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髮男子笑着點了點頭,道:“……以後我們一族,也算是解脫了,等金狐迴歸狐族,我們狐族與東原的緣分也盡了。”
“各自解脫,兩不相欠……”大法師笑着道:“……別說是你們一族,我們一族也可以放下擔子,說實話,這千年來,我們一族也是被綁定在這裡的,從今以後也可以自由,不過至少要守護這顆帝星到生命結束,但願我命數夠長,有自由放手離開的那一天吧……”
“會的,你還年輕呢,況且你們一族有兩百年的壽命……”黑髮男子笑着道:“……比人類長得多,帝星再能活,也活不了你這麼久,你總能熬到那一天,況且,現在有他們兩個人在,東原其實也用不着你多操心了,他們總能帶着東原走進一個更新更有活力的時代,一定能改變這千年來的格局……”
“我們都累了……”大法師嘆了一口氣笑着道。
黑髮男子也釋然一笑,道:“……各自珍重。”
“保重……”大法師笑了笑,看着他帶着兩個沉默寡言的師弟慢慢的隨風消失,空氣中又恢復了清朗和清淨。
靜靜的觀前,只餘他一個人。大法師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個人久了,也早習慣了。好在一切塵埃落定,也總算能放心。但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有點寂寞。
一個人站在清淨的觀前吹了會風,這纔回了觀內坐到了爐前,繼續煉丹藥,這大概是他這幾十年裡唯一的樂趣,都是這樣打發時間的過着,而這妖道的精魂和邪氣要提純,更需要費許多的時間,足夠他打發無聊時間,並靜靜的看着這帝都的變化,靜靜守候就好……
金狐趴在花園裡的假山上曬太陽時,黑髮男子就出現在它面前,還特別寵溺的蹲坐下來,摸了摸它的腦袋。
金狐原本迷迷糊糊的,一聞到屬於他們的氣息,立即就清醒了,它跳了起來,撲進了他的懷裡,道:“……你的傷好了嗎?!”
“沒有大礙,只不過是耗了一些元氣,回去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黑髮男子寵溺的摸了摸它的腦袋,笑着道:“……看着你成器,有了進步,我們都很高興,回去告訴他們,一定都會很高興……”
“你們要走了嗎?!”金狐感覺到分離的氣息,明白過來,蹭了蹭他的頭髮,十分不捨的道:“……怎麼這麼快就要走?!”
“留在這兒也無事,回去族中還有很多事務要處理,我們也要養傷……”黑髮男子笑道:“這兒的事已經處理完畢了,你又成了器,我們就更放心,以後定要好好養傷,早日化形,知道嗎?!”
金狐金色的眸閃了閃,有點不捨,磨蹭着他的掌心,十分留戀。
黑髮男子眸中也十分不捨,他身後兩個沉默寡言的人眸中也透出了一點笑意來,也捏了捏的它的耳朵,笑着道:“……保重,至多百年,你就能回到族中,希望百年之後,你已能順利化形,記得好好修煉……”
金狐耳朵抖了抖,點了點頭,道:“……化形對我來說,沒那麼重要,我覺得這樣真的很好,反正你們也不會嫌我……”
“隨你吧……”黑髮男子無奈寵溺一笑,道:“我們走了,到時候會來接你……”
金狐被放到了假山上,有些不捨的前進了兩步,眸中有金金的淚光閃過。
三人朝它揚了揚手,這才消失離開。
金狐嗅了嗅空氣中,直到他們所有的氣息都消失了,它才頓了下來,收住了要前進的爪子,慢慢的放到了假山上。
只是卻一直惆悵的沒有回頭,也沒有動作,一直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然後慢慢的舒了一口氣。
它知道,它不能跟他們回去,因爲這裡,還有它視爲兄弟一樣需要守護的人。它眸中有些不捨,卻沒有再追上前去。
晚上的時候,沈思思就發覺金狐有點食慾不振,燉的香香的大肥雞,它只吃了幾口就沒吃了,雖然沒有哀聲嘆氣,但是,眸中似有一點難過的意思,一直蔫蔫的。
沈思思將它抱到懷裡,道:“……是不是不舒服,還是身上難受,生病了?!明明昨天還活潑的很,那天傷的很厲害嗎?!”
金狐嘆了一口氣,還是穆澤宸走了過來,瞭然道:“……你的族人走了?!”
金狐看他一眼,小心的跳到他身邊,也不敢蹭到他的傷口上去,只是小心的窩在他的手上,抱着不放,緊求安慰的模樣,沈思思看了很好笑。
穆澤宸無奈的道:“……你真的越來越重了,我一隻手抱着你也費勁的很,你也變得肥了許多,胖嘟嘟的抱不動了……”
他取笑它,它竟然沒有跳起來反駁,一直懨懨的表情。穆澤宸便有點心疼,將它的肥身子籠了籠,輕聲道:“還有我呢……”
金狐將小腦袋窩進他的手心上,以求安慰。
沈思思看了這一幕,心情也變好,心也變得越來越柔軟。這一人一隻,真的都很可愛。
相濡以沫的兄弟情,陪伴是最好的證明,有些東西,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給以安慰。而穆澤宸只需要靜靜的陪在它身邊就夠了,就像當初它陪在寂寞無助的穆澤宸身邊時一樣……
帝都的皇宮在夕陽下,驚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裝飾精緻具有東原特色的檐角,顯得十分精緻,擡頭看上去,那檐角勾住的陽光,十分的美,當然如果以一個局外人角色這樣看的話。
但此時的帝都皇宮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去欣賞這美景,他們有的大部分都是這裡是牢籠的感覺,綁架了一代又一代人,多少人的鮮血在這兒被祭上,生命顯得很廉價……
經過那天血的盛宴的洗禮過後,青石板上的血跡還沒有徹底清理乾淨,屍體被運出皇宮後,宮人們一遍一遍的倒着水,沖刷着這些青石板,指望能掩蓋掉這美景之下的一切血腥,就像千年來發生的一遍一遍的事情一樣……
這些宮人麻木的很,心中有恐懼,卻更多的是一種恐懼中的麻木。
既然已知道這皇宮是牢籠,至少人都有一種希望,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只是經歷過的事,讓他們已經麻木到儘量的不去看這片美麗而自由的天空了……
那天經歷動亂時,他們內心恐懼不已,而如今,動亂過後,他們更多的是麻木,頻繁的倒着水,一遍一遍的重複着這些事,不知道事後還會不會有命活下來,但是,即使能,他們也會變成生活中的啞巴,對那日之事,絕口不提……
皇宮依然還是皇宮,繁華美麗的皇宮,彷彿這些發生的都不復存在。
這些青石板下面,不知道滲了多少一代又一代的人的血,青石板上沒有顯露出什麼,但這板下面,肯定是血跡斑斑,靜靜的又被泥土吸收,雨水沖刷,慢慢的浸在土地之中,消失不見,但歷史永遠不會消失……
一個宮人起身擦了擦汗,看向了大殿方向,那裡即將有新的主人登基,掩飾掉這場血腥,顯得太平,但他們知道,發生的,都已發生了。史書上即使只寥寥幾句也重現不了那時的殘酷和血腥……
他們低下頭繼續沖刷,工程量是巨大的,忙了幾天,總算是收拾完這最後一宮就能完成任務。
沖刷乾淨以後,侍者搬來新的鮮花,紅紅豔豔的,試圖掩蓋掉所有的一切。但皇宮,包括整個帝都城,都有無數的冤魂在叫屈,而血跡消失,他們的記憶卻無法改變……
那種疼,印在了他們的腦子裡,骨子裡,午夜夢迴之時,依舊會叫囂。只是,卻一個個的緘口不言。
陰暗的地牢下,散發着一種刺鼻的黴味,還有一點長久存下來的古舊的散不去的血腥的臭味,十分刺鼻。
穆王爺踢着腳步下來,走向老皇帝面前,他們隔了一道古舊的柵欄,是精鐵製成,非利器不能削。
“父皇,還沒想清楚嗎?!寫禪位詔書吧,”穆王爺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冷漠的很,“不然等父皇就這麼死在這兒,我會讓高手乾脆模擬你的筆跡寫一份傳位詔書,其實,禪位對我們來說都是好事,我有一個好名聲,而父皇也能頤養天年,只要不再幹涉朝事,我會在皇宮深處修建一個花園,給父皇和母后養老……”
“花園?!是牢籠吧?!”老皇帝冷笑一聲,眸中帶着蒼老,卻精銳的光芒,十分利眼的盯向穆王爺,怒道:“……傳位詔書?呵,你殺了這麼多人,你以爲你在史書上還會有什麼好名聲嗎?!”
“名聲我不在乎,由後人說去吧,我會做一個好皇帝,功能抵過……”穆王爺淡淡的道:“……只是父皇若是再不肯寫,我也只能親手再送兩位一起上路了,我的那些兄弟們可都等着父皇呢……”
“你,你……”老皇帝氣的眼睛發紅,道:“他們都是你的兄弟啊,逆子,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