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時候,我聽見他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回想起之前村口那個女子的話,大概也明白,他,可能就是那個一直等着絮雲的孃的男人,可惜,絮雲的母親卻那麼執着,一定要苦等自己的丈夫,哪怕只等回一個讓人絕望的消息。
可是,我心裡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大夫,那絮雲的爹,最後有沒有回來?”
他搖了搖頭:“到現在了,也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知是真的戰死了,還是去了別的地方。絮雲的娘每天就這麼盼他,盼他,盼到最後,生了重病,我給她拖了一兩年,可是我也只是個窮大夫,沒有好藥還是拖不下去,絮雲就揹着她出去賣了身,換回錢來去買那些人蔘鹿茸,被絮雲的娘知道,就這麼活活的氣死了。”
“啊——!”
我低呼了一聲,急忙伸手捂着嘴,眼裡的酸澀的感覺一陣一陣的用來,淚水幾乎都要流出來,轉頭看向另一邊,楚亦雄呆呆的坐在那裡,握着茶杯的手指骨突出,青筋暴起,幾乎要將那杯子捏碎一般。
不過是人蔘,不過是鹿茸,對於他當初小王爺的身份,扔到地上也未必願意去看一眼,可是那樣的藥物,卻逼得他最愛的女人賣身,這是何等的殘酷。
可是,也許最殘酷的,還不止是這一點。
就在我們都有些沉默的時候,門外走來一箇中年男子,叫道:“高大夫,我家孩子的燒還沒退,麻煩您再來看看。”
那老大夫急忙答應着站了起來,又看了我們一眼,然後說道:“你們二位,自便吧,老夫呆會兒回來,你們可以去看看裡面的那位公子,只別吵着他。”
說完,他拎起自己的藥箱便匆匆走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楚亦雄了。
我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淡淡的哀傷,人生最大的痛苦,是去挖掘一些無法彌補的遺憾,他和絮雲的故事已經完結了,可是現在要面對絮雲過去的苦痛,實在不是件輕鬆的事。
可是我心裡的那一團小小的陰影,卻讓我越來越沉重,幾乎有點喘不過氣。
我想了很久,忍了很久,終於還是裝出一副平淡的一樣,裝作不經意的問:“楚亦雄,當初你和絮雲見面的時候,她多大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睛發紅,憋着什麼似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她十七歲,比我大一歲多,不過看起來很瘦小,還沒有我大的樣子。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吃過很多苦的,可是我從來沒想過,她——”
他說不下去,我也幾乎聽不下去了。
絮雲比他大,而且,大了一歲多?
老天,這是你設的什麼迷局?還是給世人開了一個玩笑?如果我的推測真的是事實,那這對楚亦雄來說,是多大的打擊?!
我突然有點痛恨自己竟然知道這一切,如果當初沒有聽楚懷玉說楚亦雄的身世該多好?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假的,該有多好。
楚亦雄似乎也感覺到我心裡在掙扎着什麼,看了我一眼,說道:“鳶青,你怎麼——”
話沒說完,突然聽見屋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伴隨着許多雜亂的馬蹄聲,周圍那些屋子裡的人似乎全都跑了出去,村口那兒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和楚亦雄對視了一眼,心中都猛的一沉。
難道說——是楚懷玉?他不甘心,還派了人來?
於是,我們立刻起身往外走去,站在這裡略高處往村口一看,果然是來了一隊人馬,大概有二十來個人,全都騎着剽悍的戰馬,可是這些人,並不是天朝的士兵,他們全部穿着獸皮馬靴,身材高大剽悍至極。
全都是匈奴人!
呼延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