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三輛馬車也已經弄好,便聽見前面的車伕揚起了馬鞭,口中發出一聲哨子,馬車便接連開始往前行駛,車輪磕碰在地上發出節奏的聲音,微微搖晃的車廂裡,人就這麼木然的坐着,好像什麼感覺都沒有。
大概半天之後,我們已經聽不到周圍再有人聲,反倒聽到了許多蟲鳴鳥叫,應該是已經出城很遠,走在官道上了。
半天的時間,我和季晴川都一語不發,只是默默的坐着,他甚至還閉着雙眼,好像閉目養神一般,我有的時候看着他,似乎也能從那張熟悉的臉上,從那俊逸的眉宇間,找到一點不易察覺的波動。
似乎是哀傷,似乎是無奈,也似乎是一種——無法挽回的悲劇。
靜靜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我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晴川公子。”
他默默的睜開眼睛看着我,我斟酌着應該如何開口去問,卻發現似乎不論如何開口,對這個男人都會是傷害,反倒說不出話來,就這麼尷尬的呆着,他靜靜的看着我,過了一會兒,淡然一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他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李世風當初原本是要我回長安,伺機刺殺皇子,我自然不能答應,皇子與我有兄弟之誼,我怎能對他下手。可是那夥人,他們被我拒絕,卻反倒去折磨葛衣,我真沒想到他們會如此狠毒!”
“那夏小姐,到底受了什麼傷害?”
季晴川的眼中露出了痛苦之色,哽咽了許久,才慢慢說道:“不知道,也想象不到。當我知道他們去折磨葛衣的時候,終於還是答應了,只是那個時候,他們卻突然改變了主意,要我回長安,先輔佐大皇子登基,再殺掉他。”
“我覺得這件事,至少能先穩住他們,葛衣可以不必受害,所以答應了。可是,當他們放走我,我去向葛衣辭行的時候,她已經——對我恨到了極點,她說她永遠不想再看見我,要與我斷情決意。”
我說不出話來。
誰也無法想象,要經歷怎樣嚴酷的刑罰,才能讓人的心痛到那種程度,纔會讓夏葛衣這樣的女子改變,讓她幾乎瘋狂的痛恨給自己帶來傷痛的男人。
只是——昨天看到她的時候,雖然有些憔悴,但——還不至於傷痕累累。
也許,那些傷,都是在看不見的地方,也或許,那些行刑的人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看不出任何傷痕,也能將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當初我在宮裡,被夏葛衣的姑姑折磨的那些,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這樣一想,我才突然想起來,夏葛衣的一家,已經被皇帝打入了大牢,要秋後問斬的!現在她這樣回來,會不會也被送入牢中一同問斬呢?
不會,一定不會,楚亦宸,太子他不會讓她死吧。
回想起過去在神策府的時候,季漢陽提起夏葛衣,楚亦宸從沒有否認過自己和她的關係,那個時候,他應該是一心一意愛着夏葛衣的,甚至想過要娶她,而後來發生的事,畢竟是私奔出逃,也的確讓他傷了心。
這次夏葛衣已經於季晴川斷情回到他身邊,他們兩,應該是可以——
就在我這樣一想的時候,突然,旁邊的季晴川猛的睜大了眼睛,看着我道:“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什——什麼?”我愕然,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屏住呼吸又凝神的聽了一下,然後說道:“怎麼前後,都沒有聽見其他馬車的聲音了?!”
我仔細一聽,果然,之前我們是行進在車隊之中,能聽到前後馬車車輪的聲響,但是現在,周圍已經一點車輪的聲音都沒有,只聽自己這輛馬車車輪磕碰在石頭路上發出的奪奪的聲音。
怎麼回事?!
他急忙撲過去撩起窗簾往外一看,頓時臉色慘白:“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