪紛紛揚揚的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沒有一點心思看下這美麗的雪景。快速的將水囊裝滿雪之後,又走進了洞中。
他又抱起了她,將裝滿了雪的水囊放在了她滾燙的額頭上。
這樣可以降溫,他還是懂點常識的。雖然無法完全根除病根,但降降溫也好。
水囊在她的頭上放了一會兒後,他便將水囊拿了起來,讓她額頭的溫度緩和一下。太過冰涼不好。
他就這樣一直守着她。用了這個辦法後,她的溫度果然降下來一些。
漸漸的,她睜開了眼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了。
二水囊中的雪,早已全融成了水。
朦朧的一雙美眸帶着倦意,蒼白的嘴脣輕輕一動,入蚊吟般的聲音就出來了,“王爺。”
他感到十分的喜悅,心石隨之落地,“落嫣,感覺有沒有好點。”
“好一些了,頭沒有那麼沉了。”除此之外,她再沒有感到任何輕鬆的地方。
他似乎也察覺出來什麼,“落嫣,你用來治傷的那棵樹叫什麼名字?我去給你採摘過來。”
她原想說“不要”的,但是,卻沒有說出口,反倒“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落嫣。”他擔憂的看着她。
由於沒有吃東西,只是喝了一些水所以吐出來的穢物全部是水,沒帶一點其他的東西。
因爲身體太過虛弱,她吐得很辛苦。吐得時候,肩膀一抽一抽的,胸口劇烈起伏着,眼眶裡蕩着淚花。
他只能心痛的看着,無法分擔她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所有痛苦都由他來承擔,哪怕這需要付出代價,哪怕,這代價是原先痛苦的十倍,他也願意。因爲,這都是因他而起。
她幾乎沒有多少力氣再吐了,可是,怎麼也無法制止住。她只感覺腹部中劇痛萬分,不知是嘔吐導致的還是原先融化雪水導致的。
過烈的嘔吐,腹中的劇痛,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額頭上是密密的汗珠。
他的臉色也十分蒼白,不知是不是因爲心痛所致。
最後幾聲的乾嘔,她終於停止了下來。
她虛弱的躺在他的懷中,氣若游絲,眼睛無力的微閉着。
他拿起水囊,給她餵了一些水。
“落嫣,睡吧,睡到明日大天亮,就會好一些的。”只有入睡,才能減輕一下她的痛苦。
她艱難的點點頭,微閉着眼睛終於完全閉上,美眸看不到了,只能看見入蝴蝶般的睫毛。
凝視着這張臉蛋,雖傾國傾城,卻蒼白中透青。好似一朵即將枯萎的牡丹花,容顏未改,卻少生氣。
原想出去給她尋找一些藥材,但顧及到怕自己走後,她會發生什麼三長兩短。最終,還是守在了她身旁。
從正午到下午,從下午到傍晚,再從傍晚到暮。他都這樣抱着她,守着她。即使手腳麻木得失去了知覺,但只要一看到她睡得安詳的臉,所有難受的感覺隨之拋於腦後。
次日。
她醒來的沒有一點徵兆,一醒來便又開始嘔吐。
起先吐的只是一些黃水,黃水中並沒有其他東西。到後來,吐得東西令他心驚膽戰。
那渾黃的黃水中,竟雜混了許多血絲。
“落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的瞳孔在一點點縮緊,心也在縮緊。
他還在吐,吐的穢物中血絲越來越多。最後,竟然直接吐血了。
大口大口的腥甜從她口中流溢出來,懸在空中,最後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在吐了好幾口血後,她終於停止了嘔吐。
躺在他懷中,她的臉上只有苦笑。
伸出手,冰涼且蒼白的手指觸碰到了他溫柔的臉頰,低吟一聲,“王爺。”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指,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王爺,我可能要死了。”她說起話來,很是費力。
“不會的!不會!落嫣,我不允許你這樣胡說!”他握得越來越緊,唯恐下一秒她的手就會落下。
“怎麼會是胡說呢?”她扯起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也許,或是至多撐到明日,我們可能就要陰陽相隔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允許!我還欠了你那麼多,根本還沒有還清,就連補償,我都還沒有給你多少,我不會讓你死的!”他鬆開她的手,緊緊的抱住了她。
“王爺,你忘了你對我的承諾嗎?”她怎麼都不喜歡他這樣對自己。
“我沒忘,我只是想抱你一會兒。”即使說他不會讓他死,但內心中,還是充滿了恐懼。
她笑了一下,他還是無法掩飾好心中的恐懼,雖然話中是多麼堅定,“王爺,我死了以後,你不必悲傷什麼,想開一些。我也沒有什麼夙願,只希望你將我的屍首葬在玉山瀑布下,就好了。只可惜,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了。”是的,她永遠都忘不了玉山,那個地方,是所有開始的起點。
“落嫣,不要這樣說好嗎?”他還是如她所願的鬆開了她的手。在這種關頭,她想怎樣,他都依她。
“不行,我還有很多事情有些放不下心。王爺,不管怎樣,你都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因我而悲傷,我已經不再記你當初對我所做的那些了。忘掉關於我的所有一切,只當是一場夢。一個叫做凌落嫣的女子,從未出現過。還有,春絮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雖然她已經有了家庭,其次,便是春絮的孩子,她們是我唯一的牽掛。”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竟如遊絲般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好希望看到嫣笑長大,她那麼有靈性,那麼惹人憐愛。
他的眼眶開始閃現淚花,她說了,她不記他當初對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了,這是他最想要的話。可是,現在他卻不想要了,只要她能活下來,一切都不重要,“落嫣,我不要忘記你,不要將這一切都當做一場夢。”這怎能當成一場夢呢?那麼轟轟烈烈,那麼坎坷波折,那麼刻苦銘心,怎能叫他當做一場夢淡忘呢?
不知什麼時候,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眼淚就流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臉上。其中,有一滴落到了她的嘴脣上。
一種苦澀的感覺蔓延到了她的口中。
“你怎麼能哭?你是男人啊!”她雖然對他沒有過多的感情,可不能不爲他的眼淚位置所動。
她明白了,原來,男人的眼淚是如此讓人心碎和絕望。
她漸漸的感到自己的頭越來越沉,胸口越來越悶,呼吸也逐漸困難起來。
身體的反應使她的眼睛漸漸閉上,手也慢慢的滑落了下來。
耳邊,隱約中傳來他瘋狂的叫喊聲,“落嫣,你不能死!不能死!”
她好想努力的睜開眼睛,但終究還是閉上了,手,也落在了地上。
他腦中一片空白,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裂開了一樣。
趕緊伸出手,抱着一線希望探了探她的鼻息,隨後,他的神智才漸漸恢復了一些。
鼻息雖然微弱,但終還是有的。
可是,他無法高興起來,現在鼻息是還有,等等呢?或是明日呢?是否就會消失了?他還是深深的恐慌着。
突然,眼前一抹白色。
他定眼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自己面才、前出現了一個男人。再細一看了男人的面容後,竟然是在江湖上武功蓋世的,“劍魂”——宮子翎。
驚訝中帶着疑惑,他不明白宮子翎爲何會在這時候來這裡。
“還愣什麼?你想她死嗎?”宮子翎開口了,聲音很是明朗。
他一下子醒過神來,“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帶你們離開這裡,回你的四王府。”宮子翎也不多說,開始運功。
隨後,一股強大的氣流托起了他。
宮子翎深吸一口氣,收回了內力,“抱好她,這氣流會帶着你們上到懸崖上邊的。”
好熟悉的氣流,跟墜崖那天的莫名氣流好像。
想到這裡,他陷入了疑惑中,但情況的危急,來不及給他思考的時間。
他包好了昏死過去的她,被氣流托出了洞口,往懸崖上邊飛去。
而宮子翎,只是輕鬆的操用這輕工,踩着峭壁,飛速的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