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衝動,入魔障(9)
薊州城外早已雞飛狗跳,徐峰大統領領着他手底下親自調教出來的上千統領軍將薊州城團團圍住,連一隻公蚊子都不肯放過的將薊州城狠狠地篩選了一遍;可就算是這樣,在凌國素有一代戰將之名的徐峰大統領依然是沒把趙煜這個大禍害給搜刮出來;城南小院中和風細雨、暖日洋洋,除了凌霜霜的廂房裡時不時的飄出一股淡淡的藥香外,這日子真心不要過的太過美好。
趙煜在見過剛剛醒來的凌霜霜後,就心情凌亂的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書房的桌案上鋪着一張京師最上等的金宣紙,金宣紙上赫然畫着一個美人,美人風姿卓越,眉眼清明靈秀,嘴角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明明是一副溫婉到了極致的模樣,可美人身上滲透出來的氣質卻是百折不饒、利落瀟灑;沒錯,畫中美人正是此刻正在皇宮伸出身懷六甲的陳葉青。
畫中之人宛若活人一般栩栩如生,如果不是繪畫之人將此人刻骨銘心的記在心裡,怎麼將此人的一眸一笑繪畫的如此生動迷人、真實動人。
趙煜微微有些看癡了畫中之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在陳葉青的臉上,連眼底都開始漾起一層層動人的漣漪:“王八!是不是隻有等我再喜歡上其他女子,才能真正的將你隱藏在心底,再也不會有這般揪心的想念。”
趙煜的喃喃自語剛剛落下,身側的窗戶就被人從外面推開,跟着便是看見賈全那張頗帶意味深明的臉色出現在眼前。
賈全看了眼桌案上的美人圖,終究是長嘆一聲,道:“我道是好奇你對那凌霜霜的態度,沒想到直到現在,你的心裡還記掛着芙蓉宮的那位。”
說到最後一句,賈全終於忍不住了,“趙煜,你什麼時候能清醒過來?芙蓉宮是你能惦記的嗎?你當真認爲皇上只是在逼你娶妻生子嗎?他這是在給你機會做選擇,你認爲跟凌霜霜成親時犧牲了自己成全了兩國友好如此簡單嗎?你這也是在自保,向皇上證明你已放下昔日洛神;你清醒一些吧,如果此次你無法與凌霜霜成親,皇上對你的忌憚只會越來越深,你應該看得出來,咱們的皇上是個癡情種,他可以給你榮華富貴,能給你無上榮耀,但你若是敢動他心上之人,縱然是親兄弟,他也敢跟你明算賬。”
放在金宣紙上的手指因爲賈全的話開始慢慢收緊,趙煜只覺得內心深處很是苦悶,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子擱下了他心口最幼嫩的細肉,那種疼痛讓他覺得連身體都開始麻痹,鮮血淋漓的傷口在清醒的告訴他,他現在還感覺到疼,那是因爲他還好好地活着;一旦他真的再這樣下去,恐怕他連品嚐疼痛的感覺都會被徹底剝奪。
賈全留心觀察着趙煜的神色,看着他的手指開始慢慢從金宣紙上滑落,賈全這才長舒一口氣,看向趙煜的眼神也開始柔和了一些:“其實說起來,這個凌霜霜的相貌跟芙蓉宮的那位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的,絕色清麗、高貴逼人,任何一個男人遇見這樣一個美人都會心動不已,你小子就別在這裡擺出一副苦瓜臉,讓你抱得如此美人歸,上天待你不薄。”
趙煜坐回到靠背椅上,雙手一環胸看向趴在窗戶上的賈全:“有的時候這美人恩,反倒會是給人拖後腿。”
賈全聽明白了趙煜的意思,看來這小子是到現在還不願意認命自己娶一個如此身份特殊的女人爲王妃。
其實趙煜這奇葩貨的內心世界賈全或多或少還是能讀懂一些的,如果要他爲了芙蓉宮那位斷送自己正值風華正茂的生命,或許他還真敢這麼做,要知道二貨的世界正常人是很難懂得,更何況是趙煜這二的臉祖宗都不敢認他的歪孫了;趙煜之所以至今還略略有些排斥凌霜霜惦記芙蓉宮那位,最大的原因就是凌霜霜的身份太特殊,特殊到他都不敢過於接近凌霜霜,只能還賊心不死的惦記着芙蓉宮。
說到底,這就是一個矛盾問題,恍若滾線球一樣,第一個結還沒打開,第二個結就自然而然的生成了。
看清楚問題的賈全認爲自己很有必要出手幫一下這二小子,雖說在感情問題上他也挺不靠譜,但是跟敢給天子戴綠帽子的煜王爺比起來,他自認爲自己活的還是挺低調沉穩的。
看清楚這一切之後,賈全就行動起來。
第二天,就找上了還在房中養病的凌霜霜,美人一病更是我見猶憐,一頭烏黑的青絲如瀑布般隨意的披散着,身上純白的長裙穿在身上,更是像帶着一股仙氣。
賈全自認爲也是見過不少絕色美人,只是眼前這美人卻是更有一股韻味,孱弱中帶着堅強,堅韌如蒲草一般,看上去並非真能一見鍾情,可是品嚐久了,卻是更有韻味,讓人回味無窮。
至於凌霜霜,在看見賈全出現在她房中後,下意識的就回憶起當日在城中偏僻的小道上,鮮衣男子狂傲不羈,高高的站在翠綠挺拔的梧桐樹下,微微上挑着眉眼宣判着在他眼中弱小若螻蟻一般的生命;那一刻,她在他身上聞到了殺伐之氣,看見了滿眼的血腥。
所以,在瞧見賈全出現的那一刻,凌霜霜就下意識的去捂着心口,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色更是白了幾分。
冰月也是警鈴大作,忙攔在凌霜霜的前面,如護犢的母雞一樣,展開雙臂保護着凌霜霜不讓賈全靠近。
看着這主僕倆的動作,賈全笑的痞氣而無害:“三公主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現在的凌霜霜早已將所有的情況摸索得一清二楚,自然清楚賈全是和趙煜是一夥的,只是在她的心目中,趙煜的地位在發生着微妙的變化,至於賈全還是原地踏步,在她眼裡依然是那個殺人如麻的儈子手。
“你或許是救了我,但是我的寒症也是被你嚇出來的。”凌霜霜倒是不客氣,直接就對着賈全嗆白着。
賈全微微挑了下眉角撓了撓後腦勺,嘴上雖然帶着歉意,可眼睛裡卻是沒有絲毫的愧疚之情:“既然公主這麼說,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要不讓在下在這裡給公主賠罪?”
凌霜霜瞥了眼賈全那應付的態度,也懶得跟他在這裡掰嘴:“賈公子的賠罪本宮可受不了,不知賈公子忽然到此,是有什麼要與本宮說的?”
賈全笑着看向在他面前故意端起架子的凌霜霜,也沒戳破這小丫頭玩的小手段,只是找來一個圓凳坐下後,慢條斯理的說着:“公主也算是見過我們王爺了,不知公主在心裡對我們王爺有何態度?”
凌霜霜怎麼也沒想到賈全忽然到訪是爲了向她問這個,當下就看先才還矜持有度的小姑娘頓時被賈全這個混貨問成了一個大紅臉,低着頭絞着手指不知道該怎麼回賈全這話。
一旁站着的冰月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盯着賈全,見公主面露羞態,忙站出來解圍:“賈公子可真是魯莽,哪有衝到女孩子面前問對一個男子的印象如何的!”
賈全一看凌霜霜那大紅臉就知道這裡面有戲,當下也是跟着哈哈大笑起來,指着凌霜霜對冰月說道:“你們家公主馬上就成我們王爺的女人了,這有什麼好魯莽的!”
“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成趙煜的人了!”凌霜霜又羞又氣,眼睛噴火似的怒視着賈全。
但是在賈全面前談臉面,就跟在一個暴露癖患者面前談論穿衣服的問題一樣,完全沒用!
所以面對凌霜霜的羞叱,賈全不以爲意,只是聳聳肩,道:“這有什麼好遮掩的,三公主將要許配給大周煜王爺的事已經傳的人盡皆知,你們的婚事也是有兩國國君親自敲定,不出意外的話,不久的將來你倆就會成爲夫妻,琴瑟和鳴要共度一生的。”說到這裡,賈全往凌霜霜面前湊了湊,眨了眨他那雙放點的桃花眼,喜滋滋的說道:“公主如今見到王爺,想必也是有所瞭解,不是自誇,堂堂煜王的風采在我大周可是十分風靡的。”
凌霜霜看着賈全那副擠眉弄眼的模樣,當下便是輕輕地咬着粉嫩的嘴脣,俏麗的眉眼中帶着羞澀,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初次見到趙煜時,他淵渟嶽峙的站在她面前,那時,她在看着他一半是荒原一半帶着勃勃生機的眼瞳時心臟就是狠狠地一揪,那種熟悉感,那種第一次見面就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一眼的情緒是她這十幾年來第一次出現過的。
她不明白自己對趙煜的這份情緒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她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討厭他,本來在皇宮時生出的對他的嫌棄,也在因爲他拿出解毒丹救下她性命的那一刻似乎在悄悄轉變。
可是,他冷漠的態度又讓她十分不悅;她太不瞭解這個男人了,表面上看上去他似乎是冷漠的,是無情的,甚至是不容易讓人靠近的,但是根據冰月的敘述和這兩天在她清醒後接受他專門指派太醫的治療時,她似乎又覺得這個男人似乎並沒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薄情;他把他的心深深地藏在一片冰原中,用厚厚的冰層小心翼翼的包裹着,不准許讓任何人靠近,更不允許任何的的侵犯;哪怕是她,他也是冷眼以對,不過多交涉。
看着凌霜霜的沉默,賈全再接再厲道:“三公主如今正值芳齡,又美名遠播,想必凌國國君也是在公主的婚姻上大費周章;說句直白的話,生於皇室的子女就算是再受寵愛,又有多少個能自由選擇自己喜愛之人共結連理?三公主又是凌國最身份尊貴的公主,您的婚姻大事更是不能隨便兒戲,您的駙馬可不能是平庸之人;可想而知,就算是公主不嫁給煜王,將來也會嫁給另一個並不太熟悉的位高權重之人,可您的身份又擺在那裡,能和大周的煜王一較長短的人實在是又少之又少;據我來看,除了大周的親王能跟公主相配之外,也僅僅只剩下大夏的幾位皇子能夠配得上公主。”
說到這裡,賈全又是故意一頓,看着凌霜霜怔愣的神色,含笑說着:“我聽說大夏的七皇子夏鳳輕乃是公主的表哥,莫不是公主想要前往大夏,與夏鳳輕在一起再來個親上加親?”
凌霜霜沒想到賈全會說出這樣的話,當下就忙失口反駁:“表哥已經有了皇子妃,我怎麼可能還會嫁給他?再說了,我雖自幼就與表哥關係頗好,但也只是將他看成哥哥,哪裡有哥哥娶妹妹的?!”
щщщ ¸ттκan ¸¢〇 賈全笑了:“那就是說公主至今爲止並無愛慕之人,那爲何不能喜歡上我們的王爺的?”
凌霜霜看着賈全那雙促狹的眸子,當下就知道自己掉進他織好的套子裡去了,紅脣被珍珠般額貝齒輕輕咬着,帶着幾分倔強,又隱藏着幾分難言之隱。
賈全瞧這凌霜霜的架勢,就再無說下去之意;釣魚釣魚,自然是先要把魚餌丟下去,至於小魚能不能上鉤,那就要比比看誰的耐性足了。
賈全言盡於此後就站起來朝着房門方向走去,只是在快要跨出房門的時候,忽然又說了一句:“實不相瞞,此次前來薊州城,我是一半被煜王要挾不得不來,還有一半則是領了皇命;在離開京師前,皇上曾暗中下令要我照顧好煜王,要知道煜王可是皇上最親的弟弟,當哥哥的雖說偶爾會氣惱這個弟弟的執拗任性,可是親情血緣擺在那裡,他自然也無法真正狠心到強逼了他;皇上曾說,如果他倆真的不合適朕也不會做那強扭之人;公主,在這個世上,只有感情這種東西是最一去不復返的,切莫在錯過後方纔曉得要珍惜。”
賈全說完這段話,就打開房門大步而去,徒留下還坐在牀榻上的凌霜霜怔愣在原地。
賈全在走出廂房後,饒是向來都喜歡信口開河的他也是長出了一口氣,伸出手來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冷汗。
“看來,這編排起皇上的謊話來,也是需要膽量的!”賈全在低聲嘀咕了幾聲後,就忙快步離開。
要知道,當初趙禮的確是在賈全離開京師前暗中召見過他,只是趙禮的原話是:“小全子,要是此次你無法把凌霜霜和煜兒從薊州城齊齊領回來,朕就要你去北漠放羊!”
賈全至今都記得當初皇上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閃爍的詭詐光芒;跟隨在這樣的主子身邊,賈全自然知道趙禮這說一不二的性格,如果此次他真的沒將此事辦得漂亮,恐怕皇上真的會讓他去北漠當牧羊童,屆時,就算是家裡的老爺子手癢想要拿起棒子收拾他,都必須先要跑到北漠來找他才行。
想到這裡,賈全不禁望天長嘆,一滴委屈的眼淚沁在眼角大喊老天不公,爲毛這趙家兄弟娶媳婦的問題都需要他來插一腳呢,他又不是月老祠裡的月老隨便揪出一根紅線就能將這兩人拴起來的好不好?!皇上自從跟皇后娘娘混之後,真的是越來越不好伺候了。
只是,要賈全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在他還沒等小魚上鉤的時候,卻在當天晚上等來了一批不要命的江湖之人翻牆而入,瞬間將他這安逸舒適的小院折騰的雞飛狗跳、男人叫女人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