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看到蘭雅走出花廳,急忙起身追了過去。
“蘭昭容,你要是有什麼話可以坐下來慢慢說,今天是大家團聚的日子,你這樣的舉動實在不合禮數。”淑妃蹙眉勸道。
聞言,蘭雅轉過身,一臉嘲諷的看着淑妃。
“我還以爲皇貴妃有什麼要緊事找我們,沒想到就是爲了讓我們聽這樣無聊的事情!紫瞾王朝自建朝以來,就沒有後宮干政的先例!更何況,‘某人’還不是正宮娘娘,就等不及要擺架子了麼?”
蘭雅雖然沒有轉身看着無情,但是,她刻意加重“某人”兩個字的語氣,讓在座的人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誰。
然而,她這般無禮的態度並未惹惱無情,後者只是優雅的站起身來,信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那我請問蘭昭容,什麼樣的事情對你來說,纔不是‘無聊事’呢?”無情笑着反問。
話音未落,蘭雅高傲的仰起頭來。
“對於後宮嬪妃們來說,把皇上伺候的舒心了,爲紫瞾王朝開枝散葉纔是最要緊的!”她笑答,眼神彷彿在嘲笑無情的無知。
“呵呵呵呵……”聽了她的話,無情拍了拍手,美麗的面龐滿是笑意,只是眼神冰冷的瞪視着她,“蘭昭容說得不錯,這話要是讓皇上聽到了,一定龍心大悅,保不齊就給你一個妃位了!”
聽出了她語氣裡暗藏的諷刺,蘭雅隱去了些許笑意。
“皇貴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蘭昭容是個聰明人,何須我點明?”
無情看似無害的清麗面容沒來由得給了蘭雅一絲壓力,明明看上去就是個嬌柔的美人兒,可是,那凌厲的眼神卻讓人心尖兒發顫,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淑妃見氣氛不對,趕緊上前打圓場。
“皇貴妃,蘭昭容,正午的日頭大,大家有話還是進花廳去說吧?”
蘭雅沒有說話,只是被淑妃拉着僵硬的身子重新入座,無情也跟着走了進去。
“各位,剛纔蘭昭容在院子裡說的話,想必大夥兒也都聽到了,她說伺候皇上,生育皇嗣纔是最要緊的,但你們知道做這一切的前提是什麼嗎?是國家的繁榮與安定!
試想想,如果沒有一個好的生活環境,紫瞾王朝倘若長期處在戰亂和饑荒之中,你們覺得,皇上會有多少心思放在你們身上?別談皇上舒心這事了,想要開枝散葉更是不可能!
蘭昭容,枉你身爲昭容卻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你覺得,你還能勝任更高的位置麼?”
無情的一番疾言厲色彷彿一道狠力的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蘭雅的臉上,颳得她的臉色青白一陣,身子輕顫。
坐在一旁的林婕妤、邱美人和葉美人三人被無情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有那一雙雙的眼睛閃爍着看好戲的光芒。
蘭雅的餘光瞟見了她們一個個幸災樂禍的眼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還真是一羣牆頭草呢!難道她們忘記了今早是如何在蘭華殿裡對着她卑躬屈膝的嘴臉麼?
“對了,我還聽說,皇上想爲你重新修葺蘭華殿的事情,蘭昭容,現在正是民生困苦的時候,修葺宮殿必定會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我希望你能主動向皇上說你會暫時放棄這件事。”無情輕啜了一口茶,微笑道。
“憑什麼?”蘭雅“嚯”地站起身來,“啪”的一聲,單手拍在桌面上,雙眼氣鼓鼓的瞪着無情,嬌媚的面容有着瞬間的扭曲,“洛無情,你憑什麼這麼命令我?修葺蘭華殿的事情是皇上提議的,有本事,你自己去找皇上說啊!”她憤然吼道,直呼無情的名諱更是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無情冷冷一笑,環視了在場的人一眼,然後擡頭與她對視。
“蘭昭容,我是在給你機會,當然,我剛纔的提議,同樣的也是在給各位一個機會,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你們要不要這個機會,那就請各位斟酌着辦吧!”
此話一出,在座的諸人各懷心思,蘭雅看不慣無情清冷貴氣的樣子,站起身來就要走,卻被無情給叫住了。
“站住!”
這一聲寒冷的如同冰塊一般的聲音成功凍結了蘭雅想要離去的腳步,她發現自己的雙腳像是生根了一般,怎麼也挪動不了,就連身子也跟着僵硬起來。
“你還有什麼事?”她不悅的問道。
蘭雅在心裡決定,以後但凡有洛無情在的地方,她絕對不會久留!
因爲一直是背身對着無情,所以,蘭雅此刻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絕美依舊,只是,那雙眼睛卻冷得沒有絲毫溫度,就連那纖細有致的嬌軀也散發出刺骨的寒氣。
驀地,背脊發涼的蘭雅敏感的察覺到危險的靠近,她拼盡了全身的力氣,猛然轉過身,對上的是一雙幽深得如寒潭一般的眼眸,彷彿能夠把人的魂魄都給吸進去!
林婕妤等人也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們的雙手都緊緊地攥住裙襬,纖手輕顫,似乎在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恐懼。
相較於她們的害怕,淑妃尚且鎮定,儘管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無情這麼冷冽的神情,卻因爲隱約察覺到的一絲異樣而決定靜觀其變。
“淑妃,紫瞾王朝的法律裡,宮妃‘以下犯上’應該怎麼罰?”她問。
“這……”被點名的人兒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說:“回皇貴妃的話,紫瞾的法令規定:若是宮妃‘以下犯上’,應掌嘴三十,或者自降一級,任選其一,以示懲戒!”
淑妃的話讓在場的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這蘭雅纔剛坐上“昭容”的位置不久,肯定不會選擇後者;若是前者,她的父親又是威遠大將軍,誰敢上前去打她呀?
衆人屏息等待着事情下一刻的發展。
站在原地的蘭雅自然知道自己現在是衆人注目的焦點,因爲父親和皇上的寵愛,她也不信有人敢打她,自然也就有恃無恐了。
想到這裡,蘭雅不禁鬆了一口氣,挑釁的看着無情。
“洛無情,不過就是稱呼了你的名諱而已,我可沒有任何侮辱你人格尊嚴的話語或者行爲,別忘了,我的父親是威遠大將軍,你又能奈我何……”
接着,只聽“啪”的一聲,花廳裡響起了清脆的巴掌聲。蘭雅的臉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角還滲出了血絲,人也倒退了一步。她捂着臉,驚駭而又憤怒的盯着無情,彷彿要把她的身子灼燒出兩個大窟窿來泄憤!
“洛無情,你居然敢打我!啊——”
“啪”的一聲,無情又甩了她一巴掌,這兩巴掌打得她的掌心都有些發麻了。爲了怕自己再捱打,蘭雅索性不再說話,只是一雙媚眼含恨的盯着她。
“再接着叫啊!”
她勾起脣角,眼底快速閃過一抹報復的快感,和傑兒所受的“待遇”比起來,只賞她幾個耳光已經算是便宜她了!
蘭雅,就算你不找我的麻煩,就算昊辰現在爲你撐腰,就算你有蘭振山作爲靠山,你以爲,我還會容你麼?
看着無情眼角浮現出的嗜血冷意,蘭雅怔了一下,身子不由得發抖,心裡愈發的憎恨和不甘。
剛纔那兩巴掌不但是打在她的臉上,更是打在她的心裡,打落了她的尊嚴!
洛無情,我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你的!
即便是離蘭雅和無情有一段距離,淑妃等人還是輕易的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明潮暗涌,她們眼神的廝殺都太過強烈!讓她們想不去注意都很難……
“皇貴妃,人你也打完了,現在臣妾可以走了麼?”蘭雅咬牙切齒的問道,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她真想撲上去咬斷眼前這個女人的喉嚨,讓她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無情漸漸斂去眼底的殺氣,恢復了一貫的冷然。她拍了拍手,又讓蘭秀去拿了一條幹淨的毛巾過來擦了擦手,就好像自己剛纔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臉上閃過一抹嫌惡,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讓蘭雅更加難堪!
“當然!請吧!”
她笑着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臉色轉變得如此快,彷彿剛纔掌摑的事件不曾發生過,這樣的變臉速度不由得令所有人都歎服。
蘭婕妤走後,花廳裡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這一次的沉默更加讓人的神經緊繃,就怕下一秒會斷裂開來。
“好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菜也涼了,不如咱們重新上菜吧?”無情笑問。
殊不知,她如此溫柔的聲音聽在另外三人的耳中就好像是催命符一般的恐怖!幾乎是想也不想的,林婕妤、邱美人和葉美人就直接婉拒了她的好意。
“臣妾多謝皇貴妃的盛情款待,只是忽然想起宮裡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就不打擾了,臣妾告退!”
第一個開口拒絕的是葉美人,她的額上有着一層薄汗,顯然是被嚇着了。
“臣妾宮裡也有些事要處理,也不打擾皇貴妃休息了。”
再來拒絕的是邱美人,她嘴角的笑容也很僵硬,顯得言不由衷。
無情頷首,把視線調到林婕妤身上,後者被她緊盯得瑟縮了一下,還是不得不強迫自己坐直了身子。
“想必林婕妤也有要緊事待辦,我也就不留你了。”無情淺笑道。
如蒙大赦,林婕妤驀然鬆了一口氣。就在三人準備離去時,無情再次開了口。
“三位妹妹,我希望你們回去之後能夠好好考慮我之前的提議,希望我再聽到的,是你們各自傳來的佳音。”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福了福身,而後走出了隱玥軒。
“林姐姐,那皇貴妃也忒狠了吧?打起人來毫不留情呢!”葉美人拍了拍胸口,心驚膽顫的說道。
真沒想到,平時看上去冷傲的無情會有出手這麼重的時候,看來,她們以後可得小心了……
“是啊是啊,林姐姐,你說,咱們真的要去勸說咱們的父親麼?”邱美人問道。
要知道,老百姓的事情可是和她們無關的呀!
林婕妤想了想,似乎想通了某些東西,她輕笑的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林姐姐,你爲何嘆氣呀?”葉美人問道。
“老實說,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我覺得皇貴妃的話很有道理,所以,我決定按她的說法去做!”
“嗄?”
邱美人和葉美人面面相覷,林婕妤也不管她們呆愣的樣子,徑自往前走去。
這一刻,她心裡原本對無情的忌恨慢慢消散了,也有些懂了爲什麼皇上會那麼偏愛洛無情,並且冊封她爲皇貴妃了。
或許,恩威並施,不偏不倚,纔是作爲皇帝的女人最需要具備的品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