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亦是天涯(4)
趙元不願意相信,爲什麼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都會變的面目全非。
當他在聽說大哥要以太子妃之禮將佛兒迎向京城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慌了、亂了。
而就在他推開武春匆匆跑出房間準備衝到佛兒居住的廂房問個清楚的時候,齊樂卻是領着太子宮的侍衛將佛兒居住的廂房圍的水泄不通,而讓他無比尊敬的大哥正站在他面前,目光淡淡的看着他的慌亂不堪、語無倫次。
“大哥,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明明說會寫信告訴父皇請他來定奪此事,你明明不願意接受佛兒,她……她也不會同意的,大哥我求求你,讓我進去看看她,只要讓我進去看看她,所有的事情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瞧着已經慌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弟弟,趙炎的心何曾是平靜的;其實在他決定接受季佛兒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要面對的是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種情況下一口答應了她的全部請求,是因爲她的眼淚、她的歇斯底里、還是她對阿元的一往情深?
其實他是嫉妒的吧,嫉妒在這個世上居然會有一個女人會願意犧牲這麼多來成全自己的弟弟,羨慕着阿元會讓這樣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子心甘情願的爲他放棄、爲他鋪平以後的路。
趙炎苦笑着走上前,伸出手扶着趙元顫抖的肩膀,聲音平靜:“阿元,我知道在這件事上是我做的有些不太妥當,但你也知情,季佛兒本是父皇指婚給我的,縱然我不寫信上京,於情於理上面我也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阿元你聽我說,我會當這裡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你還是我最親愛的弟弟,父皇最疼愛的皇子,諸位皇子中身份最驕傲的那一個,你清清白白、純純淨淨,將來我會找來世間最美的那朵來配你,給你尊貴的地位,讓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不好?”
“我不要——你說的這些我都不要——”趙元發瘋一般的推開趙炎,充血的眼睛裡瞬間佈滿了眼淚,指控的瞪着自己最尊敬的大哥:“你把佛兒從我身邊搶走,然後將那些空有其表、徒有虛名的東西塞到我身邊,你以爲我就會感激你?接受你的安排嗎?哥,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你說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佛兒,只要她——”
“爲了季佛兒,你連父皇、母后、我都可以不要嗎?”
“是!都可以——!”
‘啪’!的一聲!
趙元的臉頰上赫然印出五道鮮紅的掌印,趙炎擡起來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收回,顫抖的、震驚的看着自己的同時,也心痛的看着趙元。
趙元被打的別過頭,在他慢慢回過神看向趙炎的時候,眼眶中的淚也跟着流了下來:“哥,就算是你打死我,我也不放手。”
趙炎咬緊牙關,他怎會不知自己弟弟的倔強;只是要他沒想到的是那份倔強會讓他失去冷靜到如此地步……
就在趙元和趙炎相互僵持的時候,季佛兒緊閉的房門被人從裡面推開,跟着就看見錦紅扶着一身素衣的季佛兒從裡面走了出來。
看見季佛兒的消瘦的身影出現,趙元本是晦澀的眼睛瞬間迸射出晶亮的光芒,連臉上的痛楚都不顧了,衝上前就推開了阻攔他的齊樂,快步跑到季佛兒面前,張開手臂的同時就將她一把抱入自己的懷中,“佛兒,佛兒……我總算是見到你了,我好害怕……好害怕……”
這樣的趙元是季佛兒從未見過的,他們兩個人捱得如此近,她自然能夠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她可真夠壞的,居然將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嚇成這樣,她……果真不是一個好女人呢……
季佛兒忍着心疼,帶着淡淡的笑痕輕拍着趙元不安的脊背,像是哄脆弱的孩子一樣,輕聲軟語:“阿元,你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呀!”
趙元聽到這話,緊張的看着季佛兒:“可是……可是大哥他已經決定……”
“我知道。”季佛兒打斷了趙元的話。
趙元驚住:“你說什麼?你知道了?”
季佛兒愛戀的撫摸着趙元的臉上,儘量讓自己的情緒表現的平穩一些:“是,我知道了,而且是我親口說服太子殿下讓他直接將我送往京城,我是心甘情願當他的太子妃。”
趙元緊抱着季佛兒的手臂緩緩鬆開,睜大的眼睛裡也帶着錯愕和難以置信:“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佛兒……佛兒,你一定在騙我。”
“阿元你聽我說,我不想讓你再爲我揹負那麼多了,我不想再當一個依靠在你身邊將所有的事情、難關都交到你身上的那個小女人;有些事情是我必須面對的,我不能拿你當藉口,更不能讓你去替我犧牲;阿元,我不要看着你爲了我失去了哥哥、父親、尊嚴還有好多好多,那樣的話,我會生不如死的。”
“可是那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但我在乎!”強忍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季佛兒像是抓住人生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緊緊地攥着趙元的衣袖,神色悲痛道:“你知道嗎?那些東西我都在乎,我不要你揹負着千夫所指的命運,我不要你爲了我拋棄家人乃至一切,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過得好,我就會過的很好;你說過,你的哥哥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他會對我的好,而我,會爲了自己該肩負的責任堅強的活下去;阿元,我知道這一切你都可能無法一下子就接受,但是,請你試着去放手好不好?等你真的放開了就會發現,其實這一切很簡單的,你說過會當我的家人,我進入東宮後,依然可以和你是家人,是親人的。”
“可這一切都會不一樣!”
趙元無法相信佛兒爲什麼會在一夜之後將他們曾經的海誓山盟全部轉變,更要他無法接受的是,會是她親自來說服他讓他放手;放手嗎?哈哈——如果可以,他早就放手了;佛兒啊佛兒,你有着世間最仁善的名字,最善良的心,可爲什麼要讓他如此悲慘,你可知道,你的阿元爲了你早已跌入地獄,再無回頭路可言了嗎?!
趙元笑着看着季佛兒,但眼眶中的眼淚卻不斷地往外流;他這個樣子更是讓季佛兒心疼。
“阿元……”季佛兒呼喊着想要去觸碰他佈滿淚痕的臉頰,可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趙元躲開。
“你別碰我,……原來,我纔是最傻的那一個,原來,我纔是被拋棄的那一個。”趙元哭笑着搖頭,像是看笑話一樣譏笑着自己的多情。
季佛兒心痛的捂着心口,緊咬着嘴脣不停地搖頭;不是這樣的阿元,真的不是這樣……
趙炎看着因爲季佛兒而恨不能將自己撕碎了的趙元,忍不住走上前想要安撫他,可腳步還沒靠近,趙元就像是知道他的目的一樣,猛地轉過身的同時便拔腿就跑。
看着那個逃避般逃離的身影,趙炎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季佛兒雙腿一軟,在錦紅的驚呼聲中跌坐在地上,捂着臉哭的嗓子都是疼的。
與此同時,數米之外的迴廊上,季雨手扶欄杆嘴角含笑的看着發生的一幕幕;她猜的果然沒錯,季佛兒在面對重重打擊和壓力之下會果斷的放棄趙元和趙炎走在一起。
陪着季雨一同前來的小丫鬟頗爲擔心的看着這一幕,道:“姑娘不去勸勸二小姐嗎?奴婢看四殿下的神情似乎是傷的不輕。”
聽到小丫鬟的話,季雨完美的掩蓋住眼底的狡黠之色,神色淡淡道:“其實不瞞你說,佛兒究竟是個什麼性子連我這個親姐姐都不太瞭解,她的感情生活我更是無法插手,只願她能夠順遂如意便好。”
聽到季雨的話,小丫鬟果然對着哭倒在地上的季佛兒露出了幾分厭棄之色:“枉費了四殿下對二小姐情深一片,奴婢看二小姐傾國之貌,本以爲會是多情之人,卻原來是……”說到這裡,小丫鬟忌憚的看了眼季雨,瞧着季雨對自己露出不悅之色,立刻閉上嘴;可心裡確實想着:太子爺讓她看緊這個季大小姐,可是她卻覺得這個季大小姐頗爲穩重溫厚,倒不似那個二小姐,瞧着柔柔弱弱的,卻是能將四殿下傷害成那般;如此女子若是進了宮當太子妃,怕是後宮之中難有一片寧靜之地了。
瞧着小丫鬟若有所思,季雨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季佛兒啊季佛兒,我們二人終究還是我笑到了最後……
季雨在深深看了眼季佛兒之後,便頭也不回的的朝着迴廊深處走去;第一步棋就是將季佛兒和趙元分開,這第二步棋就是他司空非凡了……
想到此處,季雨就在寬袖之下攥緊了拳頭;滅門之仇,她怎可不報?!
趙元和趙炎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司空非凡那裡自然也是得到消息的;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季佛兒跟了趙炎,卻是沒有引起他們兄弟反目,根據他的線人來報,反倒是讓趙元氣上了季佛兒,絲毫沒有怪罪趙炎的意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司空非凡重重的一拳頭打在桌案上,臉色陰沉道:“去將季雨給我請來。”
侍衛看出司空非凡是真正動了火氣,忙應聲去辦,生怕自己慢了一點就得罪的這位主子將怒火撒到自己身上。
季雨穿着黑色的斗篷出現在司空非凡面前時早已夜色漸深,本是明亮的房間中因爲司空非凡的情緒原因而只點亮了一盞小小的燭火,火光暗淡,淺淺的光芒投射在司空非凡那張陰沉的臉上更顯壓抑沉悶。
季雨神色不驚的將頭上的兜頭帽取下,對着司空非凡盈盈一笑間,卻是問身後的下人:“你們究竟做了何事?居然讓我們的司空少爺如此生氣?”
聽到季雨的話,伺候在側的下人們皆是連大氣都不敢出的低下了頭,生怕自己一個做錯,會成爲替罪羔羊。
瞧着季雨那副神色恬淡的摸樣,司空非凡咬着牙關嘿嘿的冷笑:“沒想到你演戲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精煉厲害了?現如今都敢在我面前耍招。”
季雨做出一副怯怕受驚的摸樣,忙跪在地上道:“您說的哪裡話,我怎敢在您面前亂來呢?”
司空非凡踱步走到季雨面前,微微低身,伸出手擡起季雨的下巴,在暗淡的火光印襯下,季雨一雙琉璃般漂亮的眼睛裡流光溢彩,帶着幾分迷惑,頗爲讓人心動,可司空非凡的眼睛卻是越來越冷:“看來你真是恨死我了,恨我殺了你的父母妹妹?毀了你的家?我說過,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只有這樣做了,季佛兒纔會相信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她纔有可能離開趙元,你纔有機會靠近自己一直想要觸碰的夢。”
季雨的臉色瞬間難看,但很快又恢復平靜:“若是以前我必然是恨你的,但我懂你,知道你是爲我好;成大事者怎可沒有犧牲,與其讓季家在歷史的激流中漸漸被世人遺忘,還不如在一場絢爛的大火中、在衆人矚目的眼神中,輝煌而燦爛的離開人世;你不光是成全了我,更是成全了季家,所以,我不恨你的!”
聽到季雨這樣說,司空非凡卻是越來越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便看他猛地一咬牙,狠狠地就甩開季雨,任由她因爲自己的動作跌坐在地上,吃痛的發出陣陣抽氣的聲音。
“季雨,我告訴你,你最好少給我耍招,安安分分的待在我身邊等着我的差遣;要不然,我讓你跟你的家人一樣,死的悄無聲息。”司空非凡怒指着季雨,咬牙切齒道。
季雨輕輕地揉着先才被司空非凡捏疼的下巴,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請您放心,我是不會離開您的。”
司空非凡雖然不喜季雨此刻的態度,也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女人心底深處的想法,但是想到她此刻的重要性,也不得不按壓着性子,道:“既然如此,那我問你,爲什麼趙元沒有因爲季佛兒的選擇而嫉恨上趙炎?是不是你給她說了什麼多餘的話?”
季雨道:“您在京城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四殿下和太子殿下之間的兄弟之情,如此深厚的感情怎麼會隨便因爲一個女人而動搖呢?我已經盡力了,事情沒有照着安排好的走,我也愛莫能助。”
“愛莫能助?我看是你沒有真正的用心;我要你利用季佛兒挑撥趙元和趙炎,這件事情如果辦不好,這四皇子妃的位置怕是你也沒這個機會。”
聽到司空非凡這麼說,季雨猛然擡起頭看向他:“你說過,會讓我得到四殿下。”
“我也說過,只要你將事情辦得漂亮,我會祝你一臂之力,但你看看你現在做出來的事,哪一件不是由我來替你收拾爛攤子?!”說到這裡,司空非凡手袖一掃,道:“趙炎再過數天就會啓程回京,你還有機會,如果連這最後的機會你都無法把握,那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畢竟無用的棋子留着也是廢棋。”
說完這些,司空非凡就對伺候在門外的侍衛喚道:“送季姑娘回去。”
季雨在司空非凡的眼瞳裡看到了殺意,看來,他真有些要狗急跳牆了。
是夜
當季佛兒喝下錦紅端上來的湯藥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阿元找到了嗎?”
錦紅心疼的望了眼小姐,說着:“太子殿下已經命人出去尋找了,小姐放心,四殿下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會照顧好自己的。”
聽到錦紅這麼說,季佛兒就知道定是還沒找到,當下就是又一陣心急:“都是我的錯,阿元在離開的時候我就應該拉住他,我那樣傷害了他,他一定氣死我、怨恨死我了。”
說到這裡,季佛兒眼眶中的淚又有要掉下來的驅使。
看見季佛兒這樣,錦紅忙掏出帕子安慰:“我的小姐啊,你可不能再哭了,大夫說您這雙眼睛要是再這樣糟蹋下去,怕是會影響視力的……”說着,錦紅就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季佛兒的眼角,跟着又忍不住的埋怨了兩句:“小姐既然與四殿下真心相愛,何不冒着天下之大不違成爲一對神仙眷侶,天大地大,難道就沒有兩個真心相愛之人的相處之地嗎?四殿下爲了你可以拋棄一切榮華富貴,小姐又何必爲了季家的那些虛名讓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皇城之中;奴婢聽說那皇城看似金碧輝煌,實則裡面居住的人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小姐若是一腳踏進去,今後若是想要出來,怕是難啊!”
季佛兒何嘗不知那盛京之地是什麼地方,她又何曾不敢拋下一切,只爲何心愛之人長相廝守;但是,她不敢……更不能……
季佛兒低着頭,修長的手指絞着手下的錦被,道:“錦紅,你可還記得在寶華寺中,那個大師傅對我們說的話?”
錦紅眼神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我的小姐,你不會是相信了那個老禿驢的胡言亂語了吧。”
季佛兒忙伸手捂住錦紅的嘴,不願意讓她出言不遜得道之人:“錦紅,有些事情我們不得不信;我自小就失去了父母,就印證了克父克母之說,現在季家沒了,我所愛的人、所珍惜的親人都走了,如果在此時此刻我還不明白過來,那早晚有一天阿元也會被我害死的。”
錦紅被季佛兒說的有些啞口無言,其實在以前她也不相信那個老禿驢的話,但是季家的一夜大火像是又在說明着什麼;再加上曾經她有次好似聽府中的下人們說起,說當年老爺還活着的時候替小姐演算過卦象,卦象呈現大吉,但卻頗爲古怪,會不會小姐真的……
想到這裡,錦紅就忙搖了搖頭,恨不能再敲自己一棒子將自己打醒,她怎麼就能聽了那些話跟着小姐一起胡思亂想了呢。
錦紅忙道:“小姐,你若是信了那個大和尚的話,那你怎麼就不相信大和尚後面說的話呢,他說要你找一個富貴命格的人,四殿下可是龍子鳳孫,天底下誰能富貴過他,而且……”
說到這裡,錦紅突然睜大了眼睛愣住了;四殿下是皇子皇孫沒錯,可太子殿下可是未來的真龍天子,這兩位若是擺在一起,只要那個人沒傻,誰都能分辨得出誰纔是真正的富貴之人。
看錦紅傻呆呆的愣住,季佛兒苦笑着伸出手牽着她,柔軟的聲音裡帶着對命運的埋怨和對現實的不甘:“你現在知道了?如果上天能夠給我多一條路,我又何苦要將自己逼到這種絕境;季家沒了,現如今對我來說阿元就是我的命,我要保護他,守着他,不能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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