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風惡

暮雲在城郊找到了昏迷的朝風。這天有個黑衣人特意把他引到了城郊樹林。暮雲本以爲來者不善,誰知黑衣人到這裡就徑自消失了。

暮雲查看了一番,朝風並無大礙,之前受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傷口癒合的很好,看來是被一番精心照料過的。不一會,朝風便醒了過來,他撫着額頭,看着暮雲很是意外,“大哥!”,暮雲淡淡地笑了笑,對一切瞭然於心,阿妍,是我錯怪你了。

一路上,朝風滔滔不絕地講着他這段時間的經歷,“皇宮一戰後,我本來以爲我已經不行了,誰知醒來竟是在一處山莊,傷口也被包紮了起來,還有一位溫柔的姑娘在一旁照顧。”說到這裡朝風樂滋滋地笑了起來,“那你還記得那位姑娘的長相嗎?”暮雲問到。“唉”朝風嘆起氣來,“說也奇怪,救我的人神秘的很,這姑娘只是一位侍女,從始至終都用面紗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長的是美是醜我也不知道,看來此人並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的身份。”朝風望向暮雲,他一直若有所思,臉色沉沉的,讓人不知所以然。朝風大膽猜測起來“大哥,你說誰能在皇宮把我們救起來呢?會不會是……”

暮雲久久不語,心裡卻像打翻了一罈陳釀。

紫檀宮內燭光熹微,昏黃的燭光映在陸星妍的臉上,朦朧中更顯得她神色迷人。“小姐,皇上已經好久沒來看你了,他會不會生你的氣呢?”半夏擔憂地問到。陸星妍很是淡然,“他想來自然便來了。”南星問道“小姐此舉會不會太過冒險,畢竟他是皇上呀!”陸星妍緩緩說道:“置之死地,才能後生,明白嗎?若是被太后知道了我在後宮私藏外男,那我們只有死路一條,還會置整個陸家於萬劫不復之地。現在太后處心積慮地想要擁立上官燕爲後,她放我一馬,我自然會如她所願。只是我沒想到,皇上竟然什麼都知道。”說着陸星妍的神色略顯落寞,臉上有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半夏和南星在一旁也憂愁起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當初小姐就不應該救那個負心漢!”半夏抱怨道,南星瞅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半夏也只自己說錯了話,默默地低下了頭。

“那小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南星問到。

“南宮辰是喜歡我,可是他是男人,更是天子。他不可能會無條件地包容我。”陸星妍對這一點很清楚,儘管南宮辰知道一切並沒有怪罪她,但也不保證他會沒有脾氣,所以一來幾天南宮辰都去了趙美人那裡,是生氣也是試探。

陸星妍思忖了良久,開口對南星說道“走,我們去天璇殿。”看到小姐此舉,半夏和南星相視而笑。

陸星妍剛走出前廳,暮雲赫然出現在眼前,“阿妍”,陸星妍剛纔開心的笑顏立馬冷了下了,對於暮雲的出現她緊張大於錯愕,“你來幹什麼?我已說過與你再無瓜葛!”

“對不起,阿妍,是我錯怪你了。”暮雲愧疚到。

“不需要對不起,就是我設計破壞了你的計劃。朝風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現在我們已經兩清了。你走吧,此生我都不想再見到你!”陸星妍決絕地說道。

暮雲沒再開口,只是傷神地看着陸星妍,儘管她已經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月光如洗,暮春不甚溫柔的風靜靜地吹着,就這樣吹散了少年心事,少女情愫。

南宮辰在紫檀宮外徘徊了許久,那日以後他沒有再見陸星妍,陸星妍也沒有去找他。其實他只是想要陸星妍一個主動,對於過去他可以不怪她,未來的日子裡他多麼希望阿妍能夠主動愛他。一連幾日,南宮辰都去了趙美人那裡,可還是按捺不住相見陸星妍的衝動,儘管她還是如此高傲。紫檀宮內隱隱約約的燭光一如他的思念,綿綿不絕,南宮辰示意宮人不必稟報,輕輕推開了紫檀宮的大門,遠遠地看着眼前的兩人,是呢喃細語,還是互訴衷腸。這一幕狠狠地刺傷了南宮辰的心,松竹輕聲道“皇上,要不要……”,南宮辰示意他不要再說,眼神裡卻透漏出無限殺意。

月色清寒,陸星妍避開暮雲往外走去,恰好撞上南宮辰冰冷徹骨的眸子,她驚訝,她緊張,她害怕,同時一隻冷箭從遠處飛來,直直地射向陸星妍。霎時間,暮雲和南宮辰同時奔向陸星妍,陸星妍來不及反應冷箭便到了眼前,她閉上了眼睛迎接這場精心謀劃的刺殺,只是她並未感覺到疼痛,“護駕!護駕!”隨着松竹的一聲叫喊,紫檀宮頓時亂作一團,禁衛軍已將院子團團圍住。

“南星,南星!”就在上一秒南星徑直擋在了陸星妍身前替她挨下了這隻冷箭,放箭的人下手很重,絲毫未給人生還的餘地。冰冷的箭直穿胸膛,南星口吐鮮血,奄奄一息。“南星,南星!”陸星妍抱着這個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姑娘,慌亂無措地喊着,“太醫,快傳太醫!”她發瘋似地喊着,眼淚一串串地落了下來。

“小姐,你多~保重,南星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南星顫顫巍巍地說到,雙手沉沉地垂落下來,“南星,南星!”陸星妍一次次聲嘶力竭地喊到,可是眼前人再無迴應,只是任由身體一點點僵硬下去。雖然已是暮春,可是陸星妍覺得這東風如此冰冷徹骨!朦朧的月色下,她雙目如血,環顧四周,暮雲已被禁衛軍死死扣住,一身玄衣的南宮辰佇立在不遠處。

“是你?”陸星妍對着南宮辰問到,語氣裡有疑惑,也有哀傷。

南宮辰並未作答,他望着陸星妍,只見她此刻面目蒼白,眼神裡流露出無盡的憤恨。南宮辰多想把她擁入懷裡,替她拭去傷心的淚珠,他的手到半空卻停了下來,她應該會拒絕吧。轉瞬間他從侍衛的身旁抽出利劍,毫不猶豫地刺入暮雲的胸膛,“不要!”陸星妍絕望地喊到,暮雲隨着她的話音一併倒下了,“暮雲,暮雲”陸星妍拼命想要靠近他卻被禁衛軍死死攔着。

“阿妍,這輩子能遇到你是我此生中最大的幸事…對不起…”暮雲倒在地上再未起來,隨之一道消逝的還有那年灼灼的桃花,都隨着這可惡的東風一併消逝了。

陸星妍癱坐在地上,她望着高高在上的南宮辰,“想不到你竟想讓我死,”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這雙美目裡沒有了往日的神采,“想不到最虛情假意的人是你!”陸星妍恨恨地說道,“南宮辰,你始終把我玩弄於鼓掌之中。原來可笑的是我”陸星妍自顧自地冷笑了起來。

“阿妍,”南宮辰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良久,他對一旁的人說道,“傳朕旨意,蒔貴妃藐視天威,以下犯上,即日起降爲美人,打入冷宮!”,南宮辰說得字字有力,一旁人無不錯愕。

“怎麼,皇上怎麼不殺了臣妾呢?”陸星妍面無表情,“該不會還想着利用臣妾的父兄爲你安定天下吧,真是可笑!”。

陸星妍早已悲痛欲絕,情悽意切。錯了,是她錯了,錯不該把逢場作戲當真心真意,錯不該相信眼前這個不顧一切爬上皇位的人會對她有所例外,更錯不該徹徹底底地愛上南宮辰。

南宮辰負手而立,望着陸星妍悲慼的樣子心如刀割,他許她的終究是沒有做到,是他把陸星妍帶入到這場博弈之中,讓她受到了傷害。南宮辰握緊了拳頭,眼睛裡是一片黑暗,這雙漆黑的眸子望向建章宮的方向,心中暗自發誓:所有傷害阿妍的人我都要他百倍償還。

“今日之事,有誰向外吐露半個字,格殺勿論!”南宮辰示意左右。禁衛軍蒐羅了一番並未找到放箭之人,只把蹲牆角的趙小桐當作刺客提了上來。趙小桐本來想來問問貴妃娘娘出宮的事進展的怎麼樣了,誰曾想目睹了一場好戲。此刻,她早已哭紅了雙眼,陸星妍在冷風中抱着南星的屍體不願鬆手,趙小桐很想上前安慰她一番,對於暮雲的慘死她也是傷心至極,卻也不敢有所表露,畢竟保命要緊。她雖不怕死,但是格外怕疼。

“秦良媛,你怎麼在這裡?”對於趙小桐的出現,南宮辰略感意外。

“臣妾晚膳吃多了,出來消食。”趙小桐緊張地說道。

“哦,松竹再加一道旨意,秦良媛你就去冷宮陪陸美人吧。”南宮辰說道。

趙小桐一個激靈,瞪大了雙眼,什麼!還有這等好事!但是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略做傷心地說道,“臣妾遵旨!”。

一切又是如此突然,趙小桐本來還想回清華閣拿自己精心準備的“緊急求生包”,就直接被侍衛押走了。當然,同行的還有曾經這位光彩奪目的蒔貴妃。此時的陸星妍早已與以前判若兩人,整個人黯然失落,全沒了往日的光彩,趙小桐內心不由得泛起一絲憐惜,南宮辰這個大豬蹄子,竟然忍心對這麼可愛的小姐姐下這麼重的手,也太狠了!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趙小桐氣憤地說道。

陸星妍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兩人就這麼走着,小薇和半夏在後面跟着。一行人到了冷宮,半夏緩緩推開了大門,破舊的木門似乎在訴說着這裡的離合悲歡,趙小桐只覺得此地莫名的熟悉,分外的溫暖,想起暮雲趙小桐又覺得無比難過。

“小姐,冷宮變樣了呢!”小薇驚奇道。趙小桐看着眼前的建築,這還是自己居住過的冷宮嗎,建築物雖然陳舊,卻乾淨樸素,屋內的陳設也都是新添置的,連換洗衣物也準備好了。她望了一眼陸星妍,這裡雖然跟紫檀宮天差地別,好歹能住人,也不算太差。“看來,這肯定是某人命人佈置的。”趙小桐說道,自己也算是跟着陸星妍佔了光。陸星妍看着周遭的一切只覺得無比刺目,她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摔了出去,把衆人下了一跳。

“小姐!”

“貴妃娘娘”

陸星妍畢生的眼淚都要在今日流光了,她雙目腥紅,現在她除了恨還是恨。“南宮辰,今日之痛我陸星妍一定要讓你百倍償還!”

沒有人知道南宮辰此刻有多麼懊悔,可是他寧願阿妍誤會他,也要護她周全。陸星妍如花的笑靨和她今日那般悲慼的模樣交替出現在南宮辰的腦海裡,“松竹!”松竹在墊在等候了多時,皇上這個樣子他從未見過,也不敢多言,此刻連忙上前,“奴才在。”

“一定要照顧好貴妃!確保貴妃在冷宮一切無虞!”

“奴才遵旨!”

“皇上,陸統領已在殿外等候多時!”松竹說道。

“讓他進來吧!”

“陸統領,以後你便負責冷宮的守衛,不可有任何差池,明白嗎!”此刻的帝王顯示出他無盡的威嚴。

陸澤對皇上這一舉措並不意外,只是他不明白,皇上當初明明放了暮雲,今日又爲何殺了他?

南宮辰一聲令下,冷宮早已被禁衛軍圍得如銅牆鐵壁般。他與陸星妍的感情也如這般,被隔了起來。

趙小桐在冷宮的新日子過得很滋潤,不同於自己當初的悽慘處境,跟着陸星妍她有吃有喝又不用看人臉色,快活的很,早已提前進入養老模式。只是現在冷宮被圍得死死的,如監獄一般,看來只能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自娛自樂了。

陸星妍並沒有像趙小桐想的那樣一蹶不振,反而生活如常,但是卻少言寡語,始終面色凝重。果然是大女主人設啊,趙小桐不由得感嘆。

陸星妍擡頭望着這一方小小的天空,陽光很是刺眼,蒔花已然凋零,對暮雲,對南宮辰,她總是被辜負的那一個,春花秋月何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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