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將軍夫人到了”沉穩恭敬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十一嘴裡的話,於此同時她身子一僵。
“恩。”感覺到懷裡人兒微微僵直顫抖的身子,宮羽澈皺眉,輕輕的嗯了一聲。
“等等,”宮羽澈正要說話,就見十一快速的從他身上爬下去,小身子一動的往外跑,光着腳丫,衣衫不整的樣子讓宮羽澈臉上閃過一抹惱意。
明黃的身影一動,繡着蜿蜒金龍的衣袂輕輕飄舞,宮羽澈大手一動,瞬間將小人兒抱在懷裡,忽視她的掙扎往裡走去。
“爹爹。別。我……她來了,我要見她!”十一小腿用力的踢着,有了一點紅潤的小臉上滿是急切和愧疚。
她,好不好?生病了?她要見她!
“帶將軍夫人去正殿,容公主更衣!”沒有理會十一的掙扎,沉穩有力,不容置疑的聲音從宮羽澈嘴裡傳出來。
“爹爹!”聽到宮羽澈的話,十一不贊同的擡頭。聲音不由得擡高。大眼睛瞪得圓圓的。
聽着十一這聲音,宮羽澈微微低頭,看向她。
只見懷中的人兒,頭髮凌亂,臉色還是略顯蒼白。怎麼看都是帶着病態,弱弱的惹人心疼。刻她大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小嘴撅起來,氣鼓鼓的看着他,面的不贊同。
宮羽澈看着,心微微一軟。這小傢伙生氣的樣子,真是像一隻小兔子。輕輕一笑,手擡起,修長的手指微曲,在小傢伙腦門上輕輕一彈,“看你現在什麼樣子。這樣子去見將軍夫人。不怕嚇着她?”
充滿着寵溺的聲音一傳出,十一一愣,隨即大眼睛輕輕眨了又眨。想到剛剛自己在牀上滾了有滾,形象肯定不好。於是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淡淡的瞥了眼不好意思的小傢伙,宮羽澈撇撇脣,還知道不好意思?哼哼。
“景曳,新柳,服侍公主更衣!”將小人兒抱進內殿,宮羽澈出聲。
“是。”聞言景曳二人立刻應了一聲,走進內殿,於此同時,宮羽澈漫步出來,坐在榻上。
“新荷,去取衣裳。新竹服侍公主洗臉。”
殿內忙碌的聲音傳過來。宮羽澈漸漸的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
護國將軍?他們到底和十一有什麼關係?對了,剛剛十一說什麼,她叫尉遲……尉遲?宮羽澈想着,清澈的眼眸微微一動。護國將軍名爲尉遲青,十一又這麼在乎將軍夫人。難不成?
難不成,十一是護國將軍的女兒?
想到這個,宮羽澈心微微一動。護國將軍嫡女這個身份足以擔當一國皇后的大任。只是……他會捨得將她還給他們,以至於未來的好多年都見不到麼?
“爹爹!爹爹!”正在想問題的宮羽澈被這歡快的聲音拉回思緒,轉身看過去,只見一身翠綠色衣裙的十一歡快的跑過來,笑得甜甜的。
“爹爹,爹爹,走!”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手就被一隻小手抓住。耳邊是小人兒急切的聲音,“爹爹,走,走!”
溫暖滑膩的觸感從手上傳來,宮羽澈一愣,隨即微微一笑,站起身。明黃色的衣袍隨着他的動作傾瀉而下,散發着熠熠光輝。十一看着,小嘴不由的張大,“爹爹,真好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宮羽澈聽着,呵呵一笑,眼角溫柔的笑意就好像是要溢出來一樣,“走吧。”
嗯嗯,聽到這句話,小人兒立刻不去糾結爹爹的美貌了,立刻回過神,拽着宮羽澈大步走出去。
鸞鳳宮的寢殿大門緩緩打開,一大一小兩人緩步而出。說是緩步,其實就是宮羽澈一個人走的很慢,前面的十一走的很快,卻奈何腿短,怎麼也快不了。
懶洋洋的狀態一出門立刻消失無蹤,宮羽澈臉上溫柔笑意也隱藏起來,一派威嚴正氣。
“李和,李和,我……將軍夫人呢,她在哪裡?”一出門,十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是在正殿麼?”
“是,公主!”李和躬身應道,話音才落,就見眼前的綠色一閃而過。十一已經放開宮羽澈的手快步走向正殿。
手中的溫暖一消失,宮羽澈眼角的笑意就緩緩的消失。是什麼人,讓十一如此在意,在意的讓他不禁想要摧毀。他的十一應該眼裡只有他一個人纔對!
十一快步跑到正殿,但真正到了門口,卻是停住腳步,不敢再往前走。有一種感情叫近親情怯。
她怕,她怕看到她滿鬢白髮,她怕,看到她體弱多病,她怕,看到她大限將至的模樣。可是,怕的同時,她又是那麼想見到她。
她的手溫暖輕柔,她的笑慈愛祥和,她的聲音柔軟甜美,她的面容文雅端莊。她想她,想她柔軟的懷抱,想她清新的氣息,想她好聽的歌謠。
娘……。鳶兒好想你,好想,好想。
大殿門口,十一站在那裡,任淚水迷濛了雙眼。她靜靜的看着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婦人,她真的老了,從她這個角度,已經能夠看到她鬢上的白髮。她真的病了,她坐在那裡,雖然依舊端莊,可是她能夠看到她使勁抓着把手以保證坐姿而暴起青筋的雙手。
此刻的冷氏坐在鸞鳳宮正殿裡努力的調整着呼吸,這裡華麗精緻的擺設引不起她一點注意,溫馨好聞的薰香,在她看來還不如自己女兒身上的淡淡奶香。只是,女兒,她的女兒,再也回不來了……
忍着眼中想要噴薄而出的淚水,冷氏輕輕地吸了口氣,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自己這個樣子,還能不能活過今年?呵,可以見到鳶兒了麼?黃泉路上,她的鳶兒是不是孤單,是不是寂寞,會不會怕冷,怕黑?沒關係,等着娘,娘很快就來了。
“娘!”正微微閉眼,似乎已經看見自己女兒的冷氏突然聽到這一聲哭喊。她迷茫的睜開雙眼,機械式的轉過頭去,看着那個一身翠綠的人兒。
“鳶兒?”冷氏的聲音低低的,弱弱的。生怕這是一個夢,聲音高了,嚇跑了自己的寶貝女兒。
“娘!”淚水從眼中滑落,十一身子一動,快速的跑進殿內,伸出手將冷氏緊緊抱住,“娘,娘!”
懷裡溫熱柔軟的觸感,讓冷氏一愣,今天這個夢似乎太過真實,真實的她好不想醒過來。抓着椅子的手緩緩鬆開,擡手撫上女兒的頭髮。
這頭髮涼涼的猶如上好的絲綢,再往下,緊緊的抱住女兒。
“鳶兒,鳶兒……”婦人淒涼的哭聲響起,之前拼命忍住的淚水,不由的掉落,她再也忍不住,再也忍不住。
如果這是一個夢,求求老天,千萬不要讓她醒來。她的女兒啊,她用生命換來的女兒,她這一生唯一的依託,她的命,求求老天,不要,不要再把她帶走。或者,或者把她一起帶走。
“鳶兒,鳶兒,是娘對不起你,是娘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婦人愧悔歉疚的聲音響起,十一身子微微一僵。
這怎麼能夠怨得了孃親?
小腦袋使勁的搖動,“娘,不是的,不是的。是女兒不好,是女兒太笨。是女兒……”女孩子稚嫩的聲音,更是讓冷氏的眼淚流的更兇。她的女兒啊,如此的善解人意,如此的乖巧懂事。老天,你怎麼捨得!
“咳咳!”站在殿門口看了很久的宮羽澈不由的輕咳出聲,這個小丫頭的每一滴淚水,每一道哭聲,似乎都流淌在他的心裡,讓他心疼。
忍了這麼久,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不願意,看到人兒這麼傷心的哭,不想看到人兒不開心的模樣。他的十一應該是笑得,哪怕是刁蠻,哪怕是打人,都應該是笑得。
男人的輕咳聲讓冷氏一愣,隨即擡頭看向宮羽澈,傻傻的呆住。
這個男人丰神俊朗,這個男人威嚴霸氣,這個男人冷若冰霜。他,他是閻王麼?他要帶走她的鳶兒了麼?
下意識的胳膊一緊,將十一緊緊的抱住。不,這一次,誰都不能搶走她!閻王爺不行!
婦人警惕的眼神,冰冷的直視着當今帝王,不退讓,不退縮,那模樣就好像是要保護小獸的母獸一樣鋒利而堅決。
“皇上駕到!”一旁的李和見此情景,也不敢訓斥膽敢直視龍顏的冷氏。只能清清嗓子,高喊一聲,以提醒冷氏,她面前的是大燕最高貴的存在。她如今的模樣犯的可是大不敬之罪。
皇上?
果然這一聲高喊並不是沒有效果。冷氏一愣,隨即立刻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再擡頭看了眼富麗奢華的宮殿,最後看向李和。
這個是到將軍府宣旨並在慕氏咬牙切齒中帶走自己的御前大總管,這裡是睿和公主的鸞鳳宮。
她沒有做夢,她沒有做夢!
手下一緊,手裡依舊存在的女兒,真真實實的提醒着她沒有做夢。趕緊收回視線,貪婪的看着懷裡的女兒。
“鳶兒,鳶兒。你沒事,你真的沒事,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婦人驚喜的失了分寸的聲音在十一耳邊不斷的響着,“不是娘做夢,是真的。娘沒有做夢,真的是我的鳶兒,你還活着,你還活着!”
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下,冷氏面帶笑容的看着自己用生命疼寵了七年的女兒,心是說不上來的複雜情感。
她想哭,也想笑。
“皇上駕到!”見婦人沒有按照自己想象中的給皇上請安,而是抱着睿和公主哭笑不停。李和只覺着這個女人瘋了。
想要訓斥,但礙於她懷裡最得聖寵的睿和公主,他只得忍下,高高的又喊了一聲。
同樣的聲音響起兩次,哪怕冷氏再沒有腦子,也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果然,冷氏聽到第二遍皇上駕到的時候,身子一僵,隨後,趕緊拉着女兒從椅子上起來,身子一動跪在地上,“臣婦給皇上請安,皇上祥康金安!”
女人猶帶着哭音的聲音響起,宮羽澈一愣,還來不及說話,就見同樣跪在地上的小人兒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模樣,似乎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訕訕的對着小人兒一笑,宮羽澈咳咳嗓子,努力讓自己聲音變得看似溫和一點,“夫人請起,請坐。”
話音一落,宮羽澈就見小人兒立刻向自己一笑。
看着那溫暖的笑意,宮羽澈自己也不禁笑了,有什麼比小人兒衝着自己笑,更開心的事?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宮羽澈大步走進正殿,在主位上坐下去。面色柔和的看着剛剛起身的冷氏,“夫人面色不好,可是身體不大舒服?李和,去請御醫過來。”
“臣婦謝過皇上!”才一起身的冷氏,立刻被這溫和的聲音搞得手足無措,身子一動就要再次跪在地上。
“娘,別跪了。你坐下來。”她還沒有跪下去,就被十一牢牢的拉住,按在了椅子上。
其實十一才七歲,她力氣再大也不會按得動一個成人,可奈何冷氏的身子底子實在是太虛了。
無力的勾勾脣角,冷氏悄悄擡眼,看了眼宮羽澈。見後者並不責怪,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心來。
轉頭看着女兒,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小臉,冷氏微微一笑,“鳶兒,你,你怎麼會再這裡?”
“娘!”擡手抓住冷氏的手,十一的小手輕輕摸着那微微有些乾枯的大手,眼淚不由的落了下來。
她娘怎麼孱弱到這個地步,就好像是一朵即將要凋零的花兒。可是她才二十三歲啊。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怎麼會這樣!
“乖,傻孩子不哭。”擡手輕輕抹去十一臉上的淚水,“娘沒事,能再看到你,娘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只是,鳶兒,你,不是……”
聞言,十一使勁的搖搖頭,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面色蒼白,但依舊能夠看到她的美貌,以及淡淡的書卷氣質。
“娘,鳶兒,沒死。是,曹貴把鳶兒從水中救了下來。”十一貪婪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聲音哽咽着,“否則,鳶兒肯定見不到娘了。”
“曹貴?”冷氏聞言一愣,隨即又多了抹釋然,“看來當日你救下他妹妹,他這是報恩了。”
略顯粗糙的手指細細的摩擦着女兒的小臉,“鳶兒,真好,娘還能看見你。娘死而無憾了。”
“娘,說什麼呢!”聽着這話,十一一愣,隨即趕緊出聲斥責,“娘長命百歲!要親眼看着十一長大,看着十一成親,看着十一生子。娘,十一還沒有報答你的養育之恩,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你呀,一個女孩子說什麼成親生子。”聽到女兒的話,冷氏臉上閃過一抹欣慰,下一秒斂起笑意在女兒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點,“一點也不害羞,沒個女孩子樣子!”
聞言,十一輕輕一笑,吐吐舌頭,“不害羞,不害羞。你是我娘,我有什麼害羞的!難不成娘不想鳶兒成親生子啊!”
十一這話一出,宮羽澈的目光瞬間看了過來。其中含着緊張,威脅。
冷氏正和女兒說話,陡然被這樣一道目光鎖定,身子不由的一冷,輕輕一顫。下意識的看向宮羽澈。
“娘,你怎麼了?”只顧着見到孃親高興的十一,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孃親和宮羽澈的互動,只是敏感的感覺到冷氏的身子一抖,“可是哪裡不舒服了?”
說着,小人兒皺起眉頭,立刻轉頭衝着門口的人大喊,“御醫呢,幹什麼吃的,宣個御醫這麼慢!”
“是公主,奴才去催!”十一話落,門口的小太監立刻恭敬的回了一聲,小跑着走了。
“鳶兒!”冷氏瞬間抓住了小太監的話,凝目看向十一,“他爲什麼叫你公主?你既然沒有事,爲什麼不回家?”
冷氏看着女兒,雖然病弱,但是她的目光很是清明。十一聞言一愣,然後輕輕的動動嘴角,“雖然曹貴救了我,但他沒有把我放在府裡。而是把我送到郊外,讓我自生自滅。”
小人兒的聲音輕輕的,幾乎聽不出什麼情緒。但是宮羽澈和冷氏卻是同時一凜,心裡泛起點點疼痛。
自生自滅?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十一說完輕輕一笑,大眼睛輕輕一眨,看着冷氏,“後來,我就遇見了爹爹。是他救了我!”
她說的簡單,但宮羽澈卻是知道事情不是這樣。他是在城內遇見她的,而她一個小女孩兒,失去了記憶,是怎麼一個人從郊外走到了城裡。
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宮羽澈看着十一,心狠狠的痛着。
“爹爹?”冷氏聽着,心疼女兒的同時,一愣,隨即看向宮羽澈,詫異的回頭,“你是說皇上?”
“嗯。”十一輕輕吸了口氣,笑得隨意,“是啊,皇上救了我,認我爲義女。”
“你說,你就是睿和公主?”雖然是在問女兒,但冷氏的目光卻是看着宮羽澈。此刻後者正緊緊的看着十一,清澈的眸中滿是心疼。他就這麼看着她,眼中就只有她,專注而深情。
作爲過來人,幾乎是一眼,冷氏就從中看出了什麼。下意識的將女兒抱住,手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將女兒扯到身後,擋住。
“臣婦謝過皇上大恩!”從椅子上坐起來,隨後微微福身,冷氏的聲音柔弱但是不卑不亢,“但,臣婦只有鳶兒一個女兒,所以,請皇上,讓臣婦將女兒帶回家中。”
本來正專注的看着十一的宮羽澈,從十一從視線裡消失的一剎那就不滿起來。他冷冷的看着冷氏,嘴角微微一勾,“憑什麼?”
冰冰冷的三個字傳出,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冷氏。在她想來,她作爲孃親帶回自己的女兒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怕皇上救了鳶兒,都不應該不還給她啊。
“朕救了她,沒有朕,她早就死了!”沒等冷氏回答,宮羽澈的聲音再次響起。“現在她是朕的女兒,是大燕的睿和公主,你憑什麼帶走她?”
宮羽澈的聲音冰冷的不給人思考和回絕的餘地,“再者說,你帶走她能幹什麼?你能保護她?就你這病歪歪的樣子,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是要讓她再受一次傷害,再死一次。這一次,真的就死在你的面前,你才甘心?”
這不留情面的話一出,冷氏身子微微一晃,隨即文弱的臉龐上閃過一抹歉疚。是她不好,是她無能,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好。
只是,皇上,皇上對鳶兒……
不行!
想到宮羽澈看十一的神情,冷氏的面容立刻堅定起來,“回皇上,最起碼,臣婦還活着。只要臣婦活着,臣婦就是尉遲青的夫人,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鳶兒作爲尉遲青的嫡女,若是住在皇宮,住在鸞鳳宮又算怎麼一回事?”
爲母則強,這一句話一點也沒說錯。冷氏面容冷凝,堅定不讓的看着宮羽澈,說出的話雖然依舊文文弱弱,但卻斬釘截鐵,不容拒絕。
“皇上,臣婦只有鳶兒一個女兒。就算拼了命,臣婦也會保護她。請皇上允許!”冷氏身子一動,跪在地上,一個頭磕下去,言辭懇切。
站在母親身後的十一,看着這個爲了自己拼命爭取的女人,微微咬脣。上一世,她是一個孤兒,除了拼命努力,她什麼都沒有。這一生,她有母親,有疼她寵她的人,老天對她不薄!
“你知道你的女兒爲什麼沒有回家麼?”宮羽澈聞言也放鬆了語氣,不爲別的,就爲了十一看着冷氏眼裡的溫暖以及動容。
他不等冷氏回答,就再次張口說道,“她中毒了。中的是世上無解的失魂草,從而失去了記憶。”
中毒?這兩個字一出來,就好像是一道晴天霹靂劈在冷氏的頭頂。她豁然擡頭看向自己女兒,目光緊緊的看着她,上下打量着。直到看到女兒沒有什麼大礙,才輕輕鬆了口氣。
宮羽澈看着冷氏的動作,微微勾脣。十一不說,不代表他不會說。就從剛剛十一對冷氏的好上,他也不會放十一回去。
誰知道這冷氏把十一帶回去了,會發生什麼?再者說,若是他想她了怎麼辦?所以,說什麼也不能把她放走。
“你以爲你憑什麼把她帶走?最好的大夫都在皇宮,最好的藥材也都在皇宮!你有什麼?是,你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可是朕聽說,將軍府並不是你當家。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憑什麼保護朕的睿和!”
宮羽澈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語調緩慢,說到最後,十一都擡起頭看着他。
其實他想什麼,她都明白。可是此刻看着這個男人眼裡的認真,聽着他聲音裡面真真切切的關切,她的心微微一動。
“當然,朕能夠理解你作爲母親的心。”見冷氏嘴脣動了動,沒有說話,宮羽澈輕輕一笑,“朕能夠理解你想要把女兒養在身邊的感情。但是,你保護不了她。所以,你要做的是趕快把身體養好,撐起你那個家。現在睿和還小,先養在皇宮吧。”
這軟硬皆施的一番話出口。冷氏猶疑的看了眼宮羽澈,隨後只得認命的謝了恩。畢竟他說的一點錯沒有,她根本就保護不了鳶兒。
只是中毒?冷氏目光中的冷色一閃而過。這些年,她有了鳶兒,不願意和她們計較,不願意去管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怎麼,這些人都把主意打在她的頭上了麼?
爲了什麼?嫡女的位置?主母的位置?
冷氏站在原地,低着頭,眼色在不斷變換着。最後化成了濃濃的堅定,就像皇上說的,她要把屬於自己的牢牢握在手裡,只有那樣,她才保護得起自己的女兒。纔可以給女兒掙一個將來!
緩緩擡頭,冷氏看向宮羽澈。見後者正看着自己女兒,心裡不由的咯噔一下。真正疼愛女兒的母親,是不會願意女兒進宮的。此刻看着宮羽澈的眼神,冷氏只能拼命的安慰自己,那不是男女之情。不是,不是……
但,真的不是麼?低着的頭,微微彎起脣角,脣畔的笑苦澀至極。她的鳶兒爲什麼那麼命苦?
“皇上,御醫來了!”本來御醫也沒有走遠,正在小廚房給十一熬藥。只是到了最後,沒有辦法,只能看着藥熬好,纔過來。
“微臣給皇上公主請安……”御醫進殿,立刻躬身問安,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道急切的聲音響起,“還請什麼安,快過來,看看我娘怎麼了。”
這聲音清脆稚嫩,一聽就出自睿和公主之口。御醫聽在耳裡,一面在感嘆睿和公主沒事,自己小命保住了的同時,擡眼看了眼皇上。
這兩人真不是親父女兩麼,這什麼性子,都這麼急?他要不問安,萬一皇上不高興,直接一個大不敬之罪,就夠他家誅九族了!
不過,此刻不是抱怨的時候。御醫立刻上前,將藥箱放在桌上,取出腕枕,“這位夫人請。”
冷氏看着御醫的動作,隨後看了眼十一,擡腿走到椅子旁,坐下去,擡手將手腕置於其上。
御醫見狀,拿起絲帕搭在上面,這纔將手指搭在脈上,輕輕動了一下。
一旁的十一緊緊的看着御醫的表情,見後者,時而恍然大悟,時而微微蹙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片刻後,御醫號完脈,放下手,躬身道,“回公主,這位夫人,是因爲傷心過度導致的心緒紊亂。從而引起一系列併發症。其他都好治,但其中一點,那就是夫人爲何傷心。心病還需心藥醫,臣只能醫治夫人的外在,這心病,恕臣無能爲力。”
御醫說完,十一慚愧又蘊含着感激的看着冷氏,小手一動,將她的手緊緊的握住。隨後轉眸看向御醫,“治你能治的,其餘的不用你操心!”
“是。”御醫應了一聲,十分想要擡頭看一眼被公主稱之爲孃的婦人。但最終沒有膽子,只能在心裡想想,公主叫皇上爹爹,叫這個女人娘。難不成?
御醫低着頭的眼睛一亮,難不成後宮要有主了?不行,不行,他得好好醫治,一定要給娘娘留下好印象!
想着御醫退下去,恭恭敬敬的寫方子去了。在場的人都不知道這位奇葩御醫的想法,若是知道,恐怕宮羽澈率先拍死他!
此刻十一緊緊的握着冷氏的手,“娘!”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傷心過度因何而來,說起來,她並不是一個好女兒。
“嗯。”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的拍拍十一的小手,“娘沒事。不怪你,是娘沒本事。以後都不會了,娘會保護好鳶兒!”
冷氏的頭微微一動,和女兒的小腦袋輕輕一撞,母女兩都咯咯的笑了起來。
“娘,你不要走了,和鳶兒住在這吧。好不好?”十一看着母親,十分不捨得的開口,撒着嬌道。
此話一出,宮羽澈和冷氏都是瞪大了眼睛。
這怎麼可能?這是皇宮,不是客棧!宮羽澈不贊同的看着十一,十一住進來他封了公主,這冷氏住進來算怎麼回事?難不成他還要封個娘?想想都不靠譜!
冷氏瞪完眼睛,緊接着就是一笑。腦袋一動,輕輕蹭蹭女兒的小腦袋,大手輕輕的撫摸着女兒的小手,語含寵溺的道:“你個傻丫頭。這是什麼地方?娘是將軍夫人,住進皇宮算怎麼回事?”
聞言,十一輕輕吐吐舌頭。其實她也知道不行啦,可是就是捨不得娘。原諒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回家的想法,實在是,她不想現在回去,那些害了她的人,她要把賬一點點的算回來!現在回去,可就不好玩了!
當然。十一擡頭飛快的看了宮羽澈一眼,她也捨不得他。雖然纔在一起四個月。可是她就是覺着似乎過了一輩子那麼長,那麼長。這個男人對她所有的好,都牢牢的刻在了心裡,恐怕,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感覺到女兒視線的移動,冷氏的心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她的女兒七歲了,再過幾年就可以議親了。再有八年,也該嫁人了。
唉。想到這個,她這個做孃的,就覺着心裡酸酸地,很不是滋味。只是,將女兒留在宮裡真的對麼?冷氏也說不清楚,但不留下又能怎麼樣?
冷氏想着,眸中多了一絲堅定。她一定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這樣她就可以把女兒養在身邊!
宮羽澈看着冷氏面部表情的變化,不着痕跡的勾脣。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讓十一一直長在皇宮,畢竟他對她……咳咳,一直在皇宮長大也不太好,不過他還可以把她留幾年……
“娘。”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冷氏鬢上的白髮,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心疼,“孃親,你都長白髮了。”
冷氏鬢上幾縷灰白色的白髮,給她本來美麗的容顏添了絲頹敗和蒼老。這個模樣,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疼。
“傻孩子,你都這麼大了,孃親能不老麼?”冷氏聞言下意識的擡手摸了下鬢髮,隨後又輕輕放下來。轉眸看着十一,眸光裡都是溫和,“傻孩子,你都這麼大了,孃親再不老,不是成妖怪了。”
看着冷氏勉強勾着脣角安慰自己的樣子,十一緩緩垂眸,遮住眼睛裡涌上來的淚水。輕輕的吸了口氣,將淚水忍會羣,這才擡起頭,甜甜一笑,“孃親纔不老,以後有鳶兒照顧孃親,孃親不會老。”
如今的冷氏,面色蒼白,就好像是馬上要枯萎的花兒一樣。壓抑住心疼,十一輕輕擡手撫上自己孃親的容顏。
天知道,她才二十三歲啊!二十三歲,怎麼就憔悴成這個樣子。如花一樣的年紀,還沒有綻放,怎麼就枯萎了呢?
第二次,第二次她的心裡泛起這個想法。冰涼的小手一點點撫過孃親的臉龐,似乎是要將她這個樣子記下來,永遠的記下來。日後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犯這個錯誤。以後孃親有她,她一定會好好照顧孃親,再不讓她頹敗至此。
記住,這是她作爲女兒的不是。想到這裡,十一大大的眼睛裡面閃過一抹冷光,比之宮羽澈清冷的眸光還要冷冽。慕氏麼?尉遲書丹?呵呵,想要取代她和她孃的位置?這也要問問她,尉遲溫鳶同不同意!
是的。她叫尉遲溫鳶。這個名字是孃親在她剛一出生的時候就取得,她是尉遲家的嫡女。在沒有男丁的尉遲家,她是當之無愧的繼承人!
呵呵,怨不得,怨不得,這對母女欲除她而後快。冰冷的目光,帶着濃濃的煞氣從小人兒身上散發出來。一直盯着她的宮羽澈第一個察覺到。
“十一。”清澈的聲線,帶着點點心疼響起,拉回十一的注意力。
緩緩轉頭,看向宮羽澈。十一的嘴脣緩緩一勾,“阿澈~”
阿澈兩個字一出,宮羽澈暖暖一笑,冷氏身子一僵,轉過頭來看着十一,“鳶兒!”陡然凌厲的聲音帶着不贊同,冷氏自進來第一次這樣看着自己的女兒。
“娘?”微微訝異,十一聞言轉眸,不解的喊了一聲。
“你怎麼能這麼叫皇上。”冷氏見女兒一副懵懂的樣子,立刻出聲提醒。她這一生最幸福的是嫁給尉遲青,因爲兩情相悅。但是她這一生最後悔的事,也是嫁給尉遲青。因爲門第不般配,所以她不得不接受身份比她高貴的貴妾,不得不接受妾生的孩子分去自己孩子的寵愛。
她當然知道,女子三從四德,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如果,當初,她嫁給一個父親可以拿捏住的小門小戶。沒有所謂的愛情,她就不會介意他是不是娶妾,不會爲愛情神傷,不會閉門不出,她會保護好的孩子。
鳶兒還小,不懂這些。所以她做孃的,一定不能讓鳶兒重蹈她的覆轍。這並不是說,她不看好鳶兒,而是不能賭,孩子的未來只有一次啊!
“孃親。”吐吐舌頭,十一身子一動輕輕的趴在孃親懷裡,悄悄的說道,“孃親,皇上很疼女兒的。你不要擔心。”
不要擔心?怎麼會不擔心?
“將軍夫人多慮了。”看到冷氏蹙起的眉頭,宮羽澈微微有些不滿。但礙於這個女人是十一的孃親,是他必須要討好的對象,有些話不得不說,“朕不會欺負了十一,也不會讓別人欺負她。”
這一句類似於承諾的東西,讓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一愣。隨即小人兒有些感動,大人兒不以爲然。尉遲青還曾經說過永不納妾,那現在又如何?
不是她消沉,而是男人說的話,真的是做不得數。不過如今她的想法,宮羽澈纔不會理。要不是她是十一的孃親,他才懶得跟她說那麼多。
他看上的是她的女兒,又不是她!他要給十一所有最好的一切,這一點毋庸置疑,他管這個女人信還是不信!
收回目光,宮羽澈不再搭理冷氏。這個女人絕對是杞人憂天了。
感覺到爹爹和孃親之間的互動,十一大眼睛輕輕一眨,微微挑眉,嘴脣動了動,也沒有多說。
男人和丈母孃之間的交流,她還是少摻和爲妙。不過,孃親的想法也確實太極端,太悲觀了一些。
不過,這也怨不得她。
一時間正殿內陷入了沉默之中,冷氏複雜的眸光,看看女兒,看看皇上,想說什麼,又實在不敢說,只得憋在心裡。自己暗下決心,一定要振作起來,把將軍府的一切握在手裡。這樣才能保護女兒。
“公主,藥涼了,先吃藥吧。”就在這個時候新竹端着藥碗從門口走進來,向着皇帝輕輕一拜後,轉身過來。
“啊?”聞言,十一小臉一苦,她不要喝這苦苦的中藥啊!怎麼冷場了,倒黴的是她啊!
苦兮兮的小臉擡起,悄悄的看了眼宮羽澈。後者立刻察覺到她的目光,沒有轉頭。開玩笑,他可是見過她這個模樣,小臉皺巴巴的,特別讓人心疼。他要是看了,沒準兒這碗藥就不用喝了。
不喝藥怎麼會好?所以,堅決不看!
看了好久,男人也不轉身。十一隻得轉眸看向孃親。冷氏看着女兒慘兮兮的包子臉,輕輕一笑,伸手輕輕一點女兒的額頭,聲音裡是寵溺,還有濃濃的心疼,“傻丫頭,不吃藥,怎麼會好?”
“娘~”聞言,小丫頭撲在孃親懷裡,使勁的撒嬌。
“乖,吃藥。”冷氏雖然也心疼女兒,但是這藥可是必須吃的。於是只得板下臉道。
撇撇嘴,十一看看爹爹,又看看娘。最後只能端起藥碗,捏着鼻子一口氣喝完。才一喝完,就立刻把碗丟給新竹,“苦死了,苦死了。”
“公主,吃顆蜜餞。”一旁的新蕊見狀,立刻遞上準備好的蜜餞。小人兒聞言立刻抓了一顆放進嘴裡,咬了又咬。
“嗯……可苦死人了。”嘴裡的藥味被甜味中和掉,十一立刻鬆了口氣。
“你呀。”冷氏見狀,疼愛的摸摸十一的小腦袋,“看見你沒事就好了,孃親也該回去了。你要好好吃藥啊。”
“恩恩。”乖巧的點頭,十一聞言,湊過去和孃親說了什麼,直到冷氏點點頭後,才讓人將她送出宮,並派了宮羽澈給她的柳嬤嬤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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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那一夜,她喝得伶仃大醉,對着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拳打腳踢,將前世的怨恨全部發泄在他身上。
等她清醒過來,那男人早已不知所蹤,只留下一灘鮮紅的血,讓她回憶昨晚的瘋狂…
…
重生一世,面對早已知曉的未來,她決定改變命運,將過去的遺憾統統補償給自己。
卻偏偏有人一次又一次的踩在她頭上,如此,就別怪她下手太狠!
【一路虐渣,一路輝煌!】
當她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眼前,扯開衣服,指着一條“疤痕”說她“襲軍”,要跟他回去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