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睫毛閃了閃,黑色如珍珠般的美眸睜開來,無情眨了眨眼,似乎一下子還不能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她的手動了動,偏頭,對上的就是昊辰擔憂的俊顏。
“你醒啦?”
他的聲音裡透出一絲欣喜,方纔御醫說她是太過激動纔會導致暈闕,至於胸口的疼痛,則是精神狀態過於憂慮所致,無大礙。聽了御醫再三的保證,昊辰才勉強放下心來。
他的大手還握着她的柔荑,溫暖而有力道,她掀開被子,想要坐起身來,昊辰急忙按住她,不贊同的皺起劍眉。
“御醫說了,你要多休息。”
無情正欲開口,就看到惜文快步走過來,她睇了無情一眼,又急速轉開,那怪異的模樣引起了無情心裡不好的猜測。
“皇上,王府統領錢將軍說有要事求見!”她福了福身,迅速稟報,只是,那語氣裡有着一絲凝重。
王府統領錢恩?昊辰眸光轉動,暗忖着他怎會進宮來,無情只當他是有政事要處理,也不便留人,遂揚起一抹笑。
“昊辰,你去看看吧,別爲我耽誤了朝政。”
昊辰疼惜的看着她,問:“你的身子……”
無情含笑的搖搖頭,說:“放心吧,我已經覺得好多了。”
昊辰想了想,把她擁入懷中,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
無情頷首,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直覺的認爲錢恩的到來不是什麼好事,他是貼身保護昊明的,怎麼可能獨自前來?除非……
她起身下牀,被隨後進來的婉容和蘭秀看見了,急忙走過去扶着她。
“娘娘,皇上交代您要多休息,暫時不可以下牀走動的!”婉容蹙眉說。
方纔主子昏睡期間,隱玥軒的每個宮人幾乎都承受了昊辰的怒火,如果不是因爲她、蘭秀、桂玉和小禮子是宮裡的“老人”,只怕就會和其他宮人一樣,被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了!
“你放心吧,我不會亂走的,我只是想看看月光。”
聞言,婉容和蘭秀互相遞了一個眼色,雖然不解主子的舉動,但是蘭秀還是爲她打開了門。
無情踱步到院子的鞦韆旁,溫柔的撫摸着鞦韆架,這個院子,她每天都會站上一會兒,院裡的東西也都被她撫摸過無數遍,她喜歡這樣閒雅的意境,更喜歡晚上坐在鞦韆上和傑兒一起看皓月當空的情景。
“傑兒有消息了沒?”她問。
“回娘娘的話,暫時還沒有,不過,皇上既然已經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
事到如今,蘭秀她們也只能這麼安慰着,以太子殿下人小鬼靈精的性格,應該不會有危險纔對……
無情當然知道蘭秀她們是爲了安撫她緊張不安的情緒,可是,她們愈是這麼說,她的心裡愈是堵得難受。
驀地,門外傳來的說話聲引起了她的注意,似乎對方是在刻意壓低嗓音,就怕有人聽到似的。
無情慢慢走過去,扶在門框上,側耳傾聽。
“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昊辰的劍眉擰成倒八字,握着絲綢的大手幾乎要把那上好的綢緞給捏碎!他俊美的容顏覆上一層陰寒,眸底有着嗜血的戾氣。即使是久經沙場的錢恩看到了,也禁不住內心發顫。
唉,王爺的確是交給了他一個“好差事”——讓他來承受天子的怒火……
“回皇上的話,屬下不敢欺瞞皇上,不過王爺和周雷已經去了別院,相信太子殿下和芸宣公主都不會有事的。”他單膝跪地,低頭回答着。
昊辰揚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
“有沒有查出是誰幹的?”他陰冷的問道。
錢恩搖頭,回答:“當時周雷只送來這個絲綢,王爺讓我交給皇上,皇上是否現在要去王府一趟?”
話音未落,昊辰擡起頭來,正準備說什麼時,他瞥見了門口的一道纖影,心,瞬間提了起來……
“誰在那裡?”他問,忘了放柔那寒冷的嗓音。
站在門框後的無情知道他發現了自己,無奈的走了出來。看到愛妻蒼白而擔憂的樣子,昊辰稍稍褪去了臉上的寒冰。
“怎麼出來不說一聲?”
他想笑,但是卻發現,就連簡單的牽動嘴皮都做不到。
“發生……什麼事情了?傑兒和芸宣怎麼了?”
無情怔怔的望着他,語氣幽冷得沒有溫度,她的雙手垂在身側,再搭配那白色的長衫,飄渺的樣子就像一縷遊魂……
昊辰心知此事瞞不過無情,遂揚了揚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衆人彷彿得到特赦令一般,三兩下的就散開了。
他走上前,想要摟着她,無情卻像受了驚嚇一般,後退了一大步,避開了他的碰觸。
“告訴我,傑兒和芸宣怎麼了?”她顫抖着聲音問,眼淚一直往下掉個不停。
這般脆弱無助的樣子徹底擰痛了昊辰的心!
“咱們進去說,好麼?”他柔聲問道。
“不!”無情的眼裡剎那間有了溫度,只是,那是熾人的怒火!她瞪視着昊辰,彷彿在看一個敵人!“有話就在這裡說!”
他爲什麼想瞞着她?傑兒是她的兒子呀!他難道體會不了一個做母親的心情麼?
昊辰握着絲綢的大手始終沒有鬆開,他看了看四周,牙關咬得緊緊的,俊顏有着難以忽視的傷痛和震怒。
“剛纔錢恩來報,說傑兒出宮遇到了刺客,受了傷……”
昊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無情衝動的打斷了,她大步上前,抓住昊辰的衣袖。
“你說什麼?傑兒受傷……”
她的嘴瞬間被昊辰給捂住,他大力的把人給拖進了院子裡,卻小心的控制着力道,沒有傷她分毫。
一進庭院,無情立即掰開他的手,怒視他。
“皇甫昊辰,你幹嘛?”她不悅的連名帶姓的吼道。
通常這個時候,婉容等人回退避三舍,或者直接走到宮外,就怕被她的怒火掃到。如果說皇帝的怒火是天雷,那麼,她們家主子的怒焰一定是地火!這天雷勾動地火的下場……
昊辰眯着眼睛,危險的盯着無情。
“你那麼大聲,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未來儲君受傷的事情麼?”他冷聲問道。
“皇甫昊辰,他是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啊!”無情哭喊道,任何與傑兒扯上關係的事情,她都會以十二萬分的精力去對待!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被那些別有心機者聽到這事,會給皇朝帶來多大影響?”他低吼道,他是一個父親沒錯,但是,他也是紫瞾的最高掌權人!手握天下百姓的生殺大權!他得爲百姓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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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昊辰這麼一吼,無情頓時噤了聲,然而,心裡對兒子的擔憂讓她沒法冷靜,只見她轉過身,連外衣都顧不上穿,就想直接去王府看看兒子。
昊辰察覺她的舉動,立即伸手拉住她,一把將她帶入懷中。還沒等無情反應過來,他已低頭攫住她的脣。
這個吻很輕,很柔,不帶任何情yu,卻輕易的讓無情煩躁的憂心漸趨平穩。過了一會兒,昊辰鬆開她,然後雙手捧起她的臉,望進她眸光深處。
“現在冷靜一些了沒?”他問。
無情愣了一下,點頭,只是,對於他刻意的隱瞞,還有此刻平靜的樣子,她都十分不快。
“傑兒也是你的兒子,爲什麼你對於他的受傷可以這麼冷靜?”她蹙眉質問。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難道,對於自己的孩子,皇帝耶吝嗇付出一點兒私人感情?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不是想看傑兒麼?進去換身衣裳,跟我走!”
面對愛人的質問,昊辰採取不辯解的態度,只是別開頭。
無情聽了他的話,不敢有絲毫耽誤,隨便找了一件嫩黃色的裙衫,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出現在昊辰面前。
“皇上,娘娘,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惜文走進院子,恭敬的說道。
雖然他們剛纔是散開了,但是身爲皇帝的貼身女官,察言觀色的本領是必須具備的。她看得出來,主子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實際上,內心一定是很焦急的。
“走吧。”
昊辰朝無情伸出手,她卻只是看了一眼,徑自坐上了馬車。昊辰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他勾了一下手指,惜文馬上走到他面前。他悄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惜文頷首,快步退下了。
馬車的遠走沒能逃過拐角處注視的陰影,更沒人會看到對方嘴角掛上的那抹陰惻惻的笑容……
“婕妤!婕妤!”
小柔的聲音由遠及近,打斷了蘭婕妤撫琴的雅興。
“怎麼了?”蘭婕妤平靜的問道。
小柔面容帶笑,嘴角上揚,顯然心情很好。
“娘娘,皇上和皇貴妃現在急匆匆的在往王府趕去呢!”她笑着稟報自己最新打探來的動靜。
原本撥絃的手因爲這句話而驟然停下,蘭婕妤擡起頭來望着她。
“現在去還有用麼?”
她嘴角勾起,眼底有着嘲弄和一絲隱藏的興奮。即使他們現在找到了皇甫毓傑,只怕面對的,也會是一具冰冷的死屍!
“呵呵!娘娘,您想想看,如果皇上知道自己的兒子死在羅菱郡主的手裡,那麼,紫瞾王朝和樓蘭一定會開戰!到時候……”
“到時候,父親的願望就可以儘速達成!”蘭婕妤接過小柔的話,答道,她的眼裡沒了以往的文靜,照映出的是一抹瘋狂!
原本,她並不想幫着父親做這件事,因爲她一直以爲昊辰對她還有一點兒的用心。可是,昊辰的表現讓她太失望了!她所有的示好全部被他否決了,甚至連見她一面都不願意!她真的就那麼差勁,完全比不上一個死過一次的女人麼?
想到這裡,蘭婕妤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爲了那不公平的待遇,還有無情所得到的專寵而憤怒!既然是她得不到的東西,她就是毀了也不會便宜別人!
“娘娘,所有的事情都在朝我們計劃的發展,下一步,您可要伺機而動了!”
蘭婕妤的眸光有着深沉的恨意,她點頭,讓小柔先下去,自己則繼續撫琴。
洛無情,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放過你!要怪,就怪你不該和我搶男人!你的兒子,就算是代你受過好了!我倒要看看,如果你的孩子都死了,沒了籌碼的你,還要怎麼和我爭!
蘭華殿裡,琴聲悠悠,只是,那行雲流水的背後,奏出的卻是死亡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