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了點吃的給你,先吃一點墊墊肚子,我去做飯,今晚的菜會複雜一點。”他基本是沒有空手來過的時候,導致初夏的那個小冰箱每天都塞得滿滿的,再也不必爲每天吃什麼而操心了。
韓子顧從一堆食品袋中拿出一個雙層的大盒紙,上面寫着哈根達斯冰淇淋月餅,一層層打開,盒裡是黃色的錦緞絲綢圍着,裡面放了八塊小月餅,包裝還真是講究。
韓子顧指着那些月餅,跟她說,“聽說現在很流行吃這個牌子的月餅,也不知你愛不愛吃,就隨便買了一盒。”
“你怎麼了?”韓子顧見初夏又在發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發什麼呆?”
她回過神來,淡淡的一笑,“哪有發呆,今天什麼日子?要吃這個?”
韓子顧瞪了她一眼,“你不是真的不知道吧?今天是中秋節,農曆八月十五,你這日子都過到哪兒去了?”
“中秋節了啊,這麼快。”乾笑了幾聲,怪不得月亮這樣圓,初秋的晚上,把窗打開,還是有風,微微地吹進來,也吹來了回憶。
可是哪裡還敢多想,有外人在呢,只能掩飾着跑進廚房。
他看着她衣袂飛揚地翩然跑進廚房,他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她那纖弱的身影,他的腦海中,一直在回想着當年那個微帶青澀的清秀臉龐,這女孩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纔會淪落到如今的模樣?一瞬間,竟然有些怔仲。
一起吃了飯,還真啃了塊月餅,她好像記得哈根達斯有句廣告詞是: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呵呵,就爲這一句話,當年大學校園裡多少男生勒緊了褲腰帶也要請女朋友吃一次,只是好吃是好吃,卻再也沒有了當年啃伍仁月餅的那種心境了,八月十五,原本於她是該有特殊意義的,但現在這節就這麼過了,本是團圓的日子,可奈何,她與誰去團圓呢?不知道地球另一端的月亮會是什麼時候圓?那邊的華人是不是還吃月餅?那個人是不是也會對着月亮,回想起一些早該忘記的往事?
好在,韓子顧這個人也生活無聊得很,她倆倒是湊一起這麼過了,只是她一直沒問過他,到底是異地有妻室還是離異或者喪偶。
中秋節過了,他來得也就更加頻繁了,校長這個職務除了處理些行政上的事務,平時也不需要代課,所以他的時間很多,常常在門口等着初夏回來,或是乾脆在學校裡就等着,搞得她辦公室的同事們都有點怪怪的,好幾次初夏都想跟他談談,但人家也從來沒說過什麼,她又要從何談起。
他對她很好,卻只是如同兄長般的照顧着,他對她的關心,從沒有刻意而爲,卻像黑漆漆的房間裡有人點亮了一盞燈,雖然不是很亮,卻能夠看見門在哪裡,能讓她覺得,人生,從此不再是一片灰暗,好像突然開始對生活,有點憧憬了。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防着他了,當自己人一樣。
變天的季節小寶有些咳嗽,正好他在初夏就讓他幫着一起帶去醫院看看。
“是不是覺得我的寶貝長得很漂亮?”初夏見他一直看着孩子,忍不住洋洋得意,小寶五官長開了後,確實比很多同齡孩子都漂亮,特招人喜歡,畢竟,有那麼好的基因在呢,他和冷菲的孩子,一定也會長得特別漂亮。
說好了不想不想這些破事的,她閉了閉眼,低下頭,似乎是在跟孩子耳語,“兒子,快跟怪叔叔打個招呼啊!”
小傢伙立即就揮着肉嘟嘟的小手淌着口水口齒還不太清的叫了起來。
他不由地笑出來。
初夏更是得意洋洋的,“我兒子聰明吧!羨慕吧!對了,您有孩子嗎?”
韓子顧收了笑,良久才說:“你從沒問過我的事情,難得今天終於開了口,你認爲我這個年紀還沒結過婚嗎?我已經離婚八年了,抗戰都勝利了呢,孩子已經十歲了,只不過不跟我生活,離婚後他媽媽嫁了個歪果仁,他們一塊移民米國了,我們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那個時候他才兩歲,現在連中國話都不會說了,搞得我還得去重學英語才能聽懂他說什麼。“
“你這麼好的男人也會離婚?”初夏詫異,原先還一直以爲他是喪偶呢。
“那時創業失敗了,對方不願再過下去,就離了。”他說得極簡短。
初夏愣了好一會兒,才尷尬地說:“對不起!”
他一笑,雲淡風輕地說:“早都是過去的事了,坦白說,我還巴不得你問呢,讓我等這麼久。”
他的話點到爲止,但初夏卻沒多想,只是低頭逗着孩子,一面想,大家果然都只是這世間的一粒沙塵,個人都有個人的過去.。
到了醫院就是繁瑣的排隊,孩子拉了便便,初夏說:“我去下洗手間,你在這裡盯着,叫我的時候,幫我應一聲。”
“我跟你去吧!”他立即站起來。
“不用不用,我就給他換條褲子,你幫我看着,好不容易纔掛的專家號呢,可不能等過了。”
果然不多時,護士出來喊了一聲,“初小寶,誰是初小寶?”
韓子顧只好應聲了,“我是!”
護士直皺眉,“哎呀,哎呀,這兒是兒科啊,看男科不孕不育的在四樓呢。”
韓子顧滿臉的黑線,扯着脣說:“我就看的兒科!”
“那個,初小寶是我兒子,他幫我排着號的。”初夏及時的出現化解了韓子顧的尷尬。
“要不換家醫院算了。”韓子顧還是咬牙切齒的,護士就這麼個素質,這醫院的醫術能高明瞭?
“瞎說什麼?你幫我拿着包,我帶孩子進去了。”
韓子顧接過她的小書包,也沒在外面等,跟着走了進去。
做了檢查,只是有點發燒,肺沒問題,老專家不建議一開始就給孩子打抗生素,開了些藥,讓回去吃,又細細的叮囑了一番,初夏聽得頻頻點頭,可卻沒記住多少,不停的問來問去,最後醫生都煩了,說:“你記不住就讓你老公記,還沒完沒了了。”
初夏瞥了眼韓子顧,怕他不高興,連忙說:“他不是......”
“是的,都記住了。”韓子顧忽然開口,初夏詫異的看他。
十月的秋天,已經有了寒意,回去的路上,怕冷到孩子,車裡開了足足的空調,暖暖的,讓人昏昏欲睡,剛開始初夏還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等到了的時候,已經和孩子一同睡熟了過去。
她頭微微的側着,頭髮散在一旁,睫毛跟隨着呼吸的頻率顫着,脣角微微的勾起,似乎夢裡很美,纖細的手牢牢地抱住已經用揹帶背在胸前的孩子,那雙手纖纖玉指,一看就曾是養在深閨不識陽春水的物種。
不自知的就看得有些癡了,身體慢慢的靠近了也不知道,熟睡中的人兒,粉脣嬌豔欲滴的,讓人情不自已的就想要貼上去,韓子顧慢慢的靠近着,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麼,脣峰竟輕輕地擦過了她的脣,就快要吻上的時候,身旁的人忽然動了下。
韓子顧突遭雷擊,迅速的後仰,企圖解除這尷尬的場面,豈料,用力過猛,後腦勺砰的一下撞在了車窗玻璃上,頓時有些頭昏眼花。
初夏緩緩醒來,正好看見韓子顧慌亂的樣子,不禁問:“你怎麼了?”
“沒事,剛有隻蒼蠅想叮孩子,我趕了下。”他故作鎮定,其實心裡已經亂作一團,“到家了,你下車吧!”
“還要上去坐坐嗎?”初夏一邊下車一邊問他。
韓子顧連連搖頭,“不了,不了,我還有些事,你自己上去吧!”
“哦,那好吧,謝謝你陪我去醫院。”初夏將門關上,下一秒,車子就發動了,嗖的一聲開了出去。