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這時桃紅也打了盆洗臉水進來,她帶着一臉歉意的對我說道:“小姐,不好意思,這裡面沒有熱水,就委屈您用涼水擦把臉了。幸好,從那水井打出的水還不算是太冷。”
我微笑着對她說道:“沒關係的,身處冷宮之中,能有水洗把臉,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然後,我又轉過身子,將她二人喊到一起,認真的對着她們說道:“剪春,桃紅,我很感激你們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盡心服侍。但是,敦煌朝的後宮宮規中,並無主子被打入冷宮,隨身侍女要跟後服侍的這條規定。其實,對於這一天的到來,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了,所以,我纔會在太后殯天之後,要求剪夏、剪秋、剪冬她們三人也隨着順寧宮的宮人一起離宮。而且,對於我來說,與那爾虞我詐、兇險潛伏的後宮相比,我更喜歡這冷宮,最起碼,在這裡面,可以不用戴着面具做人,雖然日子會過得清苦一點,但至少是塊清淨地兒,所以,我並不打算出去了,更不願意再想出什麼方法來討好皇上了。因而,你們也不必待在這裡與我一起受苦了。對於你們來說,宮內的日子肯定還是要比這冷宮舒坦得多。你們也不必擔心以後會被什麼新主子刁難,通過我這些時日的觀察,那盧婕妤、楊婕妤、陳才人、李寶林都是心底良善之人,你們出去時,不論想要跟誰,我都可以爲你們修書一封,她們收到後,應當會收容你們的……”
我的話尚未說完,剪春便“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看着我,眼中含淚的說道:“請娘娘恕罪,奴婢以後再也不向娘娘提出這離開冷宮之事了,好嗎?求娘娘不要趕奴婢走,奴婢向娘娘提及此事,並不是因爲奴婢想自個兒貪慕富貴,吃不得苦,奴婢本就是個粗人,這點苦對於奴婢來說,本就不算苦。奴婢只是想着娘娘身子金貴,怕娘娘受不住這般折騰。況且,娘娘對奴婢全家有着如此大恩大德,奴婢又怎能爲了貪圖舒適,而將娘娘單獨棄在這裡呢,那當真是豬狗不如了。況且,娘娘一向體恤下人,能跟在娘娘後面,是這後宮中,不知多少宮女、太監們都羨慕、想都想不來的差事呢。”
這時,一旁的桃紅也“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拉着我的手,說道:“是啊,小姐,你也不要趕奴婢走啊。奴婢自幼無父無母,一直待在秦府,差不多也是將秦府當作自個兒的家一般了。現在,老爺、少爺他們已經遷居山東,在京城,小姐也算是桃紅唯一親近的人了,而且,桃紅進宮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照顧小姐啊,桃紅又怎麼會因爲要吃點小苦就要離開小姐呢?而且,小姐是個宅心仁厚的主子,與小姐在一起的日子,是桃紅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日子了。所以,桃紅一定要留下來,陪小姐一起度過這道難關。”
我被她們感動得眼淚也快要掉下來了,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她們如此這般的真心對待。
我強忍住淚意,個的拉起她們,然後,看着她們的眼睛,頓的說道:“既然你們如此看重於我,那我也定不能讓你們失望。你們先給我幾日的療傷時間,我會慢慢的振作起來,住在冷宮的日子,不一定就非得在這種暗無天日中度過。”
剪春、桃紅見我有如此的決心,都帶些欣喜的看着我,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洗漱完畢,又用了一些糕點之後,本待幫助她們收拾收拾屋子,可是,卻被她們堅定的拒絕了,她們說裡面要乾的活又髒又累,我的身子會吃不消的。
於是,她們硬是將我推到了外面了,給我端來一張放上靠墊的椅子,讓我自己在屋子外面曬曬太陽。
弄得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是個習武之人,而她們二人只是兩個弱女子,我的體力應當比她們好纔是。
而且,這種日子我曾過了七年,在山上過的那些日子,比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這還要艱苦。爲了培養我獨立生活的能力,雖然杏兒整日與我生活在一起,師傅也是不準杏兒來服侍我的。
只是,這些話兒,我也不知道告訴不告訴剪春與桃紅,也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後來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作罷了。
隨後,剪春又拿出另外一個包裹,說是她平時能經常見我看這些書,昨晚收拾房間的時候,就一起爲我拿了過來,以便能讓在我無聊時,能夠解解悶。
我打開一看,原來正是那些我平日裡研讀的醫術、武功秘籍和一些傳文、雜記之類的東西,昨日一急,我差點將這些東西給忘了。剪春見着了,倒是無所謂,她與桃紅二人都是不識字的。只是,這若是讓別人瞧見了,可如何是好呢?
我有些焦急,但又仍是佯裝作無意的問剪春道:“這裡面有些傳文、雜記之類的東西,宮裡面一般都是不提倡看的,那些在場的公公們怎麼會允許你將它們給帶過來呢?”
剪春笑了笑道:“娘娘有所不知,當時皇上嫌吵,讓娘娘廂房中的其他人都退下了,只留下趙公公一人在那裡守候着他。奴婢收拾這些書的時候,皇上正坐在牀上呆,趙公公則在忙着勸慰皇上,所以,根本沒人理會奴婢,自然也就沒人知道奴婢都收拾了些什麼了。”
我聽見了,心放下了一大半,趕緊又將這個包裹給繫緊,這可是我的寶貝兒,有了它們,以後我在這冷宮中的日子,就不會那麼太無聊了。
於是,我先向剪春道謝,再告訴她,這裡面有不太適宜外傳的書籍,讓別人瞧見了不太好,吩咐她將這個包裹給收好,放在我的牀底下。
剪春轉身照辦去後,我索性站起身子,往那日與杏兒一起,未全部看完的的冷宮裡面走了走,想看清楚它的全貌。只是,越往裡走,腳下的雜草越多,也許就是這人高的荒草在這冷宮之中製造出了些詭秘的味道。
而就在那靠近那破敗的房屋不遠處,有一塊地的荒草似乎有剛被砍伐掉的痕跡。
我走進一看,這個被砍伐之處,露出了一處老井,老井上有鐵製的掛餌,掛餌上吊着一個打水用的吊桶,與老井相連的是一個蓄水池,在蓄水池裡,有一塊搓衣板似的石頭。看上去應當是以前居住在這裡面的廢黜妃嬪們洗衣服和用水的地方。
我明白過來,這砍伐的痕跡應當是早間剪春與桃紅所爲,桃紅方纔爲我所打來的洗面之水應當是從這裡取得的。因這水是從地下取得的,水溫要比地面高,取出用時,將手放進去,竟能讓人感覺到一股些微的暖意。
再往裡面走走,就能看見一些樹木庇廕了,待到了夏日,應當就是一塊相當涼爽的地兒了。
而到了樹木的盡頭,就是那敦煌宮的城牆,敦煌宮與外面相連的地方。可能是防止冷宮中的妃嬪爬牆逃走,牆的最底部放了些密密麻麻的碎玻璃片。
我再回頭看看這冷宮中的全景,在這冬日暖陽的照射下,那個陰沉的秋日下午,我與杏兒所感受到的陰森、恐怖感早已不見了。也許,將這片荒草砍去之後,它將會變成一個非常適宜人居住的地方。
打量完全景之後,我很滿意自己的現,便轉過身子,向回走去,準備回到椅子上,去感受一下這冬日的暖陽,照耀在全身的感覺。
正當我接近座椅的時候,眼前突然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正在靠近,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個故人——那個曾護送給我回相府的趙侍衛。
“小人叩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趙侍衛走到我的面前,向我叩頭行禮道。
“趙侍衛不必如此多禮,我已經不是貴妃娘娘了,日後可直呼我的名字即可。不知趙侍衛前來,所爲何事?”我做了個虛扶的動作,詢問他道。
“小人不敢如此無禮,如若娘娘不喜歡再聽見這個稱呼,小人日後便直接稱呼娘娘爲娘娘就好了。小人想告之娘娘一下,小人從今日之後,便開始負責護衛着這冷宮中的安危,娘娘日後若有何需要小人做的,就儘管開口吩咐好了。”趙侍衛回答完後,站起了身。
我微笑道:“如此就有勞趙侍衛了,只是委屈了你,要將時間浪費在這荒夷之地了。”我心知,入了冷宮之後,再有侍衛過來看守,那就是被派來監視我,而不是保護我的了,只是這趙侍衛說得委婉一點而已。
這時,原本在屋子裡面收拾着的剪春突然跑了出來,走到了趙侍衛面前,跪了下來,乞求道:“趙大哥,那幾日,去相府之時,剪春曾與趙大哥相處過幾日,建春知道趙大哥是個心底良善之人,趙大哥能幫剪春一個忙嗎?”
我見到剪春如此,不禁有些愣住了,不知道剪春想求趙侍衛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