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人都傻眼了一樣,一下子從浴桶裡站了起來,嘩啦一聲熱水灑了一地,試玉也看出了我身上突如其來的驚恐萬分的情緒,被弄溼了裙子也不在乎,急忙抓着一條很大的毛巾上來裹住我,扶着我從裡面走出來。
“皇上就快來了,要見你。姑娘,快啊!快穿衣服!”
突然從熱水中離開,身體一下子接觸到有些涼意的空氣讓我整個人戰慄了一下,也立刻清醒了過來。
試玉倒是伶俐,三下兩下的將我溼潤的身子擦乾,然後拿來了一件長裙給我穿上,趁着我自己伸手系衣帶的時候,她又急忙拿來乾燥的毛巾給我擦還在滴水的頭髮,可這邊根本來不及,就聽見外面有了一陣響動,似乎是有人進了屋子。
然後,聽見了一個尖利的聲音道:“怎麼?還有人比皇上的駕子還大?要堂堂九五之尊來等她嗎?若是這樣,可知道犯的是什麼罪?”
我當然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聽外面的響動,好像只有皇帝來了我這裡,楚亦宸他們都沒有來。
楚懷玉想殺我不是一天兩天了,就這麼出去見他,根本無異於送死啊。
但是來不及多想,我只能草草的將衣服拉好,忐忑不安的向着外面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透過珠簾便看見楚懷玉已經坐在桌旁,一張清冷如玉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只是低頭翻着我隨意放在書架上的詩冊,旁邊站着那個一臉倨傲神情的就是太監總管玉公公,聽見這邊的響動,用眼角看了看我,鼻子裡冷哼了一聲。
“啊——”
原本應該三呼萬歲的,可是我說不出話來,心裡一急,走出去的時候腳就踩上了還沒來得及繫好的衣帶,一個踉蹌,整個人就這麼撲倒下去,摔倒在楚懷玉的面前。
“大膽!竟然御前失儀!樑鳶青,你該當何罪!?”
我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跪拜在楚懷玉的腳下,那玉公公一看我一言不發,更是火冒三丈:“大膽!竟然——”
這時,試玉也急急忙忙的趕了出來,看到這一幕,立刻跪下來說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姑娘她是受了傷,不能說話了,請皇上饒恕她。”
楚懷玉一雙細長的眉毛微微挑起,眼中露出了一種清冷的笑意,嘴角也微微翹起來,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衝着那玉公公擺了擺手,玉公公會意,立刻過來拉起試玉:“還不快出去!皇上有話要單獨問樑鳶青!”
說着,便將試玉硬生生的拖拽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他了。
說不怕,是不可能的,我全身都在不停的發抖,溼漉漉的頭髮披散在肩頭,已經將衣服都潤溼了,還有一些冰冷的水珠滴落下來,沿着脖子一路的流了下去,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我跪在他的面前,感覺到那雙懶洋洋的眼睛好像一隻嗜血的獸盯着自己的獵物一樣,隨時都可能將我撕成碎片。
屋子裡安靜得幾乎只能聽到我的呼吸聲,而眼前的這個天子,卻好像冷靜得連呼吸都不用。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他懶洋洋的聲音:“受傷了不能說話?是嚼舌自盡嗎?”
他果然一猜就中,我咬着下脣不敢再動,這時就看到一隻微微有些粗糙的手伸過來,擡起了我的下巴,逼着我擡頭看他,楚懷玉的臉已經湊到了我的眼前。
近看這個男人實在不像是楚亦宸那樣大的男人的父親,他看起來還是很年輕,整個人好像是過於的冷了,連歲月都無法在他身上流轉,唯一老了的,是他的眼神,看任何人與事都帶着三分提防,三分審視,緊張得像是一根鬆不開的弦。
他近近的看了我很久,突然冷冷一笑:“樑鳶青,朕始終看不出來你有什麼過人之處,怎麼就讓朕的兒子們一個個爲了你神魂顛倒不擇手段?你到底有什麼魔力?就你這副殘花敗柳的身軀,也配讓他們爲你着迷?”
這句話,好像有什麼不對?“朕的兒子們”,是說除了楚亦宸,還有誰?楚亦雄還是楚亦君?
楚亦君剛剛不是去了宮裡面見他嗎?難道楚亦君也在他面前提了什麼事?
我連動都不敢動,只怕哪個地方一不對,這隻捏着我下巴的手就會扼住我的脖子。
在這同時,我的心裡也在不停的顫抖着——爲什麼楚亦宸還不來?難道楚懷玉來我這兒根本沒有告訴任何人?神策府也沒有人去告訴他?
他看着我的目光一下子陰沉起來:“朕,真的應該一早就殺了你,也不必留到現在,讓朕——”
他咬牙切齒的沒有將最後那句話說完,但已經足夠讓我冷汗直冒,整個人驚恐萬狀的看着他,完全不敢做出任何反應——可是,我也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苗頭。
他後悔當初沒有立刻殺我,是因爲現在已經無法殺我了嗎?
照他之前的話說,似乎是楚亦君也在他面前說了什麼?他現在要顧忌自己兩個兒子的感受,留我下來,是禍;除掉我,可能又會觸犯兩個兒子之間的平衡,所以現在他自己也陷入了兩難的局面?
這時,他盯着我的眼睛,陰冷的說道:“朕警告你,若是你敢讓他們兄弟不合,若是你敢在他們身邊做任何不該做的事,朕會讓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什麼滋味!”
說完,他狠狠的丟開了我,再直起身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恢復了往日那種高高在上的冷傲,剛剛那個咬牙切齒忍着怒氣的模樣,好像被他一隻手就從臉上抹去了一般,他站起來,又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已經走到了門口,我纔有些發軟的,差點癱倒在地。
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一直以來對於楚懷玉想殺我這件事都感覺到奇怪,明明之前,在楚亦雄玄武門政變之後,他是要我留在楚亦宸身邊好好服侍他的,但是後來態度一下子就改變了,開始對我疏遠,冷淡,最後甚至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